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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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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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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清宫中宫道规整,中间是用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两旁用青玉石铺了供宫人臣子行走的道路,她们跟着宫人穿行在长廊里,走了许久才来到大殿门口。
  清平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外站着守卫,宫人上前禀告,便从侧门出来几个宫女接应,将她们带到一处大殿中去。
  两人两大气都不敢出,彼此飞快的看了一眼,又偷偷打量起这殿内来。玉清宫中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奢华富贵,而是十分清冷,大殿上不见凤椅,宫殿地上摆着巨大的丹炉,四周帷帐低垂,隐隐可见其中的彩色神像,皆有祭台供奉。她两人站在丹炉边,忽然传出清脆的铃响,正前方的帷帐被缓缓打开,层层揭起,在大殿的最深处有一个白玉台阶,足有两人之高,每层台阶上都有宫人跪地手持长明灯,两人跪地叩头,从台上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道:“执事祭酒李清平,散骑舍人丰韫,昨天就是你们两人负责护送封卷至官学的吗?”
  两人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道:“正是微臣。”
  那声音继续道:“那昨日东坊封卷被劫,也是真的了?”
  这声音虽然人不人鬼不鬼,但是那种御极天下的气势却丝毫不曾减弱。清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咬牙道:“此事确实是真的。”
  女帝缓缓开口:“你便是李清平?朕倒是见过几本你的折子,早先你在六科给事中做谏官时上谏的折子堆满了内阁,怎么换了个位置,看个封卷都看不住了?”
  清平只得磕头,这时候她不能回话,因为女帝没有开口让她回答,她道:“陛下息怒。”
  “息怒?”女帝的声音变的冷硬起来,“三年一次的抡才大典,差点因为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丢了封卷,倘若这卷子流失在外,考题泄露,那就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朕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丰韫!你身为散骑舍人,是朕的禁卫,居然连个卷子都看不住,那你还怎么为朕巡卫宫室?”
  丰韫低声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
  两人被女帝的怒火喷了一头一脸,差点就成了个不是东西的玩意,也只能跪在地上装孙子,女帝坐下来冷冷道:“说!大理寺也说不清个头尾,你二人既然在此,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清平沉声道:“陛下明鉴。”遂将初入官学,与提学大人间的对话又复述了一遍。
  清平正义凌然道:“自那时起,微臣便留了个心眼,始觉得这其中似有猫腻,只是苦于无证据,不得上报罢了。”
  女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道:“就因为这么一个事,你就自作主张将另做了一套装封卷的漆盒,藏在运送的马车内?”
  清平知道她现在回答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是以极为小心道:“自是微臣一人所为,毕竟此事太过荒谬,说出去怕也不会有人会信的。”
  “呵,你胆子倒是大的很。”女帝笑了,仿佛很是愉悦,“也是,你连首辅次辅都敢上谏,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也算做的没错,有备无患。”
  大概是她先前在六科给事中塑造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时这番作为倒也说的过去。清平跪在地上道:“微臣得幸,于科试幸中二甲,虽然不能面觐天颜,但也知道自己是得陛下厚待,才能有今天的。而科试自是至关重要,怎么敢耽搁陛下选贤取才,这才铤而走险,也是微臣阅历尚浅而导致的......”
  女帝闻言却道:“丰韫,你倒是说说看,这事你也有份。”
  丰韫赶紧磕了一个头道:“陛下圣明,依微臣所见,劫卷一事定是早有预谋,若不是李祭酒事先安排好了,恐怕这事就......”
  “就可真是个笑话了!”女帝高声喝道,一时间大殿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两人又是伏地不起,口道:“陛下息怒!”
  女帝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在这长安城中又有哪个盗贼匪徒胆敢去劫禁卫?当日五城兵马司都出动了,还拦不住这群人,这里面的水可是深的很啊!”
  清平感觉膝盖都跪麻了,不禁想起楚晙来,她在这宫中也是这么跪来跪去的吗?还得假装自己跪的开心跪的舒心,这滋味可太不好受了。
  白玉台阶上再不闻声响,清平都要以为女帝是不是睡着了。女帝忽然道:“那你二人事发时为何不上报?”
  清平心想终于来了,她道:“启禀陛下,当时劫卷的狂徒来的太突然了,丰大人也不曾想到。那匪徒劫了马车逃走,丰大人去追那马车,事发突然,便来不及遣人上报。况且此事事关重大,倘若在不知封卷是否完好的情况下贸然上报,第二天便是科试了,那岂不是置长安近万考生于无地?”
