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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笑 作者:常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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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宅斗 女扮男装

  沈众正好和堂弟碰了个照面,真的躲不开了,便主动走过来同这小子打招呼。
  沈去疾拢了拢袖子,没有多话——自己这堂兄,因为相貌不太好,身材矮小,明明读了一些圣贤书却偏偏性格内向为人木讷,已经二十六岁了都还未曾娶妻,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赶上沈罗氏在年节上离世,堂兄吃斋念佛的,偶尔憋不住了到山下寻一场快活,没什么不可。
  沈去疾在风月场合上见多了类似堂兄这样的人,自然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说话什么样的话,可沈众却不同,这是他做这事头一次被人撞见——身上的情/欲都还没来得及褪干净,就碰见了熟人,沈众看着堂弟漆黑如墨的眸子,觉得自己的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去疾这臭小子给看穿了。
  于是沈众敛衽垂眸,慌慌张张地同沈去疾拱手告辞了。
  见沈众这般反应,沈去疾也没多想,挑了挑眉后,就领着沈盼回东寺和母亲复命去了。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以往几年,冯倾城都是在沈去疾家里过的,今年也不例外,故而正月十四这天晌午,一行人便坐上马车,踏上了回河州城的路。
  河州城的春天一向来得迟,就算已是正月中旬,路上的积雪寒土却也还未解冻,马车行驶的也正小心。
  因为冯夫人自认为出身高贵,她的马车便理所当然地走在了最前面,冯家马车后跟着沈去疾和魏长安的马车。
  但鉴于沈去疾和冯半城骑着马走在最后面,沈余年理所当然地和嫂子同乘了一辆马车,而冯倾城,则硬是被她哥哥给安排在了离沈去疾最远的、冯夫人的马车里。
  从五佛寺下来的山路不好走,经验老道的车夫们也是极尽了小心,才安安稳稳地将马车赶下了山。
  五佛寺山脚下有一个七贤镇,一路从山上颠簸下来的冯夫人一定要在这里歇脚,说是累了饿了,坐马车头晕。
  一行人便只好依着她,在一个客栈里坐了下来。
  “真不知道这粗鄙蛮荒之所有什么好的,河州城不是号称什么‘小江南’吗?哼,却原来是连车夫都是不会赶马车的粗鄙之地……”冯夫人拉着冯倾城,嘟嘟囔囔地从沈余年和魏长安面前抱怨了过去。
  冯倾城从五佛寺出来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任凭嫂子牵着,心事重重。
  魏长安一把拉住了愤然的沈余年,芙蕖姑姑交代了,要她无论如何要看住余年,不然受罚的还是沈去疾。
  可魏长安总觉得,小姑子余年这些鲁莽的行为,其实是在为了掩藏更深的什么。
  从山上下来时还不到巳时二刻,休息了一会儿,到了午时之后,一行人里自持身份高贵的冯夫人,才发话让众人启程。
  下山之后,一路路况良好,车夫驾车也驾得十分顺手,甚至于道路平缓,午后的车夫都有了一丝困意。
  于是,当坐着冯夫人、冯倾城,以及冯半城儿子的马车突然车轴断裂时,跟在后面的马车车夫没能及时勒住马,后面的马车撞着前面的马车,一起从官道上侧翻了下去。
  这一截官道平坦,却是修在高坡上。
  ……
  沈余年是依稀记得整个过程的,但她觉得自己其实只是做了一个梦,等她不知今夕何夕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沈家庄园的自己的房间里。
  她粗略地同丫鬟采薇打听了一下情况,然后让采薇扶着她来到了大嫂魏长安这里。
  这是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沈余年进来了之院时,沈去疾就靠坐在檐廊下的台阶上,眯着眼睛,好像是在晒太阳。
  “……沈锦年,我,我嫂子呢?”沈余年来到沈去疾身边,心口上仿佛有千钧台被一根头发吊着。
  沈余年太害怕了——事发的时候,大嫂将她推出了马车,而大嫂自己,却被马车带到了坡底,至今还没醒来。
  “还在睡,董大夫在里面呢。”沈去疾舒口气,干脆伸直了两条腿,向后半靠在了台阶上。
  话闭,沈去疾朝院子西边抬了抬下巴,沈余年顺着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另一个院子里高悬着的招魂幡。
  是冯半城新婚不久的夫人,冯夫人的。
  沈余年低下头,不敢直视沐浴在温暖阳光里的哥哥——采薇给自己说了,这场意外,冯夫人当场死亡,两个车夫重伤,她的嫂子长安至今昏迷未醒,冯倾城轻伤,冯半城的儿子安然无恙,只是被吓到了。
  “余年,”沈余年听见了哥哥低沉且柔和的声音,那语调就像是在给锦添讲睡前故事:“如果昨天……如果那冯家的招魂幡上,现在写的是你的姓名,你说,你要我和咱娘,怎么办?”
