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邀你看场戏。”周淮说完,抬步向亮着灯光的屋子走。长公主的手紧握着匕首柄,跟在其身后进门去。
屋内,周淮与长公主在窗边对坐。长公主看着几案上摆放的茶水、点心及各种干果,又看着抱着手炉嗑着瓜子一副等着好戏上演的周淮,抿唇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长公主话落,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几声响动。长公主敏锐的回头朝院中看去,只见刚才她们上来的封口被移动,有一个人钻了上来,朝着刚才被周淮熄灯的屋内看来,却谨慎的并没靠近,过了一柱□□夫,便开始有源源不断的人钻出来后警惕的打量周淮,最后一起朝她们呆着的小屋靠近。
长公主目光微凝,想辨认那些人的身份,却忽然听到有她最熟悉的箭矢声从矮墙外飞射而来。月光下,那一支支箭矢泛着寒光射入那些人的身体,不过片刻,上来的人已纷纷惨呼倒地。
屋内有队人马奔出,脚步轻盈,动作利索的将还未断气的人再加上一刀,然后将所有尸体像扔垃圾一样扔到红梅树旁新挖的坑中,就又隐匿了起来。
“出来前,我移动了机关,将其他出口关闭了,然后守株待兔。怎么样,刺激不?”
长公主闭了闭眼,才问:“那些人是谁?”
周淮耸肩:“我也不认识,也许是为财,也许是为仇,谁知道呢?”
“你奔波来回几百里,就为了这场杀戮?”
“是啊,你现在可后悔当初没杀我?”
长公主看着周淮沉默不语,院中又一轮杀戮继续开始,屋内的周淮单手撑腮,手肘抵在几案上,另一只手放在几案上正在横横竖竖慢慢的划着,神情淡然自若,坐在她身边的长公主却只感觉到了对方的孤冷无情。
“为什么一定要如此,你已经可以安然离开了不是吗?”
周淮神情冷淡:“安然可不是无恙!我光明正大的带着仆从进京,结果被些小虾小蟹欺负的就剩我孤身一人,走时还要偷偷摸摸的,这口恶气不出我怎会甘心走?”
周淮身上受的伤还未好,却没时间找出背后出手的人,就干脆把跟她有仇的那些人或家族统统引过来。
“那我也该算在他们中才对。” 长公主看着院中那堆成小山的死尸淡淡说道,那躺下的已有上百人,她的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对我来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周淮也看着那堆尸山,却是不屑冷笑。她知道财帛动人心,况且还有她自己做饵,那些人多多少少都会派些人手来的,看看那堆如山的尸体,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长公主不明追问:“哪不一样?我也想杀你不是吗?还不止一次。”
“我喜欢你,会为讨你欢心能做任何事,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能愿谅;而我厌恶的人,他们多活一刻我都会觉得自己真是心慈手软,这就是区别。”
长公主怔住,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变成彻骨的寒意。她死盯着周淮,此时才深刻的明白周淮对生命的漠视,那是种对别人亦是对她自己的不在意,而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能善恶来区分,因为她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她自己能做一切,如此简单又残忍。原来是她错了,以为可以教导周淮拔乱反正,却忘了本姓难移,如今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哎,你怎么了?”周淮见长公主盯着自己,神情变幻莫测,不禁出声问道。
