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念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回,期间笔尖唰唰地记了个单词……想了想最近不太顺的情感状况,大小号的交代问题,的确一筹莫展,需要姐妹帮忙。
她先找到谢瑾的对话框,发了一大串解释的话,开篇“师父父么么哒对不起噢有事中午不能跟你吃饭了qaq好伤心好遗憾明天一定跟你吃饭”,抒情够了结尾再表达了一遍对谢瑾的关心“呜呜呜师父父你一个人晚上要记得吃饭不要玩游戏玩忘了身体要紧胃会疼”,最后不忘了加上“师父父记得留门等我回来一起睡觉觉我会尽早回来的”,检查了两遍,确认每一个语气词都萌得恰好好处,每一个符号都用得很到位,发送出去后,才慢悠悠切换了聊天框,打字回复言修远。
[一只糖糖包呀]:ok
言简意赅,态度相差之悬殊简直令人发指。
[言姐姐]:哪里见?你在几教
[一只糖糖包呀]:三
[言姐姐]:那行,还是老样子,我去楼下等你
谢瑾在课上听一听,发一会儿呆,过了一会儿注意到手机有新消息提示。
她划开屏幕看了一眼,发现是顾知念发过来的消息。从头读到尾之后,她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低谷了。
小姑娘原本天天黏着她,她快要习惯这种感觉了,结果今晚却突然原因不详地缺席……没习惯之前还好,习惯之后突然没了,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而且,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
她憋了憋,没忍住,一行字在对话框里反反复复地删了又输,还是发出去了:
[Jin]:和谁?
顾知念看到消息提示,斟酌了一下,一边欢喜一边发愁:嘻嘻嘻师父担心我呢,但是言修远的事情还真的不好解释……
他还担着“渣男”的名头呢。
于是她最终回复道:是一个朋友啦,很久没见了,想一起吃顿饭
谢瑾看着回复过来的消息发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莫名的很不舒服。
朋友?那她现在和顾知念也算是朋友的关系吗?会一起睡觉吃饭天天黏在一起?
谢瑾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分走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就像本来自己能吃一整块的巧克力,突然被人掰走了一小块。
真的好恼火。
但是又没有立场不让顾知念去吃饭……谢瑾纠结着纠结着,脸阴沉沉的。
这间接导致了下课的时候,前桌言修远兴高采烈站起身准备找姐妹吃饭的时候,莫名其妙接收到了后座那个混血女生瞪过来的好几眼。
他挠了挠头,觉得今天水逆,诸事不顺,迫切需要找小姐妹谈谈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93章 聚餐
言修远在三教楼下接到了他的小姐妹。
在外人看来, 英语系系花笑得一脸明媚活波跑下楼冲班前身姿修长笔挺的白衫少年奔去, 双马尾一甩一甩, 本身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情景。
有稍稍知情人心下了然:噢, 是系花的“哥哥”。
言修远时不时就会跑来顾知念的教学楼接着一起下课吃饭,两人外貌般配, 言行间又有说不出来的亲昵和默契,一般人都会误会他们是一对情侣。
可惜系花一被问道两人是不是情侣这个问题, 就会一脸羞涩地摆摆手:不是啦, 他只是我认的一个哥哥啦。
系花对外公开情感状况一直是单身。
姓氏都不一样, 哪来的什么哥哥?于是就有猜测,这个中文系的小帅哥是系花养的某个备胎。
有暗恋言修远的小姑娘就背地里很恶毒地怨怼了:婊里婊气, 到处认哥哥, 不要碧莲……
不过不管旁人怎么猜测,这两人还是我行我素,言修远“备胎”似乎也当得坦然, 照样接接送送,宠溺至极, 亲哥也未必能这么体贴。
在男男女女或嫉或妒或揣测或打量的眼神里, 系花挽着哥哥的手, 开开心心走出校门,似乎对周遭毫无知觉那样,脸上的神色天真烂漫。
言修远掏车匙解锁开车门一气呵成,还贴心地给顾知念拉了车门,动作优雅得宛如白马王子。他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 一脚油门,红色Camaro绝尘而去,只留给旁观者一脸尾气。
上了言修远的车顾知念就瘫了,毫无形象歪在后座,脸上甜美可人的表情不见了,一脸放空的疲惫。她嘴上不住bb着“累死我了”“老师是沙雕吧又拖堂”“讲讲讲怎么就有那么多事情好讲”,言修远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同情地往后望了一眼,丢过去一瓶依云。
顾知念徒手拧开了矿泉水的盖,仰脖咕噜咕噜一顿猛灌,言修远从后视镜看到了,调侃道:“悠着点,平时连个奶盖盖子都要我帮忙抠的是谁啊?”
顾知念闻言,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都离开校门了,跟你在一起,我还要什么形象?”
言修远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他脸上划过一丝担忧的神色;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委婉地把劝说出口了。
“念念,都离开那么久了,你偶尔也可以放松一些,尝试着不要再装得那么累了。”
顾知念此时已经把水瓶盖拧上了,正对着小镜子补蹭花的口红,闻言愣了一下:“我在才离开学校几分钟啊?……噢。”
她反应过来,脸上神情出现短暂的呆滞,随即冷淡下去,将纪梵希小羊皮317的盖子咔哒扣上:“你是说,离开我爸的掌控那么久了,我应该尝试稍微放松自己,不用再在人前伪装得那么完美了?”
她微笑了一下,无懈可击的标准弧度,甜蜜而可爱:“他带给我的影响是一辈子的,在骨子里,忘不了的。我甚至觉得,我生下来就有做骗子的绝佳天赋,二十多年了,一切都非常完美,不是吗?”
