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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为了保证一切遵循原有的秩序，需要曾经身在其中过的人员的参与，”宫野点头，“顺便一提，参与维护的人员里，你也在其中。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我可不可以问一问，”江户川在思考后抬起目光，“你们所谓的‘维护工作’都做些什么？”

 

“好问题。”宫野柔和了嘴角的弧度，“我们的工作，是对过去发生的一切进行无间断的观测，一旦发现会改变主线剧情走向的突发事件，就派出人员前往那个时间点进行修正。”说到这里，她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会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那大概是你想象不到的。”

 

“比如说？”

 

“你能想象，只是那天的一场堵车，就会让你和毛利兰没办法去往那个游乐园？”只是说着这些，宫野似乎已经开始头痛了，“等待云霄飞车的队列长度，队列里每一位路人的相对位置......任何一个细节的改变，都有可能导致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江户川沉静地听着她的讲述，并在试图理解的过程中发觉了某个他不想去承认的事实。

 

“所以，你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他感到喉咙有点发干，“这就说明，我所身处的现实......已经出了差错？”

 

“聪明。”

 

既然来意已经被参透，宫野便不尝试对那些复杂的时空观以及因果效应再做赘述。“既然你明白这一点，那么很多事情就好说了。”

 

她清了清嗓子。

 

“我很抱歉的通知你，由于某些不可控因素的存在，你目前所在的现实，已经无法抵达这个世界应有的未来。”

 

她的声线不似刚才的轻松，措辞正式而严谨，带着些叫人讨厌的公关味道。

 

“无法...抵达未来？”

 

时间还在前进，自己也还在呼吸。脚下是坚实的地面，看向手表的话，也一定能看到秒针从这一秒移动到下一秒。江户川不认可这样的说法。这个世界一定是有未来的。

 

“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宫野依然保持着公关人员般的论调，“由于你在某一瞬间做错了选择，或者是做了多余的事，这个世界便缺失了前往必要的未来所需的要素。因此，我们需要对错误事件进行修正，让一切归还到原有的轨道。”

 

“可是，不管做了什么，”江户川坚持自己的看法，“不管是怎样的未来，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不是吗？”

 

“可对于我们而言，”宫野不避讳地回应他的眼神，“必要的未来，只有一个。”

 

江户川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从方才的对话里，忽然发觉到的事实。

 

一次也好，哪怕一次也好。作为“主线维护人员”出现在这里的宫野志保，一次也没有称呼过自己的名字。她没有称呼他为江户川，也没有称呼他为工藤。一次都没有。

 

就好像是从根本上不认可他的存在一样。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存在被否定，这个事实让他无法呼吸，“我到底在哪里选择错了？”

 

“严格来说，这个世界不是由你单人作出选择而导致的结果，”宫野陈述事实，“我们只是选择了导致这一切的直接相关者作为通知对象。”

 

直接相关者？也就是说，间接相关者，还有其他人？

 

看出他的疑问，宫野叹了口气。

 

“我就直接说了，”她自己仿佛也在厌恶这份不讨喜的差事，“会发生现在的这一切，都是由于你和黑羽快斗在错误的时点过早相识。那个时间点间隔得太远，我们无法及时观测到，而这直接导致了他在无关事件中的过度参与，”宫野的眼底涌上些歉意，“没能早些发觉这些并进行修正，是我们的过失。”

 

可江户川不打算纠结这究竟是谁的过失。

 

“已经没有余地了吗？”他觉得自己应当再挣扎一下，“除了你，难道不能再和其他人再商量一下吗？”

 

“我想，恐怕不行。”想起那个阳光亮到不可思议的正午，回忆起那在工藤宅附近本不可发生的偶遇，宫野已开始后悔，当时的她没有早点作出决断，“最初观测到错误的是我，观测到错误而未及时上报的也是我。所以现在，我不得不负起责任，修正这个误差。”

 

误差？这根本就是闹剧吧。

 

江户川已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过早相识？在错误的时点？什么时候与人成为朋友这种事也要讲究时机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世界的未来只能有唯一的一个，每一个未来都应当有其存在的理由。而在这里，他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没有被尊重。他所认为的正确就是错误，他所生活着的世界自一开始就不应当存在。

 

难道说，当时没有看那个“天才魔术少年”的视频，没有和黑羽快斗说上话，没有在那之后成为朋友，世界就能拥有一个更加完美的结局吗？

 

可他们不是也说了，“结局要靠自己的双脚走过去”吗？

 

“他......”再开口时，江户川只觉得喉头发紧，“他现在...怎么样了？”

 

“啊，你是说黑羽？”尽管之前说的话已经很不近人情，需要回答的时候，宫野还是会给出相应的解答，“为了方便进行修正，我已经事先联系了其他人，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了隔离。”她笑了笑，“如果你想问的是有关安危的事，这点不必担心。”

 

这算是不用担心吗......