其实周淮的心里也在忐忑。因为武明泰给她筹建出了支第一阶段最强教师团队,其中包含了全国二十多个出名或隐世的,在军事政治文化甚至包括比较偏的天文地理、毒术机关等上面各有所长的老师,可以说,除了女诫外所有的都涉及到了,算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但还犹嫌不够!这次便是要送她去另个不受外界打扰的地方学习,还说按她的资质,四五年内能将学习到的全部通过考核就算是快的,而以周淮对武明泰的了解,他说的四五年时间,绝对是五年以上,还很有可能是按照她前世过目不忘那资质计算出的。而且按武明泰的计划,他现在又开始为她搜集和考察第二阶段用来辅佐她纵横天下的幕僚团人选,只等她第一阶段全部学完并考核通过,便是让她潜龙出海的时候。更重要的是,以武明泰现在就已经体弱多病的身体情况,到时她身上的重担绝不会轻,而这样一算来,周淮再有时间追求长公主时,都不知猴年马月了。可她们现在这关系,别说猴年马月,就是周淮过个三五月没出现,长公主就能如美人隔云端一样俯视着她如看陌生人般问‘你是谁’!这样一想,周淮就心中不爽,感觉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打水漂。而这世上唯二不会被时间磨灭的,不过爱恨二字。
对于周淮来说,让长公主恨她绝对比爱她来的简单,但也不轻松,因为不得不掌握好个度,既不能碰其底线,又要让对方能恨自己个十年八年,然后还需要给自己将来留个能解(纠)释(缠)的机会,所以周淮便干脆狠狠心,直接坑长公主了,至少让长公主对自己印象深刻。
还有便是她在京中这大半年,左支右绌,颇为狼狈,心中怒火压抑已久。当初来的不情不愿,想走还走不了,到如今还要任武明泰摆布,按她不羁的姓子如何甘愿,却又对武明泰无可奈何,只能避而远之,但对那些背后暗生鬼胎的世族自然不肯罢休,临走前设下这个圈套,就是想着能套多少算多少,死一个少一个的打算。
而可怜的长公主,虽然了解周淮不肯吃亏的姓子,但还是大意或者说高看了周淮的节CAO,这下被坑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因为她敢肯定,今晚参与进这事的人肯定已经将她和周淮算成了一伙的。
长公主不想再呆下去,移开了视线,收敛所有情绪,平静问道:“这不过是些小兵小将,死了也不会伤筋动骨,你带我来若只为了看这些,那你不如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长公主并没如周淮所想那般因杀戮动怒,她只是暗悔自己利令智昏,又因莫名笃定周淮不会伤她便踏进了对方的算计中,若周淮真耍起姓子想掳走她,那她现在可能比院中那些人还惨。而她明明知道武明泰老谋深算,对周淮和皇宫内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不知道周淮发现宝藏之事?那么毫无动作必是有异。她却对此竟毫无察觉,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也怨不得他人,长公主现在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周淮杀人泄愤后就立刻离开,别惹出更大的乱子。
“你要是走了,等会萧誉过来,我就不留情面了。”
长公主皱眉:“你把他也引到了暗道?”
“经过上次的事,再引他又怎会上当?肯定得让他自己打探到消息才会行动,不过他可比那些人聪明,现在等在院外,大概是想来个黄雀在后。”周淮语带嘲讽,见长公主似有不信,想了想,便挥手示意去盖上并卡死了那个已被鲜血染红的封口,并召回了躲在院外的所有人,下令让在院中整顿休息,才对长公主笑着挑了挑眉。
长公主眺望了眼过于寂静的四周,抬头看天上的一轮明月,又看了看院中持剑警卫的甲兵,轻叹了口气。她在心里默默数了数,才发现武明泰配给周淮的三百名精锐护卫,经过刚刚的战斗,已经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但个个身姿挺拔,如宝刀出鞘,却又杀气内敛。
“果然只有大浪淘沙后活着的才是真正的精锐。”长公主看着院中的人,刚才有几场因为从出口出来的人想退回去而出动了一队人去阻拦,那场近身博杀的人数还是一对一,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赢了就退开处理伤口,输的就与那堆尸山扔一起了,所以能架住周淮这样折腾的都是经过生死后的精锐。
“这些活的死的、精锐废材,只要是他给的,都是不可信的。而且我也习惯了独自摸爬滚打,毕竟靠人不如靠己。”
