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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刺破苍穹归来，带来了一场小捷，也短暂撕开了笼罩着科迪斯的恐慌和怀疑。这是第二次，天使的出现如雪中送炭般，刹那间稳定了科迪斯动摇的心神。

　　天使是科迪斯真正的盟友，这一刻，大部分将领们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虽然高傲的天使不太看得起凡人，虽然天使并不把科迪斯的指挥放在眼里，但她们始终恪守自己的正义秩序，履行作为盟友应该尽到的全部义务。她们两次救科迪斯于水火中，两次在最合适的时候重创敌人，两次拯救了摇摇欲坠的军心。她们，将会是科迪斯永远的同盟和朋友。

　　小伦感情要更复杂一些，顺从第六感的指示，他现在带着一种隐秘的希翼，盯着缓缓减速停住的天刃。

　　天刃悬停在上空，没有先打开门，而是不知从哪儿降下一阵金光。这自然不是攻击附带的光芒，而是要柔和千万倍的，抚平心绪的特效。

　　如同是专门克制华烨精神力的天敌，这金光带来了神奇的效果，像把什么东西融化了那样，轻易剔除了战士们被华烨影响遗留下的恐慌和惧怕。

　　尔后缓缓打开门，天刃上下来的却不是他们熟悉的冷或彦，而是一个蔷薇几乎没见过的天使。她似乎早已了解情况，只对蔷薇和葛小伦说了一句话：“我们是接到女王通知来的。”

　　“你，你说什么？是彦吗？是彦通知你们的？她还活着？”小伦无法在这句话下冷静，他瞬间冲到那天使身边，整句话没一个字是在正常调上的。

　　“没错，是彦给我们的消息。其余的，我们要先回到科迪斯再详谈。”那天使冷静的回应道：“但是，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要在这里先确认，”她眼神转到蔷薇，凭空多了几分凌厉：“蔷薇总指挥，是你把恶魔女王莫甘娜引入了科迪斯内。恶魔的伪装太过高明，不被识破正常。但在与她的朝夕相处中，你之前知道了凉冰的身份么？”

　　“正如你说的，恶魔的伪装难以识破。我也是在刚才，才确认了凉冰的身份。而在华烨第一次披露真相时，凉冰就无故失踪了。”蔷薇轻轻摇头，表情八分镇定两分苦涩，是看走眼，被欺骗的苦涩，却因为有一点猜测作铺垫，能勉强镇定下来：“这是我的过错。”

　　那天使的眼睛仍然紧紧盯着蔷薇。

　　葛小伦在这时发话：“蔷薇说的没错，我们谁都没想到那个凉冰会是恶魔，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也太难以想象了。”

　　他在明示自己相信蔷薇。

　　因为蔷薇是他曾经的老师，现在的战友和上级，小伦毫无保留的相信她。也许一开始有那么一丝怀疑，但当他看见蔷薇下意识般的立马摇头时——在他问出那句话后，虽然只有一瞬——他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也瞬间灰飞烟灭。他当然相信蔷薇。

　　“全军整队，返回科迪斯！”天使的目光渐渐移开，蔷薇如平常那样下达命令，在小伦之前飞身回到地面整军。

　　她可以天衣无缝的撒这个关于凉冰的谎，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神情和动作表演，逼真得好像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那一瞬，蔷薇还是无法面对战友赤城的信任。

　　在感情基础上建立起的信任比人想象的要脆弱，被相信的一方也许从头到尾就不曾珍视过这份信任。当它崩塌之时，也会产生比一般感情还要强大的破坏。蔷薇体会过这种感受，所以如果可以，她很想告诉小伦这个道理。

　　但她不行，她只能若无其事，作着完美的反应，当这个欺骗别人的人。

　　是无法说出口的难受，真是，非常痛苦。

 

第59章 通讯

　　全军以他们所能达到的最高规格欢迎天使的到来，或者说，虽然因为战时情况特殊，欢迎仪式无法做到最好，但每位战士都拿出了最高规格的敬意和感激。

　　尤其是小伦，如果不是蔷薇示意他冷静一点，他当时就要在战场上拦着那天使询问彦的情况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情绪高涨的走在最前面，一双眼睛除了炙热就是期待，对敌情的忧虑被他短时间丢到九霄云外。

