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蓝皱眉，她也知道楚心雨在想什么，按理说凤七留下来最好，但是……她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迟疑。

　　“我留在客栈吧。”凤七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低了一些后才从软榻上面下来，她不自在地避开了和阮蓝的对视了，干咳了一声说道：“师尊，咳、你要小心一些。”

　　阮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点头说道：“好。”

　　阮蓝和虞婍等人相继离开，姬曼秋却没有任何动作，凤七扶着门框探头一直到阮蓝的背影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之后，才慢慢地将视线收回来，她径自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扭头看着姬曼秋，疑惑地问道：“你不去？”

　　姬曼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在问一个魔族为什么不去南山剿灭魔人？”

　　凤七表情僵了一瞬，她反手将门关上，坐在姬曼秋的对面干笑着说道：“我是怕你被小师叔怀疑。”她不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魔族，所以觉得剿灭魔人也没什么，但姬曼秋却和她不一样，不阻止正道就算了，让她去帮助正道却是不可能的。

　　“哦？我还以为你觉得我已经忘记了自己魔族的身份。”

　　凤七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嘴角的笑意微收，和姬曼秋对视了一会儿，她蹙眉说道：“你想说什么？”

　　姬曼秋凤眸眯起，勾唇说道：“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记得自己的身份，圣女大人。”

　　因为阮蓝的表白而头脑有些发热的凤七成功地被降温了，她单手撑着额头，皱眉说道：“不用你提醒我。”

　　正魔相对，魔族的身份是横在她和阮蓝之间的天堑，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阮蓝看似生姓冷漠，但实际上却是个重情之人，若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一直在骗她，而且还是一个魔族，你觉得她会如何？”姬曼秋倒了一杯茶水，轻饮了一口，语调透着凉薄，“以阮蓝对魔人的憎恶来看，她会杀了你的。”

　　“师尊……”凤七抿了抿嘴唇，语气艰涩地说道：“会听我解释的。”

　　“解释？”姬曼秋勾唇轻笑，像是觉得凤七居然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她摇了摇头，“正道和魔道本就是敌人，有何可解释的。”

　　“一个魔族隐瞒身份待在正道，你觉得她们会如何想？”姬曼秋摸了摸嘴唇，莞尔笑道：“对修真界图谋不轨？意图将正道一网打尽？或者直接将四小仙界的事情推到魔界身上？”

　　“你想怎么解释呢？万药宗的覆灭的确是魔界所为。”

　　虽然姬曼秋的话有些道理，但是凤七听着总觉得会这样想的不是阮蓝而是虞婍，阮蓝或许会怀疑她来正道的目的，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所有事情都当做是魔界的阴谋，这不是阮蓝会做出的事情。

　　“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之后，小师叔会有何反应？”凤七狐疑地看着姬曼秋，总觉得她刚刚的话是在恐吓自己，“师尊不像是你说的那样无情，反倒是小师叔，她的姓格不容忍自己被欺骗。”

　　姬曼秋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神情看似漫不经心，“是么，那看来我要小心了。”

　　凤七看着姬曼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渣女，她摇头说道:“小师叔若是想要杀你，我绝对不拦着。”

　　虞绮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侣，凤七看不透姬曼秋现在的心思，但她知道这人在向虞绮出手的时候应该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

　　姬曼秋对凤七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她将杯子放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手一道魔气将软榻旁的窗户全部打开，过了一会儿，两只蝴蝶悠悠然地从外面飞了进来。

　　“……柳玥到底想要干什么？”凤七抬手让蝴蝶落在她的指尖，皱眉说道:“这信传的也太勤了。”

　　之前在凤行峰蝴蝶飞来飞去得让她心中一阵忐忑，又因为阮蓝跟她寸步不离所以没有机会离开去见传信之人。

　　“去看看就知道了。”姬曼秋抱着小狐狸起身，随手拉住凤七的手臂，一道红光闪过两人在原地消失。

　　南山内一处偏僻的树林中，从魔界出来送信的魔族靠在树干上面耐心地等待着，有几个魔人在附近想要凑过来但又因为魔族身上的威压而迟疑着不敢靠近，魔族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表情冷淡。

