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寒赶紧屏住呼吸,想了一会儿,才细细地发出“喵”的一声。心里颇有些紧张,自己学的不会太刻意吧?
另有一妇人声道是:“哪有声音?老爷,你又听岔了吧?”
“……好像是只猫儿。”那男子等了一会儿,才道是。
柳千寒颇松了一口气,应该是糊弄过去了吧。
妇人则是不住地抱怨了起来:“老爷,咱们这是在京城里呢,又不是您年轻时在战场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危险。您脑袋里的弦也该松一松了,总是绷着,一惊一乍地,您累,妾也心疼。”
柳千寒听罢,猜这妇人应该是这位将军的正妻。
将军哼了一声:“那可不行,若是习惯了混日子,再上战场时可怎么杀蛮子?”
呀,这将军倒是个不服输的,还想着去边关呢。柳千寒心想着。
但妇人可不乐意自家老爷再去以身涉险,嘀咕着:“怎还用得着老爷再去杀蛮子了,如今梁京城里官家子弟各个习武,又都年轻力壮地,到时候随便指派一个,不都比老爷您这年纪要强?”
“你懂什么!”妇人只是小声辩驳,将军可是真起了火气,“那群公子哥儿,不过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博个脸面,摆个假把式罢了。真让他们去边疆,小命儿都保不住!”
柳千寒很想点点头,那些号称要习武杀敌的少爷她还真偷瞧了几个,光看那身子骨便不是能打的,恐怕还赶不上自家郡主师侄呢。但生怕再让那将军察觉,她便忍住了。
那妇人此时抹起了眼泪:“可老爷,您当年落下的伤还没好呢。”
“怎么听你说得,仿佛我便成了个废人,以后只能在梁京里白吃朝廷俸禄似的?”那将军却是更生气了,“陛下定还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
柳千寒又想摇摇头,惋惜一番。这将军倒是个难得的忠君爱国之人,比之那些笑里藏刀的要强上不少呢。
那妇人这回不回话了,只是啜泣着。
将军倒似乎觉得自己的火发得太过了,声音低柔了不少,语气里还颇有几分期待:“今日上朝,听陛下所言,似乎又要贤王发兵了。”
“贤王不是才吃过败仗么。”妇人抽哒哒地回。
“胜败乃兵家常事,贤王只是偶尔失足,这回再起兵,只要再小心一些,定能砍了那蛮王脑袋!”将军似是对贤王极为崇拜,兴致勃勃地赞许起了贤王的能耐来。
妇人显然是听过许多回了,听了半截便打断了将军的话,只道是:“凉城那儿这般常年打仗,如今兵力能剩几成?守城则罢了,能出兵吗?”
这妇人听着倒也对行兵之事有些了解,但将军却哼了一声,道:“凉城不够,再调兵就是了。如今南海那边不是平静地很么,正可以调度来。”
妇人却未能忍住:“这不就跟几年前那场败仗一模一样么。”
“哼,总之,我是相信王爷的。”这将军也没了驳斥的理由了,只得干巴巴道是。
说完这句,夫妻二人也知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便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了,只道了几句体己话,吹了灯。
柳千寒颇有些意犹未尽,仍趴在屋顶上,以极为不雅的姿势,回味了一番后,才猛地察觉,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天,好像终于打听着点有用的消息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猛地抖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了房顶瓦片。刚睡下的将军立刻大斥一声:“谁?”柳千寒便知此处不能多呆,赶紧纵身飞过屋顶,跳到了府宅后巷里。
幸而那将军习的似是外家功夫,拳脚虽硬,身子却算不上轻盈。眼见着黑衣小贼越墙而过,他却被墙阻隔,追之不得了。
柳千寒顺利脱逃,绕了个弯,才回到贤王府。她夜半出府这事府中下人也被瞒个彻底,于是柳千寒也只能做贼似的翻进府里,沿墙根溜回了自己的院落。
柳千寒住的正是何念新的屋子,原本服侍何念新的下人便不算多,近些日子又被贤王妃借口调走了一些,如今住在里面的,只余何念新的三两心腹。
于是翻墙入了这院落之后,柳千寒便放松了下来,也不躲闪了,步履轻快地走着,仿佛自己做成了什么大事。
忽然地,她便见到了院落中的石桌上,正趴着一个人影。
柳千寒立时警觉了起来,手捏着匕首,凑近几步,却愕然道是:“素蘅姐姐?”
