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外的结界,并不是我下的,也不是红杏下的,而是……军霆,那日之后,军霆请了一位十分厉害的人,将红杏的怨魂驱逐出了庭院,而我,则是因为执念未消,也未曾离去,军霆担心,红杏的厉鬼,会对我进行报复,便请高人设下结界,用以保护我的魂魄……他也曾与我约定,总有一日,他会回来,跟我看完那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戏。”
微微皱了皱眉,赵吏突然好想想起了什么一样,终于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园子,然后有些不自然的缩了缩头,随后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夏冬青正好撞见他这副情状,不由得更加茫然,总觉得从进院子开始,赵吏给他的感觉总有种说不出的不自然,才要问他怎么了,却忽然感到一阵魄动。
而同样感受到这股魄动的,还有院中一直静坐在那里的白衣男子。
那一瞬间,夏冬青便看到白衣男子的表情变了,那种惊喜混合着眷恋,担忧中又满含着迫不及待的情绪混合在那张清秀俊俏的面容,最后凝结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
夏冬青不由得愕然,抬起头向着白衣男子面向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名军装男子,整一步步的由院门口向着院中缓缓行来。
他的神情很是庄重坚毅,只有那双眼睛,糅合了温情和眷恋,满载着一种夏冬青说不清的情愫,半点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
那种深情、愧疚,让夏冬青忍不住感慨,而赵吏则是一脸崩溃的扶了额,狠狠摇了摇头。
夏冬青莫名其妙的看了赵吏一眼,而那军装男子也在这一刻走到了白衣青年身边,随后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长臂一伸,直接将人紧紧的抱进怀里。
相隔百年,直到今日才终于能重新将眼前人拥入怀中,无数的情感和话语憋在心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紧紧拥住彼此,不肯放手。
夏冬青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脑海中泛起的,是前世的记忆。
就像他终于想起前世一切后半点不肯让赵吏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样,眼前这一双人也是相同的。
他慢慢蹭到了赵吏的身边,悄悄的把赵吏的手也握住,却见赵吏低头在两人牵着的手上盯了几分钟后,才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扭头转身。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军装男子则是猛然愣了愣,随后不舍至极的轻轻松开了怀中的白衣人,却依旧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赵吏,然后极其含蓄的朝赵吏施了一礼。
“赵先生,好久不见了。”
夏冬青明显的感受到了赵吏的手僵了一僵,扭头去看,却见他连表情都变得有点奇怪。
“额……好久不见,算起来……有一百年了吧。”
眼前的军装男子点点头,越发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到今年,103年3个月了。”
赵吏忍不住撇撇嘴,再度翻个白眼。
“你倒是记得清楚。”
军装男子笑了笑,目光深深的看向身边的白衣青年,柔和了目光。
“日思夜想,莫不敢忘……赵先生百年之前助我驱逐红杏,并与我相约,百年之后,定然会让我与慕青再度相守,想必赵先生……不会不信守承诺。”
听闻此话,夏冬青和玄女纷纷一脸愕然的看向赵吏,然后就看到赵吏干笑了两声,一张俊脸都有些发黑起来。
“沈军霆,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我要带你媳妇儿重新转世,人都还没见着就被你给堵了,有通灵之术了不起啊!帮你驱了鬼还特么得帮你给找个园子下结界,你脸真特么大现在还敢跟老子提这事,不怕老子现在就抓了你们两个去冥界是不是!”
军装男子听闻这话也笑了起来,夏冬青看着对方那张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说出的戏谑笑容,一副吃定赵吏的表情看得他格外不舒服。
“赵先生说这话可就不太对了,当初这事,赵先生也是认同的,毕竟,这事情发生在赵先生的地盘上,红杏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人。说穿了,您也只是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至于我,若不是您教会我通灵之术,并为我争取了百年时间以修行自我脱了三界束缚,如今我也不会依约站在这里。至于慕青……赵先生百年前就放过了慕青,并且消耗能量让他成为灵体,长存于世,现在却要把我二人带回冥界,就不怕冥王降罪于你?”
被堵的一哽,赵吏脸色都有些变了,忿忿地撇了脸,却正好撞见夏冬青似笑非笑的脸。
“吏吏……红杏是你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玄女被这神展开弄得惊愕莫名,随后就被夏冬青一句话打回原形。
卧槽夏冬青,重点呢?上面那句话所有的重点都被你吃了是不是!现在是吃醋的时候吗?
一连被不同的人哽了两次,赵吏不由得自觉歹命,碰上这么两个货简直鬼生悲剧,而那边,军霆好整以暇的声音也越发让人痛恨不已。
“赵先生曾经是这间戏园子的幕后老板,红杏是戏园子的台柱,自然算是赵先生的人……”
夏冬青听到赵吏曾经是戏园子的老板的时候就讪讪的放开了手,十分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毕竟赵吏游走世间的时间太长,身份的变化各种各样,他知晓的也确实太少。
只是尽管如此,他的心中,却依然有些疑虑。
“吏吏,既然你当时驱逐了红杏,为什么没有收服她?这……不符合冥界的规矩吧,她害了人,就该受到处罚吧?还有军霆将军,为什么一定要百年之后才能和慕青相见?”