　　姬曼秋和凤七的身影出现在魔族的面前，小狐狸跳到地上对着周围的魔人呲牙低吼，魔人们一哄而散只剩下几个还好奇地盯着这边。

　　“祭坛又有新命令了吗？”凤七和往常一样谨慎地用魔气将自己遮掩住，她上下打量了这个魔族一眼，然后疑惑地问道:“柳玥让你来的？”

　　魔族直起身子，恭敬地垂着头，说道:“不是左护法的命令，是魔尊的。”

　　凤七和姬曼秋的表情都起了一丝变化，姬曼秋挑眉问道:“魔尊出关了？”

　　“是，魔尊大人下令让您和圣女大人速回魔界。”

　　“就只有这一条命令？”

　　魔族点了点头，“是。”

　　“我知道了，回去复命吧。”

　　魔族没有动，而是迟疑地看着姬曼秋和凤七，魔尊的意思可是让她们和自己一起回魔界。

　　姬曼秋对上魔族看过来的眼神，笑吟吟地说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不敢。”魔族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垂着头不敢再说什么，黑气自脚下将他裹住然后消失在原地。

　　魔族离开之后，一直沉默的凤七才出声说道:“这样没事吗？”

　　在书中，她对魔尊着墨不多，后来穿过来之后，她才对魔界的权利分布有了更清楚的了解，魔尊虽然地位崇高，但实际上在魔界的话语权和姬曼秋与柳玥是相同的。

　　魔界的权利被他们三个牢牢地掌握在手里，没有谁高谁低之分。

　　至于她这个魔族圣女，其实算是上界的人，她自祭坛诞生之后，包括姬曼秋在内的魔族一开始都对她抱有警惕之心，不然也不会在她说想要去缥缈谷时就那么干脆利落地送她离开。

　　“没事。”姬曼秋将小狐狸抱起来，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后背，不甚在意地说道:“他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所以想要见见。”

　　凤七这具身体从祭坛诞生的时候魔尊还正在闭关之中呢。

　　“魔尊……不会一时兴起跑来南山吧？”凤七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你应该回去将四小仙界的事情告诉他。”

　　魔尊是出了名地热血好战，南山因为姬曼秋的命令所以魔族并没有参与其中，若是魔尊知道正道和魔人正在南山开战，说不准会不会也想着过来凑个热闹。

　　“不管他对南山有没有兴趣，他都会过来的。”姬曼秋看着凤七笑着说道:“因为他对你很有兴趣。”

　　“柳玥管不住他的。”姬曼秋抬眸看着东边突然暴起的将魔气都撕裂了一个口子的灵气，她嘴角微勾，“你可要小心了。”

　　凤七没说话，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看，她和姬曼秋看着同一个方向，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南山东侧，虞婍和几个缥缈谷的弟子手持轻剑站在后方，前面的阮蓝一马当先将数倍于她们的魔人打得溃不成军，就连笼罩着这一片的浓郁魔气都被凛冽的剑气撕开了口子，剑气所过之后被魔气笼罩的区域愣生生地减少了三分之一。

　　虞婍看着阮蓝冷漠的侧脸，耳边听着魔人的惨叫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她总有一种她师姐现在是在拿魔人撒气的感觉，至于撒什么气……虞婍垂着头不想太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一剑逼退身前的数个魔人，阮蓝正要趁势向前逼近，但是眼前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暗让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握住青云剑的力道增加了几分，她蹙着眉头，待视野重新恢复过来后，抬眸看向面前警惕地看着她的魔人们，沉默地退后了一步，然后转身离开。

 

第33章 

 

　　阮蓝带着缥缈谷的弟子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 因为南山被魔人占据的原因，附近的几座城池内大多数百姓都选择远远离开这里，只剩下一些不愿意离开的和老弱病残还坚守着。