伏卧在石桌上的正是女夫子,裹着披风,竟是睡在了这里。柳千寒皱了皱眉头,她自身是个习武之人,不畏寒暑,但女夫子可是个读书人,听闻读书人身子都弱,睡在外面,会染风寒吧。
于是柳千寒叹了一声,上前来,想了想,没舍得喊女夫子起来,干脆一打横,将人整个揽着,把女夫子的双臂绕在自己脖颈上,径直抱回了屋子。
女夫子占了半张床去,柳千寒想了想,毫不介意地躺在了另半边,然后拉好被子,往两个人身上一盖。已经极晚了,饶是柳千寒也颇觉困倦,她便蜷着身子,正对着女夫子,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日是女夫子醒早了,起来时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昨夜是觉得心头有些慌,于是便来找柳千寒,果然这人不在。她便坐在院子里等着,许是等太久了,竟直接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这一早,她竟只着中衣,躺在床上,身侧还有着个柳千寒呼呼大睡。
女夫子的脸红了白,白了红,最终飞快地起身,抓过了丢在一旁的自家外衣和披风,夺门而出。
柳千寒过了一会儿才睡足了觉,起身换好衣服,却在衣服堆里摸出了一根银掐丝的镯子。柳千寒愣了愣,她自己是懒得买半点首饰的,更何况这镯子这般精致,回想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昨夜她素蘅姐姐应该也在的,怎么一大早地人便不见了?
柳千寒急着找贤王妃,便将这镯子踹在了怀里,想等着下午再给女夫子送去。
她赶紧又改换作何念新的模样,才出门去寻贤王妃,打得是请安的旗号。贤王妃正在用早膳,见她来便叫下人去再盛上一份。而后才屏退了左右,柳千寒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地,绘声绘色地学着那妇人和将军的话语。
贤王妃听罢,点了点头,却是大致猜到了那人身份:“恐怕是当年凉城的守军中人,攒够了军功,又受了重伤,调到梁京来的。”心中颇为感慨,没想到那位将军到现在还敬着贤王府。
“这事儿,我觉得得早些告诉王爷才行。”柳千寒学了一番后,对贤王妃道是。
“也不知那一位把这旧招式又拿出来,是要做什么。”贤王妃皱了皱眉,这般道是。
柳千寒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肯定没那么简单,恐怕是又想出了什么混账手段等在后面呢。我听我七师兄说,上一回连蛮子都串通好了?”
贤王妃重重叹了一声,没回应,但瞧这态度,却也是认下了。
柳千寒便鄙夷道是:“哪怕我等江湖草莽,也做不出这等串通外敌,构害贤良的事来。”说罢,柳千寒本还想说若自己是贤王,被这般对待可是定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的,大不了便不做了。但幸而她最近被人数落多了,这话说出口之前难得地过了遍脑子,自觉不该是自己说的,便吞回了肚子。
贤王妃苦笑一声。
柳千寒又想了想,小心提道:“这回再使的手段,恐怕要比上次更过了。”
“正是担心如此,幸而这回提前得了这个消息。只巴望着……能再多过一次吧。”贤王妃终于开了口,神色中却颇有些绝望。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柳千寒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将面前的清粥小菜,大口往嘴里送着。心里则在盘算,往贤王那处送信的同时,也得跟师门说上一声,叫郡主知晓。她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嫌弃贤王的优柔寡断,自觉还是自己那师侄的姓子更合她胃口。
只可惜当年说下大话,要十五岁便破阵下山的何念新没能成功,被拦阻在了池崖剑派里,如今还在埋头苦练呢。不知这又磨练了一年功夫,何念新难呢过闯过阵了不?
