她叫了好几声,周围的孩子也觉得好玩,学着一起叫。叫了一会,房子里出来一个白发老人,捂住耳朵道:“行了行了,听见啦,聋子都要被你们叫的再聋一次!”
少女嘻嘻笑笑,小辫一甩一甩的,道:“有人来了,她想问个事,您快帮帮她呗!”
清平朝那里正行了个大礼,里正微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不知......客人,想问什么?”
清平道:“途径贵地,叨扰您了,我想问问此处离昭邺还有多远。”
里正沉吟片刻,道:“若是有牛车,也要走三天三夜,才能到昭邺。”
清平点点头,向她道了谢,又问:“我与家人路遇匪贼,在去昭邺的路上失散,此时身上并无文书路引,不知道要如何进入昭邺呢?”
里正惊讶道:“居然有匪贼!”她慌了神,对少女道:“去叫你阿母过来!说我有事找她!快去!”
少女点点头,转身跑走了。里正扶着拐杖道:“客人想进城,自然是要有路引的,若是没有,只要是辰州人,出示身份证明,也是可以进去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并不是辰州人士罢?”
清平点点头,道:“我是云州人。”
里正道:“马上要到年祭了,许多商队都去昭邺,难怪你路上碰见了匪贼。你若是想进城,办法还是有的,找个商队,看看她们愿不愿收留你,带你进城。”
清平听了以后为难的摇摇头,商队绝不会带着来历不明的人进昭邺的,若是出了事被问罪,岂不是自找麻烦?
里正想了想,道:“在村东的空地上,有一杂耍团要去昭邺,想来是为了在那一年一次的‘望海宴’上夺个好名次,你且去问问她们要不要人。”
清平闻言眼睛一亮,谢别里正,朝村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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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树林茂密,临近河水边却空出了一块沙地,清平走过去,果真看见几个帐篷,她才走近,就听见一人咋乎道:“七日之后就是望海宴了,你到底有没有找到人啊?”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子,这么热的天她还披着披风,身上穿着五彩布缝制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的。她身边站着一个头戴木冠的女人,闻言懒懒道:“你以为这人是那么好找的吗?年纪不过十五,还要体态匀称。人家一听是来扮龙女的,吓的银钱都不要了!”
清平慢慢走过去,听了一会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她们在找十五一下的孩子,她思索了一会,下定决心,走过去道:“两位好,村中的里正说你们这招人。”她腼腆一笑,道:“您看我,成吗?”
两个女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清平吓了一跳,那个穿五彩衣的狐疑道:“里正让你来的?你——”
她边上那个戴木冠的女人将清平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欣喜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清平道:“十三了。”
“好好好!”女人仰天大笑,道:“我们是要招人的,不过是要找个人在望海宴上扮龙女,你可愿意?”
清平不知道龙女是什么,但听她们说感觉像个戏曲里的人物,便点了点头。
穿五彩衣的女人皱着眉道:“这样好么?小孩,你家大人呢?便肯你出来演龙女?”
“行了,你别说了,人家既然从里正那得到了消息,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戴木冠的女人热情的拉住清平道:“请随我来。”
清平跟着她走进帐篷,戴木冠的女人道:“我姓王,是这杂耍团的文师傅,我边上那个是武师傅,姓张。”
她点点头,文师傅就是教唱词的,武师傅自然是教动作的。帐篷里乱七八糟,王师傅在一堆衣服里翻了两下,挑出一件短衫,递给清平道:“去后面换上看看。”
这件短衫十分奇特,无袖,衣襟交叠处用金线袖满了云纹,但衣服只遮到胸下,肚脐及腰腹皆暴露在空气中。清平换好出来,两位师傅眼睛一亮,不约而同道:“就是你了!”
清平安下心来,换上原来的衣服。张师傅靠过来热情道:“小姑娘叫什么?住哪里的?”