  新春的午后,阳光温暖明媚,积雪尚未消融,万物竟已有了破土抽芽之态,沈余年终于扑到沈去疾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后来,沈余年才真正明白哥哥说的“招魂幡上写的如果是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冯夫人是被沈去疾和沈盼合力救上来的,只是那时,被救上来的冯夫人已经失血过多,当场去了,而身为她丈夫的冯半城,早已经抱着他那被吓昏了的儿子,骑马跑去找郎中了。
  也就是说,如果在沈去疾和沈盼下去救魏长安的同时,冯半城没有抱着儿子离开,而是同样下去救他的夫人,那么,他的夫人,也许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沈余年阵阵后怕,如果当初没有哥哥极力阻拦,如果自己当初嫁到了冯家,那么,如今这个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失血过多而死的,或许就是她了,而自己,却还混蛋二百五一样因为这桩婚事和哥哥赌了半年的气。
  沈余年庆幸,她有一个如此爱护自己的哥哥,很幸福,不是么?
  ……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魏长安听见了有人在高声念唱着她婚书上的内容,她站在一团柔软的白色云雾里,一时找不到方向,她寻着那时而嘹亮时而渺远的歌声,一路摸索,终于在云雾的尽头,看见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那人穿着大红的喜袍,背对着她,正在朝着对面行叩首礼,魏长安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随着魏长安的靠近,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人所在的场景也愈来愈真实——这里是成亲的喜堂,是当初魏长安自己成亲时的喜堂。
  让人意外的是,穿着喜袍正在和人拜堂的人,是她的表兄文鹏举,而那个正在和她表兄拜堂的新娘竟然是……魏长安自己!
  魏长安下意识地伸手,扑过去拉那个穿着凤冠霞帔的自己,谁知画面一转,她竟然来到了当初她成亲时的新房。
  她看见,那个和鹏举表兄拜堂成亲的自己,被鹏举表兄压在身下,正在做一些羞耻的事情,而她的相公沈去疾,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救命啊!”一声惊喊,魏长安从恶梦中转醒,一身的冷汗。
  端坐在暖塌上沉思的人立马拍醒了对面打盹儿的人:“董大夫!她醒了!”
  董明/慧仔仔细细的给魏长安检查着伤势,沈去疾就不远不近地站着。
  魏长安不着痕迹地看了姓沈的几眼,只见这人双手负在身后,薄唇微抿,眼眸半垂,沉着自若的神情倒是同他母亲沈练有几分相似,但这人的眼睛太过深邃,以至于看起来要更显得冷漠一些。
  魏长安按照董大夫的要求,缓缓地抬着腿,边声音干涩地问:“余年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其他人呢?”
  董明/慧无甚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咧着嘴角,学着魏长安的样子,说:“人家都该吃吃该喝喝的,吃喝不了的人家也有香火能享用,就大少夫人您是刚醒,呵,还顾得上担心别人呀,您怎么不担心担心您相公呢?”