柳千寒转着眼珠子在想。
***
柳千寒拿着贤王妃写给贤王的信跑去找墨回,在鸽房里偏偏瞧见了思思。她也不太清楚,这家伙是刚从宫里回来,还是还没入宫,顺手便摸了一把思思的脑袋。
大将军望着这个假的何念新,神色十分警惕,仿佛是认出了眼前之人并不是那个总折腾自己的小主子。
墨回在一旁赔笑:“柳姑娘,思思认人可厉害了,还会躲人呢,不然也不至于出入深宫这么些年也没被发现过。”
“说不准是宫里头人太傻,思思还不一定是唯一一只敢出入宫闱的鸽子呢。”柳千寒颇不高兴,随口一说,“现在不放它飞走吗?”
“一向是请思思将军黄昏才起身的。”墨回道是。
柳千寒没了兴致,把给贤王的信交托到墨回手里,叮嘱了两句后,便自顾离开了,赶紧去找自家门派中人,把另一封自己写的信送回山门中去。
大将军警惕到柳千寒走了之后,才咕了一声,将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抱成一团,难得在修建得极为舒适的鸽将军府里好好睡上一觉。
等到墨回算好了该它出发的时辰,才将思思从窝里挖出来。
墨回一双手冰凉,思思立刻便醒了过来,蹬了两下腿。腿上的竹筒个头颇大,也塞不下两个小丫头之间的话。
何念新自打一年前挑战门中大阵失败后,信里便全是她如今功夫又如何如何进步了,怀夏竟也没觉得看得无聊。
怀夏将思思抱在自己怀里,正像抱着个小暖炉。就着月光将信读完后,怀夏才将自己早便写好的回信塞进思思腿上的小竹筒里,将思思放走。
信中先是写了她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顺便附上了自己的想法,而后又写了不少琐事。怀夏一向是想起来便在绢布条上添上两笔,信写得凌乱,何念新却也没嫌弃过。
塞好了信,怀夏又冲着思思嘀咕了两句:“又到冬日了,路上很冷吧。你飞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呀。去吧。”将思思双手捧着,又眼看它融入了夜色中。
怀夏这才安心睡了。
第二日一出玉鸢宫,却见宫中凭空多了许多的侍卫。
因是后妃所居的内宫,这些侍卫一般只在外巡视,怀夏这还是头一次见他们出现在内宫里,虽是个个目不敢斜视,都生怕冲撞着哪个贵人,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小丫头警觉了起来,先退了回去。
“母妃。”怀夏去找了贤妃,将外间的异状一说。
贤妃也皱眉,道是:“你便照旧去上书房,不必太担心。若他们只是守在外面,那该是同咱们玉鸢宫没什么牵扯。”
怀夏点了点头。她这处得消息颇不灵便,不若去问下两个皇子。
只可惜事出突然,这一回嘴巴不严的何念珏也没打听着什么。何念嘉似乎是知道,却只提着嘴角,要笑不笑地往着皇兄皇姐。
怀夏觑了一眼何念嘉的模样,也不搭理他,只道是:“千曲你不必怕,等咱们回去时应该就没事了。父皇调派了这么多人手,定能很快解决的。”
何念嘉见没人搭理自己,才慢悠悠道是:“恐怕没那么简单。”还想着卖关子。
千曲倒真有些吓着了,她胆子本便不大,又喜欢胡思乱想。
何念嘉见没人追问,颇有些不高兴:“听闻是有人捉到了一只鸽子,脚上绑着信,写的是密文。”
什么!
怀夏心头一紧,差点没稳住身形。
第53章 圩叁 玉碎
头一个发觉怀夏不对的是千曲。
偎在姐姐身边的千曲很明显地觉察到了怀夏身子颤了颤, 略有些莫名。甚至千曲听到何念嘉把事情说了之后, 已经不怕了。她还没反应过来鸽子和密文背后会引出多么大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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