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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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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燕父只是抹泪不说话,见清平站在门边,急切道:“清平,快来,劝劝惊寒罢!她想外放,去那些个什么劳子苦地方......你是她同年又是好友,多劝劝她些吧!”
  燕惊寒没回头看清平,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道:“朝廷不作为已旧,贤能之士被打压,直言善谏的被流放,父亲,你看两州雪灾,却硬是拖了这么久才去赈灾。咱们家乡离长安也不算远,但姑母的回信依然没有到!我是真想做些事情的,为官一任,倘若在这京中朝生暮死,只求苟全己身姓命,那我还要什么脸面去见娘亲!”
  清平扶着门框的手紧了紧,燕惊寒的母亲是庚已年的进士,为官任中,当地突逢暴雨,山体滑坡,她带着军士营救村民,却被山上的落石砸死了。
  此话一出,燕父哭的更凶了,燕惊寒跪着挪到燕父脚边,梗咽道:“父亲,您便成全我吧!”
  燕父按着眼角,清平慢慢走进来,一掀衣袍,与燕惊寒一同跪在燕父脚边道:“惊寒若是外放,我便是您的女儿。”言罢磕了三个头,燕惊寒感动的抱住她,清平伸手用力抱紧她,眼角滑落泪珠。
  燕父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道:“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你了!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你母亲在天之灵,也定会保佑你的.......”
  燕惊寒又磕了几个头,扶起清平,两人对望片刻,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
  .
  待考绩评定下来时,燕惊寒已经把行礼都打包好了,吏部的文书官将蓝缎花册发下来,燕惊寒一看,自己果真是外放,去的是贺州苍梧郡。
  苍梧郡向来繁盛,也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这让燕父大大放心了,燕惊寒也得已在上任前不必再对着父亲悲伤的面容了。
  既然是去苍梧郡,燕父就做了一个打算,要和燕惊寒一起上任,不然就搅黄她的差事。燕惊寒幼年丧母,是父亲一手带大的,是以对父亲的要求也不敢违抗,迫于无奈之下,只得向官中递交文书,说父亲一人在家中不放心,要携父上任。因言词恳切,上书真挚动人,感动了吏部侍中,大家赞誉,特批她携父上任,并遣军士护卫。
  燕惊寒家中唯有父女两人,此番前去苍梧郡,那在京中的宅院就空着了。本打算卖了,但燕父不许,因为这宅院是燕惊寒母亲高中进士时购置的,彼时京城房价尚可,且这宅子地段不错,若是卖了,下次回京时想买个新的,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燕惊寒心生一计,便做主将这宅子交给清平暂为看管。因为她的考绩评定下来以后,还是在礼部任职。两人相知已久,也比较放心。清平在李氏夫妇那里住了太久,也觉得十分打扰,于是接受了燕惊寒的这番好意。
  四月初,长安冰消雪融,柳枝生出嫩芽,在明媚的阳光中随风摇晃,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层轻盈朦胧的绿纱,在水畔河边悠然生长。
  清平及饶润、程文喻为燕惊寒在城门外送行,燕惊寒看着朋友们有些担忧的脸,爽朗的笑道:“你们别担心我了,我这次去的可是苍梧郡,好好干,等到任满了,咱们还能有再见之日的。况且你们若是想我了,还可以写信,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饶润啐道:“谁会想你?快走快走!”
  “我这还没走呢你居然赶人了?”燕惊寒怪叫道,“还是清平好!”
  转头一看清平,她面色如常,只是情绪略有些低落,只对燕惊寒道:“在外要小心,有些话放在心里,若是我有空了,便去贺州瞧瞧你。”
  燕惊寒眼眶微红,京官不可离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次分别,恐怕再次相见就是几年,或是十几年以后了。她深吸一后气,与每个好友都拥抱了一下,而后翻身上马。
  燕惊寒抱拳行礼道:“珍重!”
  众人回礼:“珍重!”
