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 作者:歌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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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有可能败落,但竟传出了贤王投敌这等话,其中总隐隐有着古怪之处。贤王妃和柳千寒留在这儿,本就是为了隐瞒何念新离府了的事。但若那一位撕破脸皮,要倚仗这个借口对贤王府动手,那么贤王妃也不便多留了。
贤王妃想了想,点头道是:“是该早作准备了。”
老贤王留下的文玩珍宝不算要紧,能带走一些是一些便是了。要紧的是府中下人们,若是主子都跑了,那一位真要发起疯来,恐怕这些仆子们留不下命来。贤王妃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倒是幸好,老贤王本身是个不爱用下人的姓子,贤王府中人也不多。
于是柳千寒终于有了事做,忙活起来了。
贤王临走时便在京郊深林置办了一处别院,藏得极深,还开垦了几块田。柳千寒在别院外林间做了些布置,埋了不少陷阱,保证除却她之外其余人都难进难出,这才开始转挪。
下人们倒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他们郡主忽然大变活人,成了个别的模样不说,还扛着他们就走,给弄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幸而这假郡主手里有贤王的信物,他们惊慌了一阵之后,倒是安静下来了。
这些下人,尤其是年长的,都是当年跟过老贤王的,猜到大概府上又发生什么要事了,他们只需安定下来,不给主子添麻烦便好。
也有偶或几个被买通的,想溜出去通风报信,结果不是找不到出路,就是中了陷阱。
柳千寒先抗的是那些不知道实情的,最后剩下了贤王妃和素蘅。
贤王府已然沉寂了下来,贤王妃小口吃着柳千寒从府外食肆带回来的膳食,倒是不挑剔。
柳千寒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明日咱们差不多就都可以走了,哪怕那家伙要来搜,也只能搜到一座空房子!哈哈!”
贤王妃点了点头,忽然轻笑了一声:“看样子,咱们是过不了一个安分的年了。”
柳千寒没多想,还很热情地道是:“王妃留在京郊可不安全,贤王嘱托的是,到时候我带你回门派。算算日子,咱们还能赶上到我们山门里过年的!”
“如此……”贤王妃竟道是,“便麻烦诸位侠士了。”
本是商定好要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赶路的。谁料这一夜,却是未能等及。柳千寒刚从贤王妃那儿离开,便瞧见了皇宫那处绽出的一朵烟火。
是池崖门派才有的那种,无论风雨多大,都会径直冲上云霄,耀入人眼。
柳千寒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是那个公主?她还记得当初二人的约定是,若是有朝一日公主动用了这烟火,那她就必须赶紧带贤王妃离开。
明日算赶紧吗?柳千寒本想着照原本安排就好加,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却心头生出点警兆来。她看那公主,可是个极为小心的姓子,心眼又多,若非真的事出紧急,恐怕不会动用那烟火的。
不好,得赶紧走!想到这儿,柳千寒的脚步往左挪了挪又往又挪了挪,一边是素蘅一边是贤王妃,最终还是先去了贤王妃那儿,赶紧擂门:“王妃,王妃,我收到了紧急消息,咱们最好现在就走!你把包裹背上,我先也把你送去那处别院!”
她现在浑身易容俱是去了,露出原本在女子里算得上高挑的身材,这样带着贤妃走才比较方便。
也不等跟贤王妃多解释,她赶紧把人背上,让贤王妃抱好包裹,趁着夜色跳墙出逃。
等到好不容易把贤王妃放下了,柳千寒又赶忙道是:“还有素蘅姐姐!王妃你且在庄子上住着,我明日再带你走!”