她回道:“我叫清平,家住村西。”
清平早在来的路上就编好了自己的身世,只道自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听闻杂耍团收人,便想进来跟着学些本事。
张师傅道:“行了,既然进来了,就跟着我好好学学罢。”又咬牙切齿道:“万绫那死丫头,我就不信没了她咋们就不行了!”
王师傅劝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人家有真本事,被大戏团挖走了,你也没办法不是?”
张师傅怒道:“甚么真本事!还不都是我教出来的,怎么事到临头了,就撂了担子,搁着这么一团人走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心血!若是早些说,咋们还可再寻人,可离望海宴就十天了,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王师傅晃了晃脑袋,木冠也跟着一摇一摇的,她沉声道:“既然如此,你我便好好教一个出来,在望海宴上得个好名次,好好给她个教训就是!”
言罢同仇敌忾的拍了拍张师傅的肩膀,张师傅气势汹汹的看了一眼清平,严肃的神情让她身上那套可笑的五彩衣都有些失去作用了,她对清平道:“来你跟我来。”
清平乖乖跟在她后面,张师傅道:“你知道龙女的传说吗?”
清平其实是不知道的,但是却说:“知道一些。”
张师傅笑了笑,道:“寻常人家自然是只知道一些半点的,若是闵州的人,可能倒是要清楚一些。”
说完便细细和清平讲起龙女的传说来。
龙女从海中诞生,是一位掌管着海洋之力的女神。她居住在水天相接的辽阔海域,海水中上升的水汽化作天上的云气,她时常在海天交接的地方驱赶着云气,将它们变做各种形象,为迷失在海上的旅人指引方向。
龙女每隔五百年就要转生到人间,体悟人间疾苦。关于龙女的传言较多,故事版本也不尽相同,其中最著名的是龙女的三世转生,第一世是龙女投生到海边的一户渔民家里,时值恶蛟在海面施法,残害渔民,而后化为人身入地饮酒,狂饮之后化作罡风又回到海上兴风作浪。而龙女转世而成的少女提出要和蛟龙比试,比试的前夜,在恶蛟的酒中下药,结果第二天蛟龙输了,遵守诺言,退居深海。
二世,龙女转生为男身,那蛟龙又来兴风作浪,要娶一名美貌少年做自己的郎君。龙女假意嫁她,在新婚之夜要斩杀恶蛟,那蛟龙苦苦恳求,龙女不忍杀她,遂囚她于海中。
第三世时,那蛟龙知晓龙女的身份,便要去抢夺她的转世灵珠,为报复阻止龙女转世。而居住在遥远北海的邪恶神灵呙络丹知道了这件事,便假意拉拢蛟龙,最后恶神得到了龙女的灵珠,将海洋颠覆,要淹没人间。恶龙觉察了她的意图,便舍命为龙女夺回了灵珠,最后龙女恢复神身,以无上的神力封印了恶神。同时她也将蛟龙复活,蛟龙从此以后就臣服于龙女,成为守护龙女转世的使者,与龙女在茫茫大海中牧云同行。
为了感恩这位女神的所为,住在海边上的人们就将这些故事编成戏剧,每年都会请杂耍人来表演。辰州和闵州的年祭上都会有关于龙女传说的演出,最为著名的是昭邺的望海宴,将选出年祭上三位最为出色的龙女扮演者,由州牧亲自赐下酒食及奖赏若干,第一名与其团队更可获得在辰州巡演的殊荣。
王师傅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好像已经在万人瞩目的望海宴上拔得头筹了,清平无奈的拿过那件短衫翻来覆去的看,最后打断了王师傅的美好幻想:“王师傅,可我,我不会演戏啊。”
在她的理解中,表演杂耍这种东西,不是要专业的人才能完成的吗?就算是临时上阵的人,也得经过个把月的训练,才能把一些复杂的动作做好。
王师傅愣了愣,似乎没想过清平会问这个问题,她看了看清平的脸,诚恳道:“不要你演,只要生的好看就行了。”
清平糊涂了,道:“那要我干什么?”