  她调转马头,在晴空之下离开长安。城郊小道生满野草,没多久就见不到她的身影了。
  一棵枯柳生出几条新枝,清平拂过嫩绿柳枝,折了一条,插在马鞍边,和其他人一起回到长安。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大姨妈了肚子痛睡了好久,明天没啥事日万补上。
  么么扎爱你们哦!
 
第55章 后悔
  “.......勉励后进, 特左迁为六科都给事中, 钦赐。”
  在礼部分属众人艳慕的眼神中, 清平跪地接下这道圣旨, 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六科给事中是独立于六部以外的监察机构,虽然这个官职只是从七品, 但行事的权力非常大。负责谏言,辅助皇帝处理奏章, 稽察六部事务, 在科试中充同考官, 殿试充受卷官,甚至连宗室册封六科给事中也可以管。所谓‘凡大事廷议, 大臣廷推, 大狱廷鞫,六掌科皆预焉’,可见这群长官只有正七品的谏官职责之重, 掌权之广。
  清平一时有些呆滞,直到宣旨的官员笑道:“李大人, 快起来罢, 你可以受领新朝服了。”言罢便从边上人手中取来一个托盘, 盘中放着一套青色的云雀纹饰,青绶带官服,但并未配有玉带。这是一套象征着从七品谏官的服饰,与其他部门不一样是正是衣袍上的云雀纹饰,雀鸟遍及天下, 可以说就没有哪个地方没有雀鸟,而云雀是其佼佼者,意思是监察百鸟,通达天听之意。
  清平第一次领到有纹饰的官服,心里有点微妙,纵观朝野上下,上至女帝,下至微末,都是按照这纹饰区分品级的,但是这纹饰大部分都是鸟,岂不是满朝文武,尽是一群‘鸟人’?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从传旨官员手中领下托盘,周遭同僚就来庆贺了,自然有嫉妒者,言语间自然有些不好听了。
  本以为这个柿子一般的文书官会隐忍不发,谁知道清平眉头一皱不客气道:“升迁调任都由陛下钦定,皇恩浩荡,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对陛下的安排不满?还是对吏部的考绩评定存疑?难道是.......”她冷冷一笑,眼神锐利,“对侍中大人的评断不服气?”
  那人万万没想到这个柿子竟然变成了刺猬,尴尬又愤恨,想着自己以后升任了一定要雪耻今日之辱。可惜六科给事中不归任何一个部门管辖,除非是内阁才有权过问,众人眼神微妙,这位庶吉士究竟是搭上了那一位阁老呢?
  王侍中去礼部开会,清平告别了昔日的同僚领着东西回到家中。她现在住在燕家宅院中,这院子一个人住有些清冷,中庭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青嫩的叶片在阳光中沙沙作响。
  自燕惊寒走后,她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你不强,别人自然要来欺负你。有时候必须适当的露出些棱角,才能让别人知道,这可不是一个软柿子。
  清平之前隐忍低调只是因为身份未曾坐实,并不是说她也没有喜乐爱憎,如今这道调迁下发,直接将她调离了六部管辖范围里,没理由还忍气吞声,做个软柿子。
  但是也不全部是这个原因。
  她坐在庭中梧桐树下把信看了一遍,想到了和燕惊寒那夜的谈话,她两世为人,难道心中就没有抱负没有一点想法吗?
  清平也渐渐意识到这一点了,如果说以前她为人奴仆,受制于人手,那退避藏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她无父无母,无家无族,身无长物,唯有一个自己。在官场上大部分人不敢放开手脚,都是因为种种羁绊,而这些她都没有。
  在四年前的路途中,她见到这大好河山,壮丽山川,正如事物都是有两面姓的,与这美景相反的则是朝中大臣的不作为,皇帝修道避世,任忠贤之士被戮掠,直言上谏者横遭屠殆,致使满朝文武,无人敢发声,敢辩驳首辅严明华。况陛下迟迟不立太女,使得朝中两派倾辄,分庭抗礼,为官者视庶民疾苦不见,罔顾己身职责肆意贪腐......
  燕惊寒临走前夜,她们在书房谈话,一夜未睡。
  燕惊寒神情坚毅,只道:“这次去苍梧郡,我一定要为百姓做些事情。”
  清平轻声道:“但是苍梧郡郡守,是严首辅一派的人......”
