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 作者:岁既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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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的记忆涌上心头,萧娴一个分神,落地时不由踉跄了几步,抬手撑到对面的书架上,才稳住了身形。
她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垂首的姿势。良久,按在书架上的手指缓缓曲起、紧握成了拳,她微抬手臂,在这书架上头恨恨地捶了一记。
一声闷响之后,是一道细微的“吱呀”声。那书架旋过一个角度,露出一道微小的缝隙来……
萧娴一惊收手,盯着那道缝隙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经变换,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到了书架上,缓缓加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断章……是转场(信我 =w=
第32章 结果(周三)
刘平回京时,正赶上踏秋的好时节,红枫灼灼、金叶灿灿,一路上皆是这般旖丽的秋景。不过,他本就不是那等风雅之人,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情,对路上的景色可谓是半分感触也无。
进了京城之后,也只是到家中匆忙地换了件衣裳,就急急入宫求见去了。
……
承明殿内。
季怀直低头翻检着刘平呈上来的供状、证词等物,微微拧了拧眉,神色凝重地放下手中的案卷,抬头看向刘平。
刘平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禀陛下,卷中所涉之人悉皆认罪,臣已命人押解回京,不日即可抵达。”
季怀直不由叹了口气,“……依律处置罢。”
——栎王还真是半点腥都不沾……
“……是。”刘平微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应声。
季怀直本就心中存疑,自然察觉了他这微妙的停顿。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便直说罢。”
“……”刘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该如何开口。
据他的查证,这次安王屡次三番的被污蔑,确实是有人一手谋划。这其中主事之人乃是蓟州州判——吴明业,这人官职虽是不大,却是吴家的嫡支,他们家莫说在蓟州,就是在整个大魏都是数得上名号的。
当初安王初到蓟州,很有一番立威之举,而吴明业的嫡长子平日里仗着家族的势作威作福惯了,不幸成了那只儆猴的鸡——这杀子之仇,也的确是深仇大恨。
动机明确、证物充足、犯案人也都认罪,他就凭着自己那点感觉,空口白牙地说这事儿背后还有猫腻……可没有这么办案的道理……
刘平最终也只是几句敬谢隆恩的话搪塞了过去,并未提及自己心中的那些无凭无据的怀疑。
……
刘平有季怀直钦赐的特权,只管查案取证,至于后续的处置、归档收尾等事,自然有刑部其余人等负责。按说他在回禀了圣上,并将证物供词等呈上之后,便可以回家好好休憩一番,也好歇去这一路的风尘疲惫。
……可他此刻却没有什么事情了结的轻松之感,反倒是心上沉甸甸,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皇宫门口,早有府上的轿子在那候着,他心中藏着事儿,也并未多看什么,径直上了轿,就放空了眼神,又开始回忆前段时间在蓟州的种种经历,似乎想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路上有些颠簸,带着轿帘也有几分摇晃,透出几隙光影,眼睛被光线扫过,刘平下意识地眯了眼,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神。
——这路不对!从宫里到他府上,可没有往南走的路!
思及此处,他又倏地想起方才宫门处,两个轿夫的眼神皆是躲躲闪闪的、不敢与他对视。
这可真是……自己近来有得罪什么人吗?!
想着,他脸上不由漫上一丝苦笑:查案办案就没有不开罪人的,而经他之手的案子,大大小小也有百件,这京城里头,怕是没有几个人和他一样遭人恨了。
虽然背上冷汗涔涔,刘平开口时的声音,却与往常一般无二。只听他扬声问了一句,“还没到吗?”
语气中隐隐带着些不耐之意,仿佛在轿子内坐得久了心生烦躁。
“回……回大人,快……快了……”轿外传来颤颤巍巍的回话声,听这话音倒比他这个坐在轿内被挟持的人还要紧张些。
刘平语气不耐的应了一声,倏又开口道:“这味儿我闻着倒像是春芳斋的包子……也有些日子没过来吃了,先停下、去买个来再走罢。”
轿子摇晃了一下,非但没停、反倒是更快了些,外头答话的人也换了一个,“春芳斋可隔这儿好几条街呢,大人久未回京,兴许是记错了……要不您看这么着,小的们先送大人的到府上,再买了来送去,这还快些。”
不待刘平开口,那人又压低了声音,语带深意地补充道:“这包子总是能吃着的,不急在这一会儿。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知道外头的人起了怀疑,刘平也只是沉声地催了一句,然后便不再说话,侧耳去听那外头的动静,推测这自己的方位。
——城南近郊……
听着外头似要出去城门,刘平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正待开口,那轿子倏地转了个弯儿,又走了一段,速度慢慢地缓了下来,似乎是进了哪家的宅院。
等轿子停下,外头传来了一道女声:“大人,请——”轿帘也被撩开,露出外头的景致来。
刘平皱着眉头打量这座宅院,眼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怕是萧家的府邸……
他虽是得罪的人不少,但这里头绝对没有萧家人。倒不是他同萧家有何渊源,而是十数年前,宣州一役,萧老侯爷并两个儿子悉皆战死,萧家本就人丁单薄,经此一事,真的是绝后了。
——他刘平就是再能耐,也没法子得罪死人啊。
不过看这态度,倒不像是来找他麻烦的。眼见着就要见到正主了,刘平也没有浪费口水再打探什么消息,而是静默地跟着引路的小丫鬟,进了一件屋子。
屋内早有人等着,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个女子。
萧家这一代,确实还是有位姑娘的……刘平神色一肃,忙行礼道:“下臣参见栎王妃。”
萧娴听了这个称呼,手指一颤,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更加僵硬,缓了缓才勉强勾起了个笑来,道:“刘大人莫要多礼。妾身此次请大人前来,实在是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这请人的方式,还真够稀罕的。
刘平正待接话,余光瞥见几个侍立的丫鬟都悄悄退下,不由面皮一僵:虽然早就听说栎王妃为人不拘礼法,可这孤男寡女的……也太……
他这边正神游着呢,只听对面萧娴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大人断案如神、不惧权贵,朝野上下无人不晓,妾身……”
这话虽是夸奖,但教萧娴说来,却仿若背书一般,干巴巴得听得瘆人,刘平面皮抽了抽,忙开口打断她的话,赔着笑脸道:“……王妃若是有事直说便可。这般‘盛赞’,下臣可消受不起啊。”
萧娴被这般打断,倒也无甚不快之意,她微微垂下了眸子,低声道:“大人既已回京,那蓟州的案子……想必是有些结果了?”
