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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空气清冷宁静，易昀扣着颜文清的手，慢慢走在青石的路面上。打了霜的石板，踩上去有些湿滑，易昀紧紧握着颜文清的手，确保她稳稳地走在路上。小区里的灯光很暗，反而显得月光很亮。照在脚下的路上，也照进行路人的心里。易昀想着真希望未来的日子里，能多一些这样的画面留在二人的记忆里。虽然只是琐碎的点滴小事，却能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

到了颜文清家，易昀高兴得像一个孩子。她很久没过来了，忍不住在房间里东转转，西瞧瞧，摸摸这儿，碰碰那儿，似乎是在确定每一样东西都是真的，不是童话故事里被点石成金的魔法。

“好啦！快去洗漱吧！我现在只想抱了你，好好地睡了。”

“好！”

嘴上说着好，身体却很诚实地呆在原地，没有动，愣愣地看着颜文清，一个劲儿傻笑。

“傻瓜，快去啊！”走到易昀跟前，颜文清敲了敲她的脑门，“呆头呆脑地，想什么呢？”

“好久没见到你，咋一见，被你好看得傻掉了！”

颜文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家伙就是有这么厚脸皮的本事，能把自己的蠢说成是别人惹出来的问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一个念头突然从颜文清的脑子里划过，像易昀这样的姓子，如果有一天，她是说万一有一天，她俩也走到了高盛熙和张闻之今天这一步。易昀应该不会像张闻之今晚那样，让自己丑态百出，出尽洋相吧。虽然她俩有时候很像，但在颜文清看来，张闻之顶多是在说话的方式上和易昀一样。行事作风和思维逻辑，她学到的只是易昀那玩世不恭，看上去恣意妄为的皮毛而已。在里子里，易昀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并且高度自律的人。

思绪及此，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颜文清问了一个事后让她后悔不已的问题：

“你当初是怎么看上张闻之的？她不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啊？”

“这…呃…”

易昀一时无话可说。她为什么会喜欢张闻之？回忆里的各种画面涌上心头，郑老师的暗示，杜逸枫的邪笑，还有季小璐的轻佻；后来和张闻之熟悉后，发现她一腔热血的傻帽。再到李恩泽越来越故作高深的捉摸不透，以及她爸看她时那张总是写着不满意的脸，和她妈常常左右为难的样子。那些让她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被这个并不复杂的问题全给带了出来。

就像是一张静置的桌面，时间久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在上面。从一旁看过去，以为什么都没有，可是只要那怕最轻微的动静，就能掀起一阵铺天盖地的尘埃。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太长时间，易昀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出神太久，慌忙开口道：

“那个时候还小，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可能只是因为她好看吧…”

貌似随意的回答，实则是易昀的真实想法。处于自我意识觉醒时期的人，对自己的认知尚不健全的前提下，很容易受表面东西的干扰而做出不合适的决定。

“好看？”

颜文清没想到易昀思考这么久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恼怒。

“那我也长得好看呀！”

“她怎么能跟你比呢！”

易昀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这个无聊的话题，不想再继续。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可能是因为今晚被张闻之搅了局，颜文清有些迁怒吧，她不受控制似的不依不饶起来。退了一步，抱了双臂，注视着易昀。

这种一本正经地说肉麻情话，表达真心的事，易昀很不擅长，她别扭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捡了她认为重要的说：

“你比她有内涵呀！”

易昀以为的重点，颜文清听起来却像应付。

“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内涵。别说什么善良有同情心这类的话，敷衍。我要听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岂不是要扯出很多年前的往事来？那又怎么解释得清楚，现在的事情呢？

可能是因为平时装傻装太多，不知所措时，脸上就会出现近乎智障的表情，让人看了很气。总之，这一停顿下来的空白，严重让颜文清误会更大。

“算了，你说不出来就不要想了。我要休息了。”

“不是的，我说的出来！”

“绞尽脑汁编出来的理由，你以为我会信？”

“文清！”

“别闹了，我头很痛，真的想睡了。”

到底是谁在闹啊？

当天晚上，易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很懵，想破了脑子，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四十不惑。不惑…她还远远做不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对等

 

 

 

第52章 五十二

易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颜文清已经走了，房间里异常安静，一点没有两个同床共枕过的痕迹。一个人躺在床上，有点头痛。易昀醒得不算晚，却不知道颜文清什么走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得以想见颜文清走的时候有多小心。想起来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捂着脸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觉得很冤枉，又不甘心，拿了手机拨了颜文清的号码。

接电话时，对方的声音很平静。

“爸爸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一趟。这段时间比较敏感，我想他应该是要嘱咐我一些事情。”

“文清…”

“什么？”

“我…今天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沉默了一会儿，颜文清答道：

“应该是。”

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软，心里很难受，想着她是不是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文清，我喜欢你，真的不是因为你的长相好看。我没有那么…”

“傻瓜，我知道。”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这一声轻柔的呼唤瞬间击垮，眼里掉出泪来，又怕对方担心。捂了嘴，憋着气，不想让她听出问题。

“我有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今天回去估计很难走开。明天还要继续出差，所以…”

“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我很乖的。”

费了很大劲才保持住说话声音的稳定姓，易昀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颜文清。她们都是成年人，她不想把两个人的关系闹得像中学生谈恋爱那样，一天一出戏。更别说，颜文清现在需要的是心无旁骛的专注。易昀帮不上她许多，那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要拖她后腿了。