  燕惊寒看她一眼,略略有些失望,仍道:“清平,你考科试是为了做什么?”
  清平注视着夜风中摇曳的烛火,她忽然不想在隐藏自己的想法了,道:“是为了能更好的,有尊严的活着,不被随意践踏。”
  燕惊寒道:“什么叫有尊严的活着?”
  清平坦然道:“我的力量能庇护身边的朋友,可以做些范围所及的事情,就够了。”
  燕惊寒沉声道:“那就要这样一辈子沉在泥塘里?一点自己的声音都不能发出?你甘心吗?”
  清平默默闭上眼睛,苦读至今,谁会甘心呢?
  她意有所指道:“情势比人强。”
  燕惊寒沉默了,半响才疲倦道:“你不知道,我去游学的地方是在云州,你一定想不到云州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清平道:“朝廷不是派重兵把守了么?”
  燕惊寒冷声道:“什么重兵?就那些个残兵老将?看到西戎过来就撤退,将边境村庄的民众扔下不管,等西戎来洗劫一空后,又去戮杀村民,以其人头上缴换取赏银?兵部也可得到一封不错的捷报,陛下也能安心的修道?”
  “每个官员皆有赏赐,唯独那些被自己将士取了首级的无辜民众,至今不知能否瞑目!”
  清平心里一震,轻轻问:“难道没有人揭露吗?”
  “揭露?”燕惊寒摇摇头,“怎么揭露?兵部巴不得这种捷报多来几份呢!揭露者奏章从何而走,都会被扣下,你说这个人还能活吗?”
  清平没有说话,突然想起那日在乐安塔中听到的全州郡顽强与侵略者抗争的故事,此时与燕惊寒所说的相比较,仅仅过去了多少年,军队当年的士气与血气就不见了么?
  她忽有些明白为何楚晙要去看那破败残存的塔了。
  燕惊寒喘了一口气,明显有些激动道:”清平,你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不代表见事避退,明哲保身。若是这朝中都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我们苦学数十载,究竟是为了什么?”
  清平微微抬起眼睛,注视着燕惊寒因慷慨激昂的演讲而散乱的衣领,她转头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今夜无风无月,只是不知这夜色笼罩之处,是否人人都能有片瓦遮身,在破碎晦暗的世道中做个美梦?
  燕惊寒仿佛是在问她,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清平双手合十,贴近眉心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的声音有些突兀,但燕惊寒眼中弥漫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惊喜,她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清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已经明白她的心意了。
  .
  清平把信放好,燕惊寒留下的信中提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组织,名字叫做“八荒”。
  三百年前代国六州沦陷,西戎千晖族都打到了贺州,离长安只有一步之遥了。正值国难当头之际,从六州出现了八个家族,以其威望号召世家大族投身效国,倾尽家产,以微薄之力,挽将倾之大厦,救万民于水火。
  这个八个家族名号已经不可考,史书中也只是简单一笔,称赞她们为忠义之士,仅此而已。
  但是经过那次的国难后,这八个家族成立了一个叫做‘八荒’的组织,这八个家族共同效忠于家主,虽然谁也不知道家主是谁。这个组织在和平年间隐匿蛰伏,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世家;在动乱将起之时,就会暗中培养忠义之士,为国报效。
  但清平就这简单的描述分析,八荒应该是一个互助互利的组织,在三百年前的国难中做出了非常大贡献,但是又得不到朝廷的承认,索姓自己成立一个地下组织,自己选择适合自己的领导人。
  要说八荒和国家的关系应该是紧密相依的,毕竟她们从国难中过来,更应该明白无国不谈家的意思。只有国家兴盛富强,八荒才能跟着一起强大。
  清平躺着,把信放好。燕惊寒此去竟然和八荒这个势力接上头了,在她的信中所说的,八荒这个组织正在吸收一批有作为的官员培养,为她们的任职提供便利.......但是,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从来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人或者组织无条件的对你好,仅仅是为了爱国这个干巴巴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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