　　“彦吩咐我们到达科迪斯后，就通过天使内部的通讯网联系上你们，”那天使说话干脆利落，一下切入了小伦最想听到的重点，“我们回来时恰巧遇上了华烨，趁其不加防备的时候偷袭，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但华烨的飞船防护力要比我们想象的好，我们的攻击给他的伤害有限，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顺利。”

　　她打开内部通讯：“其余的，由彦来和你们解释会更好。”

　　她把通讯权限交给蔷薇，小伦一瞬间想说些什么，话到唇边又反应过来不妥，硬生生噎了回去。

　　“好，但可否让小伦也和我一起与彦通话？”蔷薇看了一眼旁边小伦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那天使没什么异议，一挥手也给了小伦权限。小伦呆滞一下，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那头就已接通了。

　　“是……蔷薇，还有小伦？”

　　一旁的天使愣了愣，彦事先只要求与蔷薇通话，可她为什么第一句话就提到了葛小伦？总不可能是她在这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通过通讯里的呼吸声判断出来的吧，那也太玄幻了。

　　蔷薇也有些惊讶，她看向一旁的小伦。他呆呆站在那里，本来因期待而略微急促的呼吸一下停滞了。

　　那是彦的声音，跨越两片大陆的距离，穿透了不知多少个战火纷飞的晨昏，打碎午夜梦回间深重的恐慌和绝望，交换来翻涌不休的希望和激动，情绪浓烈得逼迫人禁不住落下泪来。特别是在小伦的认知里，那还是冲破生死阴阳的一个证明。

　　所以，彦还活着。

　　当这个期望终于被确定时，小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先前那么浓重的对恶魔的恨意和对自身的责备，日日的悔恨和痛苦，还有终于被直面的爱意，不知该从何说起。怎么说，不敢说，彦会听吗，当时自己没能救她，会被怨恨吗……短短一瞬的时间，小伦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了这么多的，也不知道他在这种关头，磨磨唧唧的犹豫害怕什么。

　　“是我们，彦。”蔷薇等了半晌没见小伦搭话，只得自己先说了。

　　另一头的彦反而沉默了一会儿。没错，小伦的确在那一边听着，不知现在的他作何感想。当时她试探姓的问了一句小伦在不在，不是神通广大到听气息认人，只是在接通的那一刻，隐秘的希翼和期望促使她下意识问了出来。

　　于是蔷薇又充当了那个打破尴尬的人：“彦，你还在另一篇大陆吗？是在哪里，遇到了什么，那边的战况怎样？”

　　“对……彦，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大概每个大脑短路不会说话的男人，与心仪的对象再度重逢，都只能憋出一句“你还好吗”来慰问。小伦在这种男人中属于尤其狼狈的，问这几个字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很好，之前受的伤通过沃尔沃夫亚的帮助已经痊愈了。我现在正在返回科迪斯途中。”彦回答。通讯那端的声音经过扭曲传导透露不出多少情绪上的信息，而她话的内容就是明显不过的偏袒了——几句话完全只回答了小伦的问题，原本和蔷薇说正事儿的态度不知被短暂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幸好这种“不务正业”的对话只持续了一个回合，彦就很快反应过来正事，立刻道：“我在和小伦分开之后，先后与寻找我的天使灵溪和炙心碰面，又与华烨手下的男天使对战。现在这里……”

　　“等等，”蔷薇不得不打断她，“你和炙心汇合了？这么说，赵信也和你们在一起？”

　　“对，蔷薇，小伦，是我。我和炙心也在这里。”赵信的声音传来，蔷薇和小伦惊喜的对视一眼。“赵信，你们在那边怎么样？”蔷薇有些急切地问。

　　面对战友，小伦要放松多了，他大声冲着通讯道：“嘿，信爷，感情你还活着啊，哥们儿可还特意去找过你。怎么，你不是在西边吗？那里怎么样？遇上了什么？”

　　“我很好，炙心也很好，但我们，战士的损失很大。”赵信说着话有些磕磕绊绊的，想来是中途尝试压抑了好几次自己的情绪：“先让彦来和你们说说吧，我们在这片大陆取得的情报很重要，由她来和你们解释会最清楚。”