  魏长安的目光一直随着董大夫转动,她不自在地眨了眨眼,象征性地问了沈去疾一句:“你怎么了?”
  噩梦余留下来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魏长安看着沈去疾,竟然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矛盾。
  沈去疾没出声,董明/慧乐颠颠地替她回答到:“大少爷没什么,不过是三个昼夜没睡觉,一纸诉状把一心爱慕自己的小青梅告上了公堂,啧,想来也是正常的,他可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呀,心狠着呢……”
  “咳咳!”董大夫越说越不像话,沈去疾只好用力清清嗓子,及时打断她老人家:“她的伤到底怎么样?”
  “身上别处倒是无碍,”董明/慧看看魏长安,复看向沈去疾:“要是醒来两个时辰里没有出现头晕恶心的表征,估计再歇息几日便能好转,不过她身上被撞出来的这些淤青我可管不了啊……”
  沈盼和心儿送董大夫去客房了,吉祥如意在煎药和做饭,屋子里一时又只剩下了沈去疾和魏长安。
  “感觉如何了?”
  “什么时辰了?”
  两人一齐开了口,又一齐闭了口。
  “快到卯时了,”沈去疾先回答了魏长安的问题,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只是手指不自在地捻了捻:“你,你睡了许久……要、要是有什么不适,你就告诉我,我……”
  “董大夫说的,谁……是谁……去享香火了?”余年没事,冯倾城没事,那就还剩冯夫人、冯小少爷和两个车夫。
  “是冯夫人。”沈去疾喂魏长安喝了一点水后,就搬凳子在床尾处坐下,终于疲惫地靠住了床尾的床柱:“冯半城已经带着,带着冯夫人的灵柩回京了。”
  “我做了一个梦,”魏长安看不见坐在床尾处的沈去疾,只是轻轻地说:“梦见了鹏举表兄和……”
  “好,”沈去疾沙哑的声音遮住了她所有的担心与纠结:“我明日就请,请他过来……”
  魏长安全身一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这是什么意思?
  “好啊,劫后余生,是得见见。”魏长安听见自己说。
 
  ☆、颠倒(1)
 
  这场马车侧翻的意外发生时,沈去疾是什么反应呢?——鬼知道她脑子里成了一片空白,根本就没了反应,只剩下本能地追下去。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亲妹妹,一个是她……是她心爱之人——她们谁都不能有事!
  何等的幸运啊——妹妹余年只是摔折了胳膊,而魏长安虽然撞到了头,却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抛开她身上那些跌撞上,她也只是让别人提心吊胆着——自个儿好眠好觉地昏睡了几天。
  沈去疾不是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老话的。
  生意场上,有时候她虽然不得不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她没有像沈有利和沈有图兄弟那样,处处绝了别人的后路,把人逼到绝境。
  你看,她的福报这不就来了吗?
  ……
  文鹏举进门的时候,沈去疾正眉头紧蹙地在交待着沈盼一些有关家里的事情。
  见文鹏举进来,沈去疾一直蹙着的眉头下意识地舒展开来,许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为难之处吧。
  她拱手给文鹏举拜年:“文兄,许久未见,新年康安。”
  文鹏举晃晃悠悠地过来,毫不留情地揭穿沈去疾这副生意人的嘴脸:“你可得了吧啊,上元佳节都过去了,沈大少爷您这是给谁拜明年的早年儿呢。”
  “屋里请。”沈去疾不着痕迹地示意沈盼去办事,边轻言浅笑地请文鹏举进了客堂。
  “说吧,找我来什么事。”文鹏举大马金刀地坐到椅子里,自行倒了茶喝着。
  这家伙倒是不客气,沈去疾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到:“我一小老百姓,大过年的找您文大人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是长安,她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又说有些想念你们这些兄弟姊妹了,我这才请你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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