摇摇头,赵吏拍了拍夏冬青的肩膀,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有些无奈。
“红杏是凝神眼的持有人,不受天地束缚,除非正常死去,凝神眼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她才能重入轮回……可是……百年前的她怨气深重,心中的恨意太深,执意不肯离开此地,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开凝神眼,我们也无能为力。”
抬头看了眼前的夏冬青一眼,赵吏忽然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夏冬青的眼皮,随后凑上去,在夏冬青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不过……凝神眼虽是世间法眼之一……终究是比不过神魔之眼……”
☆、第 85 章
夏冬青只感到眼皮一凉,赵吏微凉的嘴唇那柔软的感触在眼睛上的皮肤上迷漫,再睁眼时,却见周围除赵吏之外其他三个人都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由得爆红了脸。
见眼前的小年轻似乎不好意思了,沈军霆干咳了一声,将身边的慕青搂紧了些,才无奈的回答了夏冬青的第二个问题。
“当年慕青身死,赵先生听闻此事,前来善后,感知到我和慕青身上皆有一部分凝神眼的力量残留的痕迹,无法轻易进入轮回,而慕青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作为鬼魂,等凝神眼的法力消失后,重入轮回,二……则是以凝神眼的法力为辅……修成灵物,长长久久的以这种状态维持下去。那时慕青的魂魄被红杏重伤,没有意识,我便……替慕青做了决定,而我……我不愿意放弃今生的记忆,亦不愿意让慕青以这种状态带着我们的记忆孤独的存在下去,便请赵先生相助,以凡人之体,想要将原本属于怨恨的凝神眼的力量吸收,然而此举并非短时间能够完成……所以……赵先生给了我百年时间,于人冥两界的边缘潜修,直到机缘到来之时,方可出现在慕青面前。”
而到现在,一切苦尽甘来,他也终于能够重新牵起挚爱之人的手,这是何等的幸事。
只是——
沈军霆看向眼前一副便秘脸的赵吏,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现如今,前事尽消,我也打算带着慕青离开,不过,赵先生可别忘记了,您还欠我和慕青……一个承诺……”
一提起这个,赵吏都忍不住想要摔枪,眼看着夏冬青一脸疑惑的瞅过来的目光,恨不得抽眼前这个不要脸的民国痞子一脸大嘴巴。
然而到最后,做事向来看上去十分没原则但实际上却很有原则的鬼差大人只能默默的点点头,然后自暴自弃地把夏冬青推了上去。
“不就是唱戏!?让这小子唱给你们听!”
“我!?”
夏冬青愕然的咀嚼了一下赵吏的话,顿时崩溃至极。
“吏吏我求求你了!什么唱戏!?我不会啊!!不带这么坑我的啊你!”
眼瞅着夏冬青这一脸血的样子,赵吏觉得自己当初许下这个承诺的行为简直就是傻逼才能干出来的事情,而沈军霆这个脸皮厚度跟他比起来有的一拼的民国痞子这时候也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放,末了,鬼差大人狠狠的摔了枪,把外套一脱,径自往园子里去了。
夏冬青茫然的想要跟上,却被沈军霆给叫住了。
“小兄弟不必着急,想必待会,赵先生定然会让小兄弟大吃一惊。这一刻,我和慕青也是等待了百年之久……必然大饱眼福。”
大吃一惊……?大饱眼福!?
夏冬青心里默默的想了想,忽然觉得有点期待,而玄女也不知道为什么,默默的跟着夏冬青站在了原地。
赵吏让人大吃一惊的时候有很多……不知道这一次……会是什么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冬青却不知为何出奇的有耐心,直到院中天色一点点变的黯淡下来之后,才忽然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猛然打到了戏台上。
一时间,整个庭院阴风四起,夏冬青看着突然出现在场地边的,看上去衣着都很是复古的鬼魂们提着吹拉弹唱的一应物件一个个的出现在戏台上,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戏台上,一个个画着脸谱的人影纷纷上台,陌生的旋律先声夺人的涌进了耳中。
那是一段夏冬青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音调,却让他不知道为何凝了神去听,而一旁的玄女也是默默的揪紧了衣服角,盯着戏台不放手。
见这两人这副情状,沈军霆和慕青倒是相顾一笑,随即相偎在一起,同时朝着前方那写过他们不少回忆的戏台上看去。
却见那戏台之上,柔柔的光芒中,一名旦角儿以袖遮面,踏着端方的台步一路行来,一身华丽的戏服穿在身上,婀娜至极,凤冠上一颗颗的珍珠金线仿佛都闪耀着柔丽的光辉,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风姿绰约,艳色天成。
他伸出藏在袖中的手指,兰花微翘,甩袖间尽是倾世风骨,随着那乐器之声,仿佛随时都能飘然仙去一般。
他脸上的妆容浓烈,艳丽到了极致,凤眼红唇,顾盼生姿,活生生的一个贵妃临世,直让人惊叹不已!
而看到那张面容的瞬间,夏冬青傻了,一双眼睛只能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那婀娜多姿的身形,形容绝世的装扮,心跳的如同擂鼓一般,耳边响起的除了吹奏的打板声,最明显的,就是他吞咽口水时的咕嘟声。
而和他一样震惊莫名的,还有一个已经吓呆了的玄女。
那是……那是……赵吏!?
似乎是被夏冬青那震惊而又露骨的,一副如狼似虎要见他吞吃入腹的眼神所摄,台上人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即,那双满是魅惑的,波光潋滟的双眼,犹如勾魂一般的朝着戏台前方的夏冬青眨了眨,眼看着夏冬青的眼睛慢慢涌起血色时,他慢慢张开了嘴唇。
一瞬间,柔美却又纤扬的嗓音仿若一道清泉,直直注入了夏冬青被欲念焚烧的心脏,他甩了水袖,兰花指微微翘起,指尖随着唱嗓轻轻指向前方的夏冬青,仿若魅惑入骨,迷尽人心。
而那犹如空谷清音的唱腔,直让夏冬青仿若置身在清凉的山溪之中,沁人心脾的同时,也迷醉不已。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戏台上,赵吏穿着那一身贵妃凤袍,唱着那一出醉杨妃,夏冬青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却被眼前人那一举一动,一啄一饮深深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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