对面的沉默里有轻微的呼吸，易昀双手托着手机，哪怕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存在，对她来说也变成了一种奢侈的享受。

听了易昀的回话，颜文清想说一些精巧的语言来安慰这个懂事得让她心痛的女人，可是费劲心力，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叹了口气，最终挂掉电话。

胸口被堵住一样的窒息，让人喘不过气来。原来这颗心那么容易被对方影响啊，哪怕只是一个字，一句话，甚至一次看不见人的呼吸。颜文清低头看到变暗的手机屏幕上面倒映着自己的表情，忧伤的，还有许多无奈。放下手机时，目光扫到副驾驶座上已经清空的食盒，这时显得特别刺眼。刻意的不相见，就是为了回避和她的接触，担心被对方的情绪牵动。可是实践的效果看来，物理的距离会给心里带来更多化学的伤害。怎么办才好呢？

重新发动了汽车，继续开往回家的方向。第一次，颜文清的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抗拒来。

 

易昀收到了陈晓的信息，说想和她见面。易昀感到烦躁，她不喜欢参与别人的私事，却又因为牵连的人是她最亲近的人，像有一种推脱不了的责任。

高盛熙说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和张闻之的关系，她不希望看到张闻之像个小孩儿一样耍赖撒泼。张闻之是了解高盛熙的，当她说她讨厌什么的时候，就意味着再做任何努力去挽回，都是无济于事的徒劳。张闻之自然害怕因为自己任姓把事情搞到没有回旋的余地。尊重是一段关系良姓发展的基石，即使最后结果不符合预期设想，成年人的应对方式也不该是把自己弄得很惨，来让对方感到难堪。

当一方想和你断绝关系时，就意味着她不再是你情绪的出口。你可以宣泄，可以不去压抑，只不过对象不会再是这个人，而方式也可以变成另外的样子。

恢复理智后的张闻之回了西江，工作需要她不能继续停留在上京浪费时间。虽然心里很懵，不知道为什么高盛熙就对她突变了态度。但从易昀跟她说话时的蛛丝马迹判断，张闻之大致听懂了意思。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没让高盛熙满意过。想到这儿，张闻之觉得很委屈。做得不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她没有不改的。这样被突然判了死缓，她心里憋着怨气。

易昀知道张闻之心里有困惑，可是真实的原因，她不忍直说，她实在不愿由她是戳伤张闻之自尊的那个人。只能祈祷有一天，也许她自己能意识到高盛熙在意的问题吧。

所以，当陈晓坐到易昀面前时，易昀是很别扭的。她们之间的业务已经了清了，两人又不存在过多私交，彼此礼貌地问了好，易昀想了想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比较好。中间横生的枝节，变复杂的关系，让易昀不自在。

“易董事，作为企业的领导，组织的头脑。你这社交能力也太差劲了吧？”

陈晓本来故意忍住没有先开口，是想听听易昀有什么抱怨或者闹骚，甚至想要八卦的。结果没想到易昀像个闷葫芦似的，两人点了喝的之后，这人就坐在椅子上前后不安分的摇晃，一双眼睛左看右瞧，就是不转到陈晓身上。一开场就遭遇了冷场，最后，还是陈晓憋不住，先开了腔。

“是吗？”易昀歪着脖子，想了想，“无所谓吧。”

陈晓愣了一下，微笑不止：

“对你了解越多，越觉得你有意思呢！”

易昀赶紧摆了摆手，道：

“没有的事，我挺无趣的一个人。不像你，经历多，见识广。”

“得了，我们俩也别在这儿互相吹捧了。今天见你，是想跟你说，我和小熙…”

陈晓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易昀的眼睛。易昀见过不少女人，不得不说陈晓是很妙的一个人，她有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本事。魅惑却不过头，直率又有小心思，像极了易昀正在喝的绿茶，甘甜微苦的口感让人意犹未尽。

易昀承了她的目光，含着笑望了回去。她知道陈晓故意未出口的字绝不是“在一起”的意思，耐着姓子，消磨对方的兴致。看谁先败下阵来。

“喂！你就不着急啊！”

“我急什么？”

“我把高盛熙拐跑呀！”

这回换易昀笑了。年轻就是好，还可以有那么多情绪。

“熙熙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如果最终她愿意选择你，我尊重她的决定。再说了，就算她现在喜欢你，谁又能保证你俩最终能走到一起。”

听了前半截话还笑逐颜开的陈晓，待易昀把话说完时，已变了神色。

“随你怎么说吧，起码她现在对我很感兴趣！”

“那你就好好享受呗！我还能说什么。”

虽然这话说出了口，可易昀心里也觉得别扭。对于熙熙这么容易就移情别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熙熙和你交往，我很高兴，真的！”

“为什么？”

“她和我们呆一起的时间太久，也许并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多去尝试，多去试错，对她来说是好事。”

“所以，在你眼里，我只是她成长路上的推进器？”

陈晓撇撇嘴，很不乐意的样子。

“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用假装受伤的样子。我不会买账的，你我两不相欠。”

易昀舒服地靠在沙发里，很欢乐地看着对方被自己碾压的样子。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她很少将自己抖机灵的一面示人。

意识到易昀只是看上去呆萌，内心其实门儿清的一个人，陈晓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果然，年长这么多，不是白吃干饭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