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传 作者:赵子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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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诗琴却停了勺,脸含桃花向我道来:“更衣,不是说没有外人,你尽可唤我名字。”
我的脸顷刻间红了,不敢直视凉诗琴,只得默默地埋头。
凉诗琴却站了起来,牵起我的双手,低语着:“虽说我有个妹妹,但是我总觉着我们之间隔着些什么,不亲热。但是你就不同了。”凉诗琴欣喜着,“你我从小一块长大,又是吃一个奶妈的奶,可谓是情同姐妹。更衣。”凉诗琴握紧我的手,我抬头与他平视,“我们可是一辈子的姐妹,比姐妹还亲的姐妹。”凉诗琴说得郑重。
我听得感动,话也不会说了,只知道含泪狠狠地点头,想着你待我这般,我死也不悔。
“嗯。”凉诗琴笑着回应,“所以,你不要太拘泥那些规矩。”
我咬着唇,尽量不要让泪珠滴落,斟酌再三后才出了“诗琴”二字,人已羞的不敢看她。
凉诗琴满意的连起我的手:“我们上课去吧。”
我看着桌上只吃了一点的粥,问道:“七小姐你就饱了?”
凉诗琴也不回头应着:“饱了。腿脚利索点,不然宋老夫子又得唠叨了。”
我在凉诗琴的后面偷笑,也不知道谁的脚步不利索。
一路,我跟在凉诗琴的身后小跑,总算赶上了上课的时辰。
看着凉诗琴入座了,我便跟着其他小厮丫鬟们进了传唤间,等着下课或是等着主子召唤。
凉府的家塾主要是给凉府的两位少爷和六个小姐开办的。少爷小姐除非得到老爷特许,不然不能缺席。只是给少爷小姐安排的教授文章的老师不一样,所以少爷和小姐并不在一个屋子里进行学习。少爷们在东厢,小姐们在西厢。分别学完文章后,再一起学习棋艺和画艺。下午少爷们主要学习骑射,强身健体,时间允许,可以自选一门乐器。小姐们主要学习乐器,凉诗琴主修古筝。晚间自行作业、休息。而各少爷小姐的小厮丫鬟们则统一在传唤间等待主子们下课或期间有什么交代。
别看学堂里少爷小姐们学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传唤间却是暗藏刀剑,容不得一丝马虎。
“七月,你这身衣裳可真新鲜。”开口的是白兰,六小姐的丫鬟。
三少爷的小厮七月故意站了起来,抖擞抖擞自己的精神,实际是再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裳,高兴着:“三少爷赏的。”语里透着骄傲。
三少爷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加好主子。从三少爷七岁开始,每到各位长辈的生辰,他都会略备薄礼,以表孝义。并且他一定会亲自送到长辈们的手中,深的大主子们的喜爱,都夸四奶奶生了个好儿子。若说不买账,并且连表面功夫都懒得敷衍的可能就只有二奶奶了。以前每到二奶奶生辰,三少爷都不忘送礼。一次两次,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免嘀咕,尤其是老爷知道三少爷的这个举动后后当众赞赏他为人谦逊、心怀感恩,连点表扬了四奶奶教子有方。在一旁捉急的二奶奶为了塑造好家母的形象,便伸手不打笑脸人,改了自己一贯的冷漠相待。三少爷再来送礼,必定会亲自接受,夸赞几句,而且从那时起,二少爷也开始像三少爷一样,逢年过节必到长辈处送礼。自此,凉府两位少爷和各位长辈们非常亲厚也成了一桩美谈。
也许二少爷是不得已而为之成为大孝子,但是三少爷绝对是个仁慈心善的主。这跟从小就耳濡目染四奶奶礼佛离不开。
四奶奶期初生三少爷时难产,整个凉府都折腾慌了。甚至大奶奶长跪佛前替四奶奶祈福。大奶奶的一双儿女刚出生就夭折,她深知其中的痛处,不忍再有人和她一样受此折磨,便开始吃斋念佛,替凉府积德。听闻四奶奶难产,便一跪不起,直到三少爷顺利的来到世上。站起来时,大奶奶因为精力不济直接晕了过去,这让四奶奶深受感动,便和深居简出的大奶奶走得近些。加上两年后四奶奶生的四小姐不足月便夭折了,大奶奶难得出了佛堂前来安慰。自此,四奶奶便开始跟着大奶奶礼佛。虽不像大奶奶那样带发修行,也是初一十五必定会吃斋饭,跪青灯。
三少爷从听得懂话开始便深受佛理的熏陶,待人处事上十分的向善。对待下人也不以高高在上的主子自居,待人友善,下人犯了错也是从轻发落,言语教诲罢了。所以在下人嘴里流传着少爷之中选三少,小姐之中选小七。
这才有了今儿个七月穿着他新的衣衫向大家炫耀。这份赏赐对下人来说的确不低。
“三少爷可真好,总是想着你们。”子规无不透露出羡慕。子规是三小姐的丫鬟。
我靠着栏杆坐在门外独自享受着骄阳的照射,不想参与进去,免得又成了众矢之的。