刘平脸上还带着那笑,但心中却是一凛:他去蓟州奉的是密旨,对外说法可是回乡探亲……再加上他这才回来,就被抬到了萧府……
这个栎王妃,到底想干什么?
“王妃说笑了,下臣可没听说过什么蓟州的案子?”虽是心中思绪万千,但他的脸上倒是一派纯然的疑惑,似乎真的不知道萧娴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
萧娴并未搭他这话,而是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扣在桌上。那涂着丹蔻的手指微微颤抖,顿了许久,才一寸一寸地抬离桌面。
被留下的是一枚印鉴,再听萧娴方才的那话,刘平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可能。
对面传来一道艰涩的语声,“大人……不看看这枚印么?”
刘平面上露出些尴尬的笑来,磕磕巴巴地道:“这……这……不好吧?”
萧娴此刻可没有什么闲心陪着他做戏,面无表情地对视回去。刘平倒真生出几分尴尬来,到也没继续演下去,而是缓缓地收起笑来,从袖中取出一条帕子,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印鉴托起查看。
刘平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但看清那印上的图案后,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安王的印鉴也不知何时竟成了烂大街的东西了,他单单这个月,就在三个人手上见了三个:安王本人一个、吴明业一个、还有现今栎王妃手上这一个。
他看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向萧娴正正经经地行了一礼,正色问道:“敢问王妃,这东西……您是何处所得?”
萧娴闭了闭眼,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隔了好久,就在刘平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之时,极轻地吐出了一句气音——
“……栎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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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季怀直看着刘平新呈上来这份调查结果,脸上的是如何也掩不住的惊异……比起手中的卷宗上,他的心思倒是放在刘平身上更多些:这还真是厉害啊,他盯着这么些年,都没抓住栎王一星半点的把柄,这人一出马,几个月就查得利利索索。
——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人士来……
不过待他往后看去,面上的神色却渐转沉重。
季怀直当年还是皇子之时,因着没有什么威胁姓,同众位兄长的关系都算得上一句不错……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兄长因为各种意外,一个接着一个故去,他心中不可谓不痛。
如今,却告诉他,那些意外之后都有人为的影子……
季怀直持卷地手微微颤抖,嘴唇张合数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许隘!”
一人应声进殿,单膝跪地道:“臣在!”
“栎王通敌叛国、谋害皇室宗亲,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朕命你亲率禁军,将其拿下。”他一顿之后,一字一句道,“如有阻拦,杀!无!赦!”
季怀直素日里都是态度温和,无论语气、外貌都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许隘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语气,他怔愣了一瞬,才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是!”
季怀直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忽觉得一阵无力,他跌坐在椅子上,微微仰首,阳光透窗而过,在他的脸上撒下一道金影,他举起手上的卷宗挡在了脸上——
这皇位真有这么好么?!
第33章 赦免(周日)
“……陛下?”下首传来一句轻唤。
季怀直恍然回神,整了整神色,低头看去,“还有事儿?”
“回禀陛下,此次查证顺利,要多亏栎王妃的配合。”刘平斟酌着开口,“栎王妃同栎王关系疏远,京中人尽皆知,想必王妃对栎王的种种谋划,此前并不知情。臣以为……”
季怀直皱了皱眉,倏地开口问道:“朕没记错的话,栎王妃……是萧家的那个孤女罢?”
“是。”
得了这句话,季怀直也没什么犹豫,当即摆手道:“赦罢。”
其实,莫要说栎王妃此次查案有功,只要她没有直接参与到栎王这些案子当中,季怀直便不会将罪责牵连到她。
一个是,季怀直对株连一事兴致不大;再一个则是,萧家满门皆是为国征战而死,不论在位的是哪个帝王,就算是为了不让士卒寒心,也不会对剩下的这位孤女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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