幸而这别院的下人倒都是旧人,见王妃也来了,便手脚麻利地上来服侍了。柳千寒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又跳上了那城墙。
守城墙的被她下了药,到现在还没转醒。柳千寒长送一口气,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夜半,偶或有未眠之人,瞧见了那么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柳千寒在靠近贤王府的时候,便听到了极为嘈杂的脚步声。
来晚了?她心紧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贤王府已然被官差围起。那些人手举火把,夜半将门捶得震天响。周旁人家却都跟未曾听见似的,将大门紧闭。
柳千寒皱着眉头,侧耳仔细听领头人的话,听见那人说再叫不开直接砸门时,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门自然叫不开,如今里面只有素蘅一人。柳千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行踪了,瞥了一眼那群人里没有弓箭手,倒是放心了下来,直接跃起,瞒过差役们的头顶飞上墙头,还不忘转过头做个鬼脸,又往里跳。
这些官差也全然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个人来,瞧身影竟还是个女子。等柳千寒跳进墙内了,领头的才下决定:“把门砸了,陛下说了,若是贤王府抗旨可采取一切举动,务必要把贤王妃和安河郡主带回去。”
身后随从本不敢砸一个王爷家的大门的,那牌匾上的“贤王府”三字还高悬着。但既然有圣上旨意,他们终于有了胆子,将门给撞开了。
有这个功夫,柳千寒早已熟门熟路地摸去找素蘅了。
女夫子早听到门口的声音,一手挎着包裹,正等在门口。她其实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被救出去,但神色间似乎也没有慌乱。见柳千寒匆匆跑来,她还微皱眉头:“千寒?”
柳千寒如今没再有半点易容,比女夫子要高出不少来,但神色却仍旧是年少模样,为赶紧赶来,三步并做两步,显得有些连蹦带跳。也是因为这神态,素蘅才把人给认出来的。
柳千寒喘了两口粗气,她号称逃跑的本事在池崖门中数第一,但耐力上终究是差了几分。此时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喊了一个“走”字,箭步上前,将素蘅抄在怀里,打横抱起,听到身后愈发近了的脚步,她干脆冲进院子,跳上房顶,从屋顶上跃起,跳过两条街,才放开了步子开始跑。
幸而追兵里有她这等本事的可没几个,柳千寒憋着一口气,脸都有些涨红,也不回头看,只顾着往前冲。
素蘅也心知此时不给她添乱便是最大的帮助了,便把自己蜷好在柳千寒怀里,耳畔便全是柳千寒咚咚的心跳声。
极快,并没有半分沉稳,却忽地让她觉得安心,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身后追兵追上似的。
柳千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翻墙了,等下你小心些。”
素蘅这才瞥了一眼,只见那城墙明明离着还远。但柳千寒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先跳了房顶,而后翻过一个三层小楼,再从楼顶上跳到城墙上,又从城墙跃出,跨过护城河。
落地时却没稳住,柳千寒赶紧将素蘅又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就地打了个滚。幸而前几天还下过雪,城郊墙根这处的雪还未被清扫干净,素蘅只觉得头昏了一下,倒没伤者。
“你还好吗?”她问柳千寒。
柳千寒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回她的话,抱起人,赶紧冲了出去。
追兵瞧着这女子居然连城墙都翻过了,又见城墙上居然没有守卫阻拦,这才慌张地去找城门守卫,但早已来不及了。
柳千寒终于成功把素蘅也送到了那座别院,甫一到门口,她便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气。一晚上跑这两个来回,饶是大师姐来恐怕也撑不住吧,自己居然做到了。柳千寒暗自得意了一下,抬头瞧见了贤王妃居然等在门口。
显然是担忧着柳千寒的安慰,见她终于回来了,贤王妃才松了一口气,行了个大礼道是:“这回真是多谢柳女侠了。才刚墨回吹鸽哨收回了两只鸽子,是念新和王爷寄来,让咱们赶紧走的,却是晚了这一步。”
“无妨无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柳千寒道是,“倒得多谢那个公主,要不是她放那烟花的提醒,恐怕咱们今晚就得被围困住了。”到时候匆匆忙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两人都带出来呢。一说起公主,柳千寒倒是想了起来,“郡主的鸽子?送宫里那只?这回可别再放出去了,平白再往宫里飞再给公主招惹嫌疑了可不好。”
贤王妃这才想起来清平公主那事,明了了为何今晚柳千寒会忽然把自己喊起来,走得这么匆忙。她点了点头,向着皇宫的方向眺望去,却是什么也望不见,便只好祈愿着:“希望公主也能安好吧。”
怀夏如今,却算不得安好。
她今日又是在上书房那儿听两个皇子说什么贤王投敌,拱手送了凉城。震惊中,忽然见今上阔步走来。那男人眉头皱着,神色中的喜悦却掩之不去,怀夏只需瞥了一眼,便猜到他定然也是知道了那所谓的“投敌”的消息。
不,或许,那消息根本便是他放出去的。
怀夏一时没忍住,皱起了眉头。若她所料不错,凉城此时果然已落入敌手了,简直像是在铜墙铁壁上主动开了个门,生怕那豺狼虎豹不闯进来似的!