王师傅道:“若现在教你跳啊唱啊,你可能在七日里学会?”
清平摇摇头,她自付还未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师傅一拍手,道:“正是如此,我们团主早已安排好了,只要寻到合适的孩子,教些手上脚上的动作便好,其他的,你不必担心。”
第36章 昭邺
临近河岸, 树荫洒下一片凉爽, 清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后腰的伤口浸了汗水, 刺痛难耐,她不敢和人说, 自己强自忍耐。王师傅见她满头大汗,觉得十分奇怪, 道:“这些动作很难吗?”
清平点点头, 心想岂止是难啊, 简直是非常难,一点都不像她之前所说的什么手上脚上的几个简单动作, 还要配合着唱词, 不能有一点偏差。
手上的动作还好,要用一些手势表现人物的情绪,但脚上的就不行了, 除非下盘功夫练的极为扎实的人才能轻松驾驭,步履之间错综复杂, 据张师傅说等到了台上, 还要配合着乐曲的调子, 一步一步来。清平起先倒也是极为配合,王师傅自然也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去教她,但奈何清平毕竟不是专业的,学了两天,还是老样子。
王师傅便有些急了, 日日紧盯着清平不放,张师傅劝了她几次,看她十分固执,听也听不进去劝说,也就随她去了。
于是清平便苦苦和这些形式动作斗争,两日下来,她发现偌大一个杂耍团只剩下几个人,除了平日常见的张王二位师傅,其他人整日躲在帐篷不知在做什么,清平听到一些据木头的声音,见过几个人出来拿着水桶进去,衣服上沾满了颜料。如此,第三日早上,一辆马车来到河边,王师傅和张师傅带着清平恭敬的站在一旁,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女子,见到她们便道:“人找到了?”
王师傅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是的,已经教了她三日了,只是这身上的功夫必得打小开始学,可惜这孩子筋骨已经结实了,没那么好调|教。”
年轻女子道:“那倒也无妨,其他人顶的上就行,那些我说的东西做好了吗?”
张师傅殷勤上前道:“团主可要去看看?”
“别叫我团主,俗气!”女子抽出一把扇子扇了几下,很是嫌弃道:“叫我小姐就好,那个演龙女的孩子呢,拉过来我瞧瞧。”
张师傅推了一下清平,示意她行礼,脸上堆起笑容道:“团......啊不,小姐,您瞧瞧看,这就是了。”
“咦?”女子疑惑的打量着清平,突然转身逼近王张二人,厉声道:“这就是你们找来的孩子?生的这么好,家人肯她来扮龙女?莫不是你们拐来的不成?”
王师傅急忙摆摆手,推了推清平,道:“你自己和小姐说,你是不是自愿的!”
女子眼睛转回到清平身上,清平点点头道:“小姐,我是自愿的。”
张师傅在一旁附和道:“小姐放心,这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咋们要挑人扮龙女,自然是要遵守这望海宴上的规矩的是不?挑的孩子定然是清白的,十五以下的,而且要自愿!对吧,若是当真为图省事,买了一个孩子来,那早就开工了,何必浪费时间等到现在?”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咋们也是知晓这其中的利害的,若是行不端坐不正,得罪了神灵,便是再多的银钱也没用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女子闻言舒缓了脸色,满意道:“是这样说,这望海宴上的规矩多是多,不过就那么几条是死守的,一点都不能触犯的,惹怒了神灵,遭致大难祸及家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又对清平道:“小姑娘,你知晓这望海宴上的规矩了没?”
王师傅脸色就不好看了,她并没有和清平讲这望海宴上的规矩,眼巴巴的瞅着清平,目露哀恳之色。女子眼光锐利暗含警告之色扫过张王二人,清平对她道:“王师傅近日忙着教导我,还没来得及讲,不过我也清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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