　　正道的修士选择在这里落脚，对这些人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不过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疏离, 每当修士从南山回来时, 城内的凡人都会自动避开他们，街道上冷冷清清。

　　凤七趴在窗框上面望着城门的方向出神，直到看到阮蓝的身影出现后, 眼睛才陡然一亮, 隔着很远就挥手喊道:“师尊。”

　　阮蓝抬眸看向凤七, 身上的杀气与冰冷渐渐融化了些许。

　　感觉到了阮蓝身上的气息变化后，一直走在最边上降低存在感的虞绮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从南山撤离时, 阮蓝神情冰冷的模样, 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生怕她师姐想起白日在客栈的事情然后找她算账。

　　不过, 虞绮光顾着担心阮蓝找自己算账的事情了, 现在又看见凤七，她突然想起白日时，阮蓝和凤七之间那个微妙又暧/昧的气氛。

　　她师姐是喜欢上了这个人么？虞绮抬头看向凤七那边，心中竟然不觉得太惊讶。

　　凤七对她师姐来说是特别的，虞绮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虞绮为了避开阮蓝一进客栈就偷偷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去缠着阮蓝其余的弟子也都不会去打扰, 楚心雨告诉阮蓝明日去南山的时间后也识趣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阮蓝站在门口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而是抬手揉了揉眉心，在南山时就开始模糊的视线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经脉中运转的灵气在飞速地增长着，修为也在一点一点地上涨，但是阮蓝却感觉自己的感知能力在慢慢地下降。

　　门被从里面打开，凤七探头出来好奇地看着阮蓝，询问道:“怎么不进来？”

　　阮蓝微微摇头，她从凤七的身旁走过，将轻剑放在桌子上面，然后闭了闭眼，房间里面独属于凤七的气息萦绕在她鼻间，不舒服的感觉意外地减轻了一些，但是原本古井无波的心湖却像是落入了一粒粒石子溅起了层层涟漪，轻易无法平复。

　　“师尊，你怎么了？”凤七凑过来语气含着一丝担忧，阮蓝的样子有些奇怪，该不会是虚弱期到了吧？

　　直到视野恢复正常阮蓝才睁开眼睛，她转身看着凤七，右手抬起手指轻碰她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一直都待在客栈吗？”

　　正因为阮蓝的触碰而有些心猿意马的凤七瞬间清醒，她心虚地垂下视线，镇定地点头说道:“是啊。”

　　阮蓝眉头微蹙，摩挲着凤七脸侧的手指向下勾起了她的下巴，淡淡地问道:“真的吗？”

　　被迫抬头和阮蓝对视，凤七眼里的闪躲和心虚像是没有任何遮掩一般暴露无遗，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然后举手投降，“我……被姬曼秋带着出去了一趟。”

　　想当初她也是可以面对着阮蓝面不改色地撒谎的人，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谎话在阮蓝面前就成了一戳就破的情况了。

　　“她说城内有家酒楼的糕点很好吃。”凤七说完偷偷打量了一眼阮蓝的表情，然后垂下视线心里揣揣不安。

　　阮蓝将手慢慢收回来，她侧身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外面，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想吃鱼吗？”

　　凤七一怔，吃鱼？

　　阮蓝对着凤七伸手，窗外的月光倾洒进来柔和了她的神情，就连嘴角的浅笑都显现出一丝温柔，“我带你去。”

　　不知是因为月光还是因为她从不轻易展现的笑容，总之凤七觉得眼前的阮蓝美得不似真人，她晃了一下神，直到阮蓝主动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才反应过来，低头轻声回道:“好。”

　　城外幽静的树林中有一条蜿蜒溪流，水位不深但却是一汪活水，只不过里面的鱼却有些少。

　　凤七半蹲在小溪边，低头认真地看着水面，挽起的衣袖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小臂，她时不时地将手伸进水里但是每次抓上来的鱼都小的让她不太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