“是我们命不好。哪像有些人。”紫翠穿过门栏向我投来的眼光比骄阳更加能灼伤人的肌肤。
可惜我不在乎,任她明里暗里的向我投来利剑,我只想顾好自己,顾好凉诗琴,不惹事生非。
今日没有瑞雪的附和,紫翠也不敢大肆喧闹,只得靠着白兰坐在一堆,又说着自己在八小姐眼里这般不是那般不对。屋里,七月跟着白兰一起安抚紫翠。大少爷的小厮秋风立在书架前,依葫芦画样的练着字。香菱是五小姐的丫鬟,和大小姐的丫鬟蕊儿一起谈论煮什么夏日凉茶给小姐们去暑。子规看着屋里三三两两,走了出来,坐在我旁边。
“昨晚又是你当值?”子规单纯稚嫩,却也聪慧。看我今日也跟着凉诗琴来便知道了。
我笑呵呵着:“你可真是生了双厉害的眼睛。”
子规低着头,手指相互纠缠着:“你可不知道,我们可羡慕你了。跟着七小姐现在都开始独门独院了。可我们的这些小姐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凉诗琴被赐,在凉府可以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若不是老爷当着全部的人宣布此事,恐怕二奶奶第一个不允许。毕竟凉诗琴才只有十岁。按凉府的规矩,少爷们八岁便可独门独院,而小姐们要等到十二岁以后,才可以谈论这个话题。祖上的有些小姐连出阁了都还是住在母亲的院子里。所以被赐院子,还是地位的象征。现在凉府除了大小姐有了自己的院子,就只有凉诗琴得了这个殊荣。
自从凉诗琴搬进了自己的院子,下人们看她的神情都变了,更加恭敬,不敢怠慢,连带对我的态度都好多了。很多事吩咐一声便妥妥当当处理好了。放在以前,三催四喊,还惹了一身埋怨。所以,各丫鬟们自然是对我另眼相看。
对于这个话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说多了反倒显得我在炫耀,我干脆以沉默应对。
“不如你跟我说说,”子规贴近我,小声着,“七小姐的院子如何?”说完,子规谨慎的往屋里瞧瞧,深怕被别人听了去,再传到三小姐耳朵了,不剥了她的皮。
看她小心谨慎的样,我笑了。我也知道,各小姐表面上和睦相处,但是暗地里谁也看不上谁。尤其是锋芒毕露的七小姐,更是其她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凉诗琴搬进小院数月了,也不见哪位小姐登门祝贺过。最多就是碰着,嘴巴上恭贺句,转了身,指不定的怎么暗骂凉诗琴。不过我也不在乎,耳朵听不见,我就当没这回事。免得惹得凉诗琴不高兴,我也就不开心。但是对于子规,这个好奇的小宝宝,不忍伤了她的心,我便简短的描绘了几句:“和其他院子差不多。两层阁楼,有个小花园。”
子规仰望蓝天,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勾勒:“真美。”
仅凭这两句话,我可想不出到底有多美。不过看她高兴,也就随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可爱的子规 可是以后。。
第13章 谎
无人打扰的院子里小日子过得简单惬意,凉诗琴每日按着课表去上课,我则乖乖的去回报。六奶奶听到的除了老师对凉诗琴的表扬还是老师对凉诗琴的表扬,十分满意凉诗琴即便搬出了这里,却依旧不忘母亲的嘱咐,不贪图享乐,不忘功课,好好学习。
老爷在外面留宿已经成了常态,除了节日回来,一大家子聚聚,很少能在凉府看见老爷的身影。所以按耐不住的二奶奶邀请了各位姨奶奶前来小坐,商议是否同意老爷娶七房,把老爷的心重新拉回凉府。具体怎么商量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可得知。只是听子规说,那日的茶喝了很久,散了时,几位主子的脸色都不好。晚饭过后,二奶奶亲自到了大奶奶的佛堂。要知道,大奶奶还在管事时,二奶奶就多般不放在眼里。现在大奶奶一心向佛,二奶奶管事,已经是一人独大了。但是为着老爷久不归家的大事,二奶奶还需向大奶奶做表面上的请示。没过几日,我便听到小姨说,二奶奶在看日子,准备把老爷养在外面的七房迎到府里来。厨房便又有一大堆事做了。因为这个七房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依仗着老爷的厚爱,非得宴请亲朋,在凉府自己的小院铺排几桌。从长远着想的二奶奶也就应了。要知道,娶妾,还是后面的妾,虽然恩宠高,但是在府里的地位是很低的。宴席得得到前面几房的同意。当初凉诗琴的母亲,六奶奶就没有在凉府宴请,只是在娘家请了几桌,然后一顶轿子就把六奶奶从侧门迎了进来。所以这个七奶奶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开始摆谱了,已经惹得前面的几位姨奶奶很不爽了。
“更衣姐姐。”冬儿看见我进门便拉住我,“你听说了吗?”