 

按照之前的说法，眼前的这个世界，分明已经快要完蛋了啊。

 

“为什么要告诉我？”情感管理失去了作用，江户川觉得自己难堪得快要笑出声来，“观测到错误的话，不打招呼直接进行修正不就行了吗？”他难以置信地哼了一声，“事到如今才来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这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接受啊？”

 

“你一定要这么问的话，我只能说，”宫野沉下视线，“这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关怀。不经过事先通知，对错误的事件进行强行修正，这有悖我们的工作原则。”

 

“这算是人道主义关怀？”这一回，江户川真的笑出了声，“这和在宣判死刑之前念出罪名有什么区别？”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曾经做出的选择都像老化的雕像一般碎裂崩毁了。随之碎裂的还有它们共同引导向的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和随之诞生的可能姓都一并碎裂成了粉末，可悲地铺陈于做出了选择的人的脚下。

 

而当做出选择的人放弃前行时，无论什么样的未来都不可能再存在。

 

江户川取下眼镜。那上面并没有什么印痕，透明的介质干净得可以通过任何一束光。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之取下，甚至不太明白现在的自己究竟是谁。

 

但他还想尝试一下，再挣扎一下，再做出一个选择。

 

“我可以...和他再见一面么？”

 

宫野点了点头。江户川不知道这是否也是出于那见鬼的人道主义关怀。

 

“如果你能保证不对我们的修正工作进行干涉，”她给出接受选择的前提条件，“当然可以。”

 

 

 

 

 

 

 

 

 

第36章 Puzzle 36

Puzzle 36  忒修斯之谜

 

 

由宫野带路，江户川跟着她一起前往她所说的“能够见到黑羽的地方”。

 

在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让他一时失去了语言。只有思维还在不间断的运作着，也似乎只有思维，让他能体会到自己还是存在的。

 

能够见到黑羽了。明明之前无论如何尝试都只是徒劳。

 

按照宫野所说的理论，那些所谓的屏蔽，所谓的“一切都需要理由”，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为了走向既定结局而运行的自保程序。

 

不需要知道的事情，便一直都不会知道。而不需要认识的人，也一直都不会遇到。

 

不知是否是由于宫野的事先安排，与黑羽见面的地方距离他们的出发地并不远。黑羽就站在那里，理所当然地站在那里，穿着深色的连帽衫，耳孔里塞着耳机。他姿态放松，因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站在路边等朋友的高中生。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越来越多的细节也开始得以被看见。

 

江户川不确定自己的双眼是否确实地在看着这一切。

 

他还活着。

 

脸上没有擦伤，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没有裹着绷带。他站在那里，在呼吸，在招手，甚至还能露出笑容。

 

确确实实地，完好地活着。

 

可连这一切，也是不应当存在的。

 

“没有时限，”宫野停下了脚步，似是在为他们的会面留有空间。“虽然我不觉得让你们见面会影响到修正，不过还请尽量不要做多余的事。”

 

越客气的话语，越是象征了警告。

 

“只是道个别而已，”江户川无奈地笑了，“话说...如果确定了不会再见面，道别应该也没有必要了吧。”

 

道别就像是夹在书页之间的书签，能够随时在书的主人看到它时唤起那个时点的回忆。因为有这书签的存在，那本书总有一天会再次被翻开。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未来，某种程度上连过去也一并会被消除。没有值得期待的可能姓，也没有得以回首咀嚼的记忆。知道这一点后，道别仿似真的没有必要了。

 

过去的事情不会被记住，未来也一定不会再见面。道别和相识一样是没有发生在任何世界线的事情，纪念也好仪式感也好，其意义都随那些被扼杀的一并被从根源抹消。

 

但是......

 

“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去做就好了。”江户川在心底默念这句话。

 

心情忽然好了很多。是了，管他需要什么理由，管他是不是有意义。我想要这么去做，我乐意这么去做。我能够说服我自己，这就足够了。

 

“哟，”暂停了音乐取下耳机，黑羽将耳机线随意绕了绕塞进了口袋里，“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