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 作者：醉风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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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练武受过的伤比这痛百倍。”柳千寻淡淡而言，云瑾真的不知道何事才能让这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女人在意。
“对了，初八我要去枇杷林，你是否要同我一起出宫探望母妃？”云瑾终于说出了柳千寻等待已久的事情，她早已打听清楚云瑾每月初八必去枇杷林，她若没有记错初八是母亲当年出事的日子。
“后日便是初八，寻儿思母心切，求之不得出宫，有劳姐姐了。”
亦清羽一定是把这日子当成了母亲忌日，才会每年让云瑾每年这个时候出宫，当真是用心良苦。
第71章 从容反击
云瑾很聪明, 她能想明白柳千寻故意被打，是为了以沉默反击霍筱。这远比去秦君岚那里诉苦告状，来得更有效。她用自己受伤加剧秦君岚的心疼, 只有这样，才可以直击要害。
只愿这一击，能将霍筱击垮。
如今柳千寻要思忖之事便是出宫以后如何摆脱“尾巴”，她与云瑾出宫名正言顺, 就连亦清欢也没有理由阻止, 但秦君岚一定会派人跟着，不管名为保护还是跟踪监视，总会有不便之时。
她要去见凌钰，一解她心中疑虑, 更重要的是要把脑海中的布兵图画出来, 也算完成了一件任务。只是《军策论》这本兵书她还不曾见过, 也未见秦君岚动过笔, 是否存在还不得而知, 鬼眼也尚未给过消息。
得想办法找到这个东西才行，若这书得手，她就算完成了任务, 可以结束这煎熬的潜伏, 离开皇宫。
离开.....
为何想到离开心情那么沉重？明明是解脱，是结束, 却让她如此难过....
云层万里, 原本晴空碧洗, 忽而乌云渐显。阴沉的天气正如柳千寻此刻的心情这般沉重，她坐于观景阁，倚靠亭栏，长裙落地而开，三千青丝随风微扬，凭栏眺望，一城磅礴之势，尽收眼底。
进宫以来，唯有此时能够静心沉思，得到片刻放松。只是她再也回不去曾经的从容与淡定，就算不思及任务与这些明争暗斗，也会被秦君岚扰乱心绪。
“姐。”木槿小心翼翼来到观景阁，轻声询问，生怕扰她清静。
“何事？”
“皇上传召。”
柳千寻未转头，只是遥望远处许久不语，她迷离的双眸平静如水，半晌才慢慢回答，“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出宫。”
“是。”
她要等，等秦君岚自己发现端倪，这招欲拒还迎，会放大秦君岚对此事的愤怒和对她的怜爱。她深深叹口气，勾心斗角什么的果真是累，不知云瑾这些年在宫中如何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她能够保持本心，当真不易.....
只是云瑾要去枇杷林，母亲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诸多事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快要窒息。
黑云压顶，熙熙攘攘的雨点落下，洗去空气中的灼热，带来一丝清凉。
凤鸾宫内，元熙如实禀报，秦君岚心生疑虑，“寻儿身体不适？朕怎么未曾听说？让太医前去瞧过没有？”
“陛下，奴婢未见到郡主本人，像是故意避着，木槿看起来也支支吾吾，似是有意瞒着什么事。”元熙向来细致，伴君多年，深谙宫廷之道，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与洞察力。
秦君岚走至门边眺望栖霞宫方向，只是隔着宫墙，唯有细雨如丝，远处红瓦在雾霭中，飘渺朦胧。秦君岚喃喃自语，“她拒绝见朕，这是为何呢？”
离月见秦君岚忧愁，张口欲言又止，她知道柳千寻是因为脸伤不便见皇上，可皇上哪是那么好搪塞的，怎会发现不了端倪呢？哎，为何要答应她那种要求，真是话到嘴边还得咽下去。元熙发现离月有些出神，悄悄将她拉到一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我怎么会知道郡主怎么想的？”离月极力为自己辩解，元熙却眯起眼睛，凝视她，“月姐姐，你向来不会说谎，一说谎眼皮就跳。”
“啊？有吗？元熙你一定是看错了，我大概是...眼睛眨太快了，嗯，一定是。”离月转过身忙搓揉眼睛。
元熙无奈摇摇头，便没再追问下去。
“启奏皇上，小王爷给您送功课来了。”
“宣。”秦君岚思绪拉回，只见菓儿手捧折书，向秦君岚行叩拜之礼。