我一天到晚都跟在凉诗琴身边,真没有听到什么,好奇的看向冬儿。
冬儿挽起我的手便向屋子里走,边走边说:“二奶奶吩咐了,由于七奶奶明天进门,在她的院子有宴请,怕宾客莽撞了少爷小姐们,特申请老爷休学一天。”说完,冬儿激动地又跳在我的跟前,那藏不住的笑满眼都是,“你说是不是件高兴的事?”
凉诗琴每日都有着特定的学业,只要她不停,我们自然得跟着。这休学一日在凉诗琴这可谓是行不通。应该说是六奶奶管得严,才不会因为老师休学而让凉诗琴闲着。估计多日不见的凉诗琴会被六奶奶亲自请去检查学业。这可是比上课还要恐怖的事。由于六奶奶对凉诗琴期待很高,自然对她的要求也很高。若是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凉诗琴都会被责骂,而这个连带责任会被转嫁在我和冬儿身上,名曰疏忽职守,带坏主子。责骂是小,鞭策不少。
看着冬儿满眼的期许,我脑子里残忍的想法实在说不出,但又不得不说,因为明儿个,正轮到冬儿跟着凉诗琴:“冬儿,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看见我眉宇间有些紧张,冬儿这时候敏如兔子:“姐姐,你莫要吓我。”
我语重心长的说着:“六奶奶已经好几日没有见七小姐了。”
冬儿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的把自己抱紧:“姐姐,六奶奶不会明日要见七小姐吧?”
我既不点头又不摇头,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冬儿。虽说凉诗琴日日刻苦学习,但是六奶奶可是个精益救精的主,总是会在鸡蛋里挑骨头,时常弄得凉诗琴都疲于应付。所以凉诗琴才能在众人面前现丑,而其她嫉妒她的姨奶奶们挑不出毛病。
记得有一次六奶奶考凉诗琴的琴技,正好抽到凉诗琴拿手的曲子。行云流水般的弹完,凉诗琴以为六奶奶会满意,没想到六奶奶却毫不留情的指出凉诗琴音色不错,却气质不佳,身子扭动的过多,不够沉稳。随后让凉诗琴一遍一遍的重弹,直到音色和身姿一样妙不可言才点头喊停。那时我正站在凉诗琴的旁边,看见她大汗淋漓,鬓角已经被打湿了。而六奶奶还没有完,一把戒尺就毫无征兆的打在我的背上,我一惊,站直了身体,看着六奶奶连声都不
吱,咬着牙,忍着疼。六奶奶则开始责骂我站不直,才影响了凉诗琴有样学样。凉诗琴准备替我开脱,我立马跪下承认错误,并且向凉诗琴投去一个不要的眼神。不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间,冬儿给我上药,吓得她以后见着六奶奶都把身子挺得老直。所以,一想到六奶奶可能会趁休学日检查凉诗琴的课业,冬儿立马蔫了。刚才还兴奋不已,这会儿已经欲哭无泪。
“那我该怎么办?”冬儿把我的手捏得有些疼,真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私下调值,六奶奶不知,关系不大,但是明儿个若是六奶奶见凉诗琴,却不是当值的我跟了去,只怕还没考凉诗琴,便开始用家法教训我们这些不顾规矩的下人。冬儿自然是脱不了罪的。所以我不能在此刻去顶了冬儿的值,只能安慰她:“你莫慌。明个儿老爷娶七奶奶,指不定会邀请六奶奶。六奶奶便没有时间检查七小姐的功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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