　　“……好。”

　　从彦被唤醒，遇到灵溪说起，中途穿插了灵溪一队天使遭遇若宁和男天使截杀的惨剧。再到她们发现冷的尸体，与赵信和炙心碰面，一同上路，途中遭遇蕾娜发出的惊天一击。再又到蕾娜的失踪，卡尔的条件，以及潘震终于做好决定前往谈判，现在他们正在大陆上寻找刘闯和琪琳可惜毫无头绪……

　　赵信接过话头，简单描述一下最开始饕餮对他们的攻击。另一片地方恶魔虽少，但饕餮的攻击却要强势太多，再加上突然出现的华烨一方势力，沃尔沃夫亚又极有可能不再帮助科迪斯与天使。

　　彦又重新接下之后的话：“华烨是神圣凯莎年底按前的天使领袖，当时的天使信奉的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天宫秩序。我们的资料库因为对这段历史的排斥，关于华烨的资料并不完善，而在这之前，所有人甚至都认为华烨早已死亡。我们对当年的他所知不多，更何况过了这么长时间，一直蛰伏不出的华烨势力必定增长不少，再加上本就实力强劲的恶魔和饕餮，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赵信略微有些忧虑：“多方势力夹杂，饕餮和华烨都是不弱于恶魔的心狠手辣。如果沃尔沃夫亚再在这种时候倒戈，我们胜利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彦在这时插话道：“沃尔沃夫亚对牵制饕餮有很大的作用，在这时候失去这个盟友，科迪斯和我们天使面临的压力会更大。现今以潘震对太阳之光的看重程度，恐怕……”

　　“恐怕他八成会选择袖手旁观，所以我们为何要担心这些。”蔷薇打断道。一旁还在低头思考的葛小伦惊讶的看她一眼：“蔷薇……”

　　“我们本就与沃尔沃夫亚只是盟友关系，现今这种情况，我们几乎没有办法改变潘震的决定。”蔷薇的快速反应冷静得可怕：“不可否认，沃尔沃夫亚是个强有力的盟友，但缺少他们的帮助，我们也未必不能胜利。”

　　“而今我们基本都可以确定，潘震权衡之下会选择因为蕾娜放弃战争，转而保全自身。与其担忧我们接下来的困境，不如现在思考能让我们赢的方法。失去一个盟友，不代表我们必输无疑。”

　　“说到底，沃尔沃夫亚只是我们的盟友，难道我们要依赖他们取得胜利？”

　　不能对任何人，任何势力有依赖心理，蔷薇说了一大段，想表达的核心内容就是这个。

　　为什么要忧虑？其实在心里所有人都知道最有可能的答案是什么了，沃尔沃夫亚不能指望，从来都不能，所以为什么他们会担心，会像对沃尔沃夫亚抱有期待那样说出“如果”这种词？

　　她似乎比任何人都明白，永远都不能对其他人抱有太高的期望，不管是对敌人，盟友，朋友，甚至亲人。在关键时候，永远只能有你一人去应付一切。

　　可其他人都被她这番话震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良久，彦才第一个反应过来：“……蔷薇说的没错，对沃尔沃夫亚，我们与其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如考虑失去这个盟友后该如何应对。没了沃尔沃夫亚，我们依然有机会战胜卡尔那一帮势力。”

　　彦发话了，小伦听着，嘴微张，略微僵硬地点点头。鉴于他依旧处于对蔷薇的震惊状态，暂时还无法发表自己的见解。怎么说，他第一次对蔷薇有了一种陌生感，也从蔷薇身上第一次发现了他所不了解的一面。

　　很难描述这种别扭，小伦搜肠刮肚，勉强能分辨出那种不习惯的原因，在于蔷薇无人知晓的变化。就好像她自己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就悄悄经历了什么变故，以最快的速度蜕变了好几次，导致这个原本熟悉的躯壳里的灵魂，突然因这些急剧的改变而显得奇怪起来。

　　至于蔷薇的变化是好是坏，小伦还无法判断。

　　另一头一直话少的炙心突然开口道：“蔷薇是对的，我们现在都先冷静一点。要分析战况和之后的策略，不如你们先说说科迪斯这边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