长公主想起周淮每次出宫都会出事,便点了点头,想杀周淮的人确实不少。不过想想周淮身边以前那些暗卫和现在这些精锐,她才明白,武明泰不是护不住周淮,而是在不断的试探周淮的底线。可周淮也不是肯吃亏的姓子,她不信所有人,便谋划了这次的事情,用武明泰的人与那些仇人派来的人互耗。长公主想到那堆尸山中她带来的人,只是暗道句可惜,但想到等在院外想当‘渔翁’的萧誉若折损在此,不免就有些心痛。对于萧誉这个百年难遇的奇才,惜才又自傲的长公主并不愿在自己手中毁掉,但今夜周淮的杀戮太盛,她便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周淮看着长公主心神不宁的样子,诡秘的笑笑。她素来是有仇必报,可前提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做事狠,但不绝,讲究凡事留一线,也不会去牵连无辜,赶尽杀绝,虽然算不上心胸开阔,只是和不择手段还是有差别的。
虽然若干年后她骨子里的偏执被彻底激化,手段也越发阴狠,整顿西北时甚至经常屠家灭族,达到逆她者亡的地步,但现在的她还算是个良心未泯的……纨绔?所以此时并没有赶尽杀绝,反正她也不怕那些人报复,她只是想出口气,主要目的想让长公主记住她或者记住这一夜的她就好。
但是,在萧丞相一事上,重生的长公主心态失和,面对有夺夫和欺辱之仇的萧家,失去了冷静隐忍,最后还留下萧誉,实在不智。而此时周淮知道杀不了萧誉,但也绝不能容忍萧誉这个危险分子留在长公主身边,她对他的忌讳已经超过了武明泰!所以她不介意在背后暗箭伤人的对长公主说道:“没想到短短半年你就如此看重他了?那你知不知道萧誉没被萧家收养前姓什么吗?有没有想过前世萧丞相为何鼎力相助周灏?还有廖其微嫁给周灏肯定是萧誉谋划的。若这些还不够,那我就再告诉你件事,前世你死后没几年,前朝遗孤旧臣就颠覆了武家江山。听了这些,你还觉得萧誉不该死吗?”
第42章
周淮的话,对于视天下太平为己任的长公主来说,可谓字字诛心。
可长公主面对周淮似真似假的谗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回道:“未来一切皆有可能,人也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里,你也勿要以前世的结果成为衡量今生人事的准则。而如今他是本宫倚重之人,生死由本宫来定。本宫不会为那些下人与你翻脸,但是为了他,本宫会。”
长公主不欲多说,只简洁明了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无意去提点周淮关于家族和身边跟随的贤能的重要姓。
周淮闻言嗑着瓜子的动作微停,抬头看她,疑惑反问:“你不也是以前世所知的一切来作为参考和先下手为强的吗?别忘了,你为了改变前世的结局,除掉萧家,现在为了个萧誉就想与我翻脸,难道是看上那家伙了?你就不怕我生气?”
“周淮,我与你不同。你只为自己,能无所顾忌为所欲为,而我愿意为了这天下安宁昌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如今我所做的一切,都以此为目的。所以,无论是铲除对国家有危害的人,还是要我去保护与我有仇却与国家有益的人,我都义无反顾。”
周淮听完默默打了个哈欠,才漫不经心的赞道:“牺牲小我,成全大义?不愧是长公主,这拳拳报国之心,像我这样凉薄自私的人听了,都惭愧的想去为国捐躯了,真是不得不佩服长公主的忠肝义胆。”
“你!”明明都是夸赞的话,但从周淮口中说出来,却让长公主觉得格外的不舒服。长公主直接起身挥袖而去,周淮忙拉住。
长公主打开她的手就向外走,周淮无奈跟上,亦步亦趋又小心的保持在一步之距,哪有半分之前的威风霸气?
院中举着火把整装待发的两百余人立刻分出一条路来,院门也被打开。长公主径直出院,扬长而去。周淮则骑上一头温顺的枣红马,自己执着缰绳,慢悠悠的跟着。持刃甲兵分成三队,成三角形稳步向前推进。
此时外面正时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当萧誉带着十余个黑衣人拦住周淮去路时,在外警戒的骑兵早已传回信号,并呈包围之势在不远外交叉移动。
萧誉看着周淮这边人强马壮按箭引弓的众人,面不改色,淡然有礼: “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周小姐。”萧誉行礼起身,目光从长公主身上移开,与周淮对视:“微臣有急事来寻长公主殿下,没想到恰遇周小姐,不知周小姐可愿给萧某个机会,与萧某回府,以作感谢上次周小姐的盛情款待 ?”
周淮在马上趾高气扬,毫不留情的嘲讽:“你算什么东西?萧府又不是萧丞相府,再盛情款待我也待不下!还是你能把京城里的皇亲重臣都找来坐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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