她无意识摩挲着漆黑管身上那一点发亮的皮革,嘲道:“而且,我在大家眼里是完美女神,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我甚至很感激他当年那么教导我……我甚至,觉得他某些观点是对的,他是为了我好,他教我怎么更好地生存下去……”
不是的。言修远在心里默默反驳。本来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顾知念本来的样子,并不应该被压抑、扭曲、畸形……变成一个所谓的“完美”。他知道顾知念在大号上的发泄,扬眉吐气招摇过市,对她爱之恨之者都浩如烟海,毁誉参半,明艳过人,随姓恣意,那才该是……是她本来的样子。
而不是这样,温柔乖巧可爱,恨她的人都很难恨起来,爱她的人多得数不完,费尽心思经营出这样一个完美的受所有人欢迎的让人无法不怜惜的弱者壳子……太累了。
累到只有在他这样亲近的人面前,能自由展现出来那些被压抑的天姓。
顾知念面上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些话,甚至觉得有一种发泄的快感和轻松,底下却无意识将指甲油上的星星抠掉了一块。
她心里不断有个微弱的念头在挣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不得不说出这些话,将它打压下去,重新埋起来,好保持以后的心态,继续伪装下去。
她的认同已经被长时间的教导扭曲了,她觉得她本来的模样是不好的,羞于展露在大众面前的,需要一次次打压下去,伪装得好好的来换取别人的喜欢。
所以伪装简直像她的命一样重要。要是哪一天被揭开了,底下肮脏不好的东西被发现,她也就完了。
但是一次次将本来不符合自己的伪装加固也是痛苦的过程。顾知念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十指完好的浅粉色里突兀缺了一小块,很丑——她感到焦躁起来,无法控制地顺着那个缺口扣开更大一部分。
言修远顿了顿,劝说的话终究没有再出口,怕激起顾知念更大的反应。顾知念有一点没有说错,那个男人留给顾知念的影响的确根深蒂固,虽然那是一个狭小的笼子,可是顾知念已经适应了笼子里没有外界风雨的生活……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反而在一下下加固这个笼子,任何试图打破笼子的人,都会激起保护机制的反弹,让笼子更加坚固。
顾知念将食指上的指甲油抠完了,才稍稍冷静下来,抽出张面巾纸把碎的屑包住攥在手里准备下车丢垃圾桶里。这时候正好言修远已经开到了那家店,下车给她拉门,顾知念顺势从车里迈出来了。
点单的时候顾知念抢了过去,鸡翅五花肉鱼豆腐拉拉杂杂勾画了一大堆,顿了顿还要了一道招牌铁板豆腐。言修远将酒水单推过去:“要不要冰啤?”
顾知念咧嘴笑了,特别灿烂:“来一点五升的!”
她在学校里是烟酒不沾小仙女形象,根本就没有机会喝酒,在周边也不敢,偶尔有酒局还得装酒量浅,不胜酒力,推推拒拒,特别不爽。
也只能在言修远这边,远远离开认识的人和熟悉的环境,她才能短暂放松一下。
言修远深深看了她格外放肆的笑容一眼,觉得心疼,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别的劝说的话来。
当年他也还小,根本没有能力。他是顾知念母亲的朋友生下来的孩子,小时候和顾知念一起玩,后来顾母跑了,他要上学也就很少有机会和顾知念见面了。
顾母是富家小姐,当年抛弃一切下嫁顾父,离开也把关系断绝得干净利落,他们离婚的时候,一辆珠光色玛莎拉蒂先接走了顾母,而顾母家的管家留下来,在顾父那个破旧的居民楼底放了一整挂鞭炮。
年幼的言修远更是被严令禁止再和“那边”来往。顾母后来云淡风轻谈起往事,更是全数归咎成“年少轻狂的错误”。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孩子明明是无辜的。
顾知念就这样,在懵懂中,也被划分成了“错误”的一部分。她在顾父的高压管控下,根本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努力适应。
这一切言修远都无能为力,他还小,家里的财权都跟他无关,他没有力量救出顾小妹妹。在偶尔的周末会面里,也只能一步步看着顾知念长成那种压抑的样子。
等到后来有能力了,也来不及了,顾知念已经长成了那个样子……很难扳回来了。
言修远虽然难过,却实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自己也觉得歉疚,当年的事情,他做到的实在有限。
他也没有立场劝顾知念放下一切。他什么都没做到,根本没有资格。
他放在桌面的掌无意识擂成了拳。顾知念瞟了一眼,笑道:“干嘛呢?烦躁什么,那个直男真的把你搞得很恼火?姐妹,不至于吧,这都对付不了?”
一点五升的啤酒装在一个高的玻璃筒里,橙黄的液体在灯影下摇荡,顾知念娴熟地摁开水龙头接了一杯,冒着细细白色泡沫的冰啤被推到言修远面前。
言修远松了攥拳的手去端玻璃杯,看着顾知念笑得轻松,不由也笑了。
“你还是这么,”言修远顿了一下,斟酌形容词:“会及时照顾别人的情绪。”
顾知念诧异地挑挑眉,哂道:“那是,我是谁啊,我这么聪明。”
她言下之意相当狂傲自信,言修远抵不住,嘴角的笑上去就没下来过,想,她的确很聪明。
很久很久之前,他赌气不想学撕掉练习册的时候,吃饭时就一直打量他的小姑娘悄悄跑过来,脸蛋圆圆雪白柔软,摊开的掌心有两块阿尔卑斯草莓硬糖。
她小声说:“分你一颗糖,哥哥笑一下,我带你一起玩。……偷偷的。”
她将一颗糖放到小言修远掌心,顿了顿,将另一颗也放了上去。小姑娘穿着棉布连衣裙,眼睫长长,眼珠乌黑:“……我还帮你写作业,我会写,你不要不开心。”
言修远想到这里,一手撑着额头,笑意有点儿止不住。
是啊,从第一面起,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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