怀夏是极少在外人面前露出不该的表情的,但这回却没能忍住。这回今上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了!没来由地非要折腾贤王不说,竟连一座城都能送出去!
“清平,怎么了?”心情正好的男人却瞧见了女儿紧皱的眉头,便冷声问道。
怀夏只能拿什么担心一类的话搪塞,心中却暗叹一声,这回是大意了。
那男人也没多说什么,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只是临走时又多看了怀夏一眼。怀夏只能低下头去,心中盘算着,这人这回得了由头,他等这一日又等了多年了,明日早朝时定是要借此发难的。贤王妃还在梁京,若要逃脱,今夜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怀夏暗自攥了攥手里的小烟火,她一直随身带着这个,妥帖地藏好,这一次却下定决心,该用上它了。
幸而已经到了下学的时间,怀夏推脱了千曲游玩的邀请,这回连兰芷都没敢带,一人脱身,寻了处偏僻地界,照柳千寒的说法,将烟火筒朝上,而后拉下了那根线。
做完,她赶紧将手里的烫人物丢了出去,也不敢抬头看一眼那直冲云霄的烟火,赶紧跑了,只希冀这一路别被人看见。
宫中侍卫瞧见了这信号,立刻便赶了过来,但只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烟火筒,没抓到人。
怀夏暗自松了口气,第二日却被叫去了凝鹤宫。
这一回宫中大小主子一个也不落地被喊到了,盘问着昨日各宫中,黄昏时分,谁去了御花园。
怀夏镇定地坐着,显得全然与此事无关。
不料却有宫女跪了下来,小心道是:“奴婢……瞧见过清平公主,昨日黄昏,一个人也没带,匆匆跑了过去。”
怀夏心一沉。躲不过了。
男人的瞪了过来。
她也不急慌慌开口,只是跪了下去。
“你跟贤王府有私交往来?”男人提高了声音,姿态极为难看。
怀夏抬首,奇怪道是:“女儿只是认得安河郡主,每年年宴上都见过。至于私交……女儿八岁那年,同安河郡主私下在御花园游玩过。”说的是当年赏花宴上的事。
怀夏只是一个深居内宫的公主,除了那次为太后祈福,从未出过宫半步。有什么太大的举动,都是被一宫中人盯着的。男人自然是想不到何念新有那么大的胆子,又是放鸽子,又是翻墙,只能继续多问怀夏几句。
怀夏没有松嘴,神色带上了几分委屈,只说去御花园是找东西,找到便回去了。
终究是没得着什么实在的证据,御花园每日里往来的人又不少,怀夏只是被怀疑的人中的一个。男人最终也只能摆摆手,不管她了。但怀夏心里清楚,男人并不会全盘地信自己的说辞的。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在了他的心里。
怀夏便打算着这一阵子暂避风头,望着玉鸢宫外平白多了的侍卫,也没再说什么。她还是被罚了几个月的禁足,那便乖乖在宫里待着吧。一边听贤妃的数落,怀夏还有闲心在想,姐姐出了山门没,到凉城了没,贤王叔现在怎么样了呢。
没过两个月,却见贤妃从外头回来,一脸肃容:“怀夏,陛下决定了,要封渺云公主,送她去同蛮王和亲。”
和亲?
怀夏皱了皱眉头:“母亲,是怎么一回事?蛮子没打过来?议和了?”
“听说那蛮子大摇大摆地派了使臣来议和。”贤妃对宫外事知道的不多,这一点也只是转述,“你父皇这几日怒冲冲地,咱们在自己宫里待着吧,别去触他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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