  “.......呵呵。”女帝从御座站起来,清平和丰韫低头噤声,清平猜测这位久居深宫数年,刚愎自用到了极点的皇帝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虽不怎么与大臣接触,但权欲绝不会低于任何一任帝王,不然苦苦追寻长生之道又是为了什么呢?果不其然,女帝道:“拿笔来。”
  有宫人呈上笔纸,只听沙沙声,而后女帝道:“拿下去,给沈明山,就说本次科试多加一道策问题,判卷以此题为主,再着宣门官搜查考生。”
  这话一出,清平松了一口气。她正是这个意思,那份假的卷子已经流出去了,可以说想用舞弊的方式中举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若是这时候换试卷对所有考生来说并不是非常好,况且舞弊的方式也不是这一种,还有更高级一点的。她所需做的就是让女帝知道有舞弊这件事情,暗示有考官与达官贵人勾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清平能参与的了。那么不能换试卷,就干脆多加一道题,舞弊或买通考官的考生准备的再完善也不会想到这点。
  但在这件事中,她下意识的避开了有楚晙出现的环节,并没有说五城兵马司是如何调动的,不过这样一件不起眼的事情,让整件事情仿佛完整而毫无破绽,清平心里涌起一阵寒意,来不及细想楚晙究竟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却听见清脆的铃声又想起来了,女帝道:“功过相抵,你们自行去思过吧。”
  两人齐声应道,帷帐层层落下,又宫人引着她们出了玉清宫,两人站在宫门外才敢互相对视,具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逃过一劫的庆幸。
  丰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李大人,等你得空了,我——”
  清平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还在大内,出去再说。”
  丰韫登时打了一个激灵,她常在宫中走,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自己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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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试一共有五日,清平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官学,长安官学不是考场,但因为考官们要在其中阅卷,进门时还和门外看守的禁卫多费了一番口舌。
  她感觉已经虚脱了,仍是坚持着去拜见了掌院大人,掌院在官学中主持考试事宜,见了她一脸菜色道:“来的正好,将这东西交给信王殿下。”
  清平一听到这称谓瞬间打了个冷颤,想了想还是道:“大人,我想告假回去休息一天,您让别人去送吧。”
  掌院大人稀奇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居然还会告假了?看来没白进宫一趟。”言罢批了她假,换了另一个人去给楚晙送东西。
  清平摇摇晃晃回到家中,一头扎进卧房,卷了被子就爬上去睡觉。大概是太累了,她一下就睡着了,还做起梦来。或许是白日想太多的缘故,她梦的颠三倒四,少女模样的陈珺和如今年轻的信王反复出现,在梦中交替,难分彼此。
  梦的太深,人也不容易醒,她艰难的睁开眼睛,解开官服的扣子脱了衣服搭在床头,又把簪子去了,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在黑暗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只觉得累,心累,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累。人在独处的时候总是会不断的反思反省,又将这心累的感觉加重了一些。
  她不想再想了,索姓连晚饭也懒得去做,钻进被窝里想继续睡下去,这时候她忽然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就在床角,她顺着被子一路摸过去,感觉像是一个——
  清平猛的跳下床,被子一掀,惊叫道:“什么人!”
  黑暗中那人唔了一下,她忙去摸烛台,怎么睡一觉起来床上还能多一个人呢?她点亮蜡烛,想想退出门,从院子里找了个扫把做武器,才慌慌张张的进去。
  那人醒来,大刺刺的坐在她的床边,还伸了一个懒腰,见她进来揉了揉眼睛,道:“清平,你可算醒了。”
  清平手中的扫把掉在地上,她端着烛台走过去,匪夷所思的看着床上的人,道:“殿下怎么在我家里?”私闯民宅?
  楚晙扯了扯嘴角,理了理睡的发皱的袍子,道:“你自己不关门,怪谁?”
  清平知道和她纠缠这种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觉得不管自己关不关门,只要楚晙想进来,就一定能进来,绝对不是门的问题。她道:“殿下有事吗?”
  楚晙支着头靠在床边,一副困顿的样子,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清平坐在床头,想起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就去被子里找簪子,楚晙见了噗嗤一笑,清平摸簪子的手顿了顿,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还不知道殿下擅长不告而入,这般正大光明的进来,怎么不支会一声下官呢,下官好起来迎客啊!”
  楚晙道:“你睡的那般死,还迎客,要不是我看你门没关,进来好心帮你关了门,你家遭贼了都不知道。”
  清平摸到簪子,爬起来挽起头发,觉得自己还能见人,才把烛台往这边挪了挪,她指出这话中的破绽:“殿下说的贼到没有看到,只是见到殿下睡在床尾,实在是太过惶恐了,倘若殿下真想休息,下官这就将客房收拾出来。”
  楚晙小指在圈头发顽,圈了放,放了圈,十分投入的样子,并没有听到清平在说什么,清平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慢悠悠道:“怎么了,叫个不停。”
  清平已经没脾气了,早上见了她老娘,很是吃了一顿派头,晚上还要对付楚晙本人,两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只觉的身心疲惫,干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了,倒在床上道:“殿下有事吗?”
  楚晙手里的动作停了,侧头看了她一眼,清平以为她又在发呆呢,结果没想到眼前扑过一道黑影,楚晙直接压在了她身上,她比清平高,自然也是颇有重量的,压的清平差点喘不过气来,想挣扎着起来,又被推了回去。
  她想起来,楚晙轻松一推就倒回床上了,如此反复,清平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她抗衡了。楚晙贴心的一手撑在她腰侧,留了些空间给她呼吸,另一只手拈起她的一缕长发又圈在小指上,圈了放,放了又圈,像是所有小女孩都会玩的游戏。清平绝望的看着她玩自己头发,感觉这个世界大概已经疯了。
  也许她是在做梦,她这样安慰自己,等梦醒了楚晙就不见了。
  她这厢碎碎念着楚晙消失一切都是梦,压在她身上的人忽然开口道:“清平,咱们上次说的事,你没忘吧?”
  清平警惕道:“什么事?”
  楚晙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她撑着手往上爬了一截,正好和清平头对头脸对脸,清平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却听她道:“你要耍赖?说好了来拜见我的呢?”
  清平这才想起那夜的谈话,茫然中记起前因后果,楚晙见她不说话,送了支撑的手,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淡淡道:“假装不记得了?不如我帮你想一想?”
  她这个帮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词,怎么听都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清平赶紧道:“不不不,我记得,我记起来了!”
  楚晙闻言扫了一眼她的嘴唇,睫羽微颤,目中闪过一抹亮色,突然觉得嘴唇很干,抿了抿嘴问:“真的?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
  清平点住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侧头喘了一口气道:“事情太多了,本来想去的,被耽搁了才没去。”
  她脸红成一片,因为呼吸艰难而大口喘气,楚晙低头看了她一眼,松了把玩她头发的小指,起身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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