“菓儿功课总是很及时。”秦君岚接过，翻开阅览，她亲自兼任菓儿太傅，为他传道授业解惑，菓儿天资聪颖，且勤奋好学，从未让她失望过。她有心好好栽培，望他未来能够担当大任。
“谢皇姑母关心，不过皇姑母你可别一心只想着国事还有菓儿的功课，也要关心姨母师父的。”菓儿虽是孩童之言，却引起了秦君岚的注意。
她将折书放于一旁，下蹲与菓儿平视，目露笑意，“菓儿乖，姨母师父怎么了？”
“菓儿也不知她怎么了？脸上红红的明明不是妆容，还骗我。”菓儿托着下颚，略带思索之态，像个小大人。
“脸上红红？”秦君岚未能理解菓儿之言。
离月见菓儿将事情不小心抖落出来，再想瞒着秦君岚已无可能。这可是小王爷说的，算不得她失信于柳千寻吧。想到此，她坚定地上前几步，俯身下跪，将柳千寻被打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详尽道来。
“霍筱！好大的胆子！”秦君岚倏然起身，眼神冷至冰点，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光亮映照出她那张寒意逼人的脸。
“摆驾栖霞宫，宣霍筱前去觐见！”
疏雨打荷叶，细雨滴梧桐，烟雨朦胧的皇城，压抑着人心。秦君岚十人轿撵从凤鸾宫摆驾至栖霞宫，往常她都简单出行，今日特摆帝皇阵仗，天威不可触犯。
栖霞宫被告知皇上驾到，以柳千寻为首，跪了一地。秦君岚刚下龙撵，便听得众人行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疾步上前，俯身将柳千寻扶起，“快起来。”她捧起柳千寻的脸，手印已不明显，但能够看得出来是用胭脂水粉加以遮掩。
秦君岚只觉得那几道红掌印，像一道道鞭子抽进了自己心里。她顿感全身都疼痛起来，心像被什么撕扯着疼。她目光含水，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了，皇上，我没事。”柳千寻料想秦君岚定是知道了事情始末，才如此阵仗赶来栖霞宫，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她，且不说宫内消息向来传播迅速，单是菓儿每日上课，便能与秦君岚见面，不管她从谁口中获知此事，都会让她雷霆震怒。
“你没事？朕有事！”秦君岚怒意迸射，柳千寻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强压怒火，怕她龙颜大怒波及旁人，忙说：“皇上息怒，已经过去了，没事了。”
“朕带你进宫，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的。”秦君岚面色铁青，转身遥望宫门口，等候片刻，终于见霍筱出现。
宫人搬来檀木长椅，铺好黄色坐垫，搬于正殿堂门之下，呈龙椅之势。秦君岚立身于殿堂下，雷雨纷纷却不及她威严之色。她牵着柳千寻的手，扣于掌间，坐在龙椅之上。
“臣妹不敢！”柳千寻欲拒绝。与皇上平起平坐之位莫过于一国之后，如今就连太后的凤椅都要低于龙椅，她又怎能与她平坐。
“朕让你坐你便坐，今日朕便要让整个皇宫都知道，你是朕的人，谁敢对你不敬便是对朕不敬。”秦君岚语气凛冽，在场之人无不感受圣上之怒。
柳千寻站立未动，秦君岚轻拉她纤纤玉手，气场微收，温柔言道：“寻儿，过来~”
“谢皇上~”柳千寻唇角含笑，心生暖意，紧紧扣住她的手，只觉得心中踏实，像漂泊的船找到了停靠的港湾，让她安定。
霍筱从雨中战战兢兢走来，连伞都不敢撑着，行至台阶下，想要踏上，却听得秦君岚冷冷开口，“朕许你上前了么？”
“臣妹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霍筱忙俯身跪拜，不知是雨水打湿衣衫引起的寒意，还是心中犯怵，此刻她正瑟瑟发抖。
闷闷的雷声，翻滚着乌云，绵绵细雨渐大，霍筱始终跪着，秦君岚未开口，她便一直呈叩首的姿势，雨水冲刷在身，衣衫顷刻间被浸染。
秦君岚冰冷目光扫过她的头顶，像是等待着什么，那眉宇之间的漠然，令人生畏。柳千寻不知秦君岚要作何，难道只是如此而已？不会的，暴风雨就快来临，霍筱此次必会吃不了兜着走。
柳千寻不自觉地抚上被打之处，嘴角露出不明显的笑意，霍筱的嚣张跋扈在此刻烟消云散，不过一个小小侧妃，竟敢羞辱她，还敢屡次为难云瑾，简直不知死活。
“皇上，东西拿来了。”离月轻声说道，秦君岚点点头，离月向两名太监示意。
只见二人各拿一只夹棍，走到霍筱身边。这是后宫常用刑具，由六根细棍穿线而成，行刑时，将人五指放于内，牵拉两边引绳，便可致使钻心之痛。严重者可断其筋骨，废其十指。
这么残酷的刑具，霍筱即便没有见过也能认出，当即惊得磕头，“皇上...臣妹无心，无心冒犯郡主的，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霍筱此刻受惊颤抖，只觉得雨若冰霜，担惊受怕之至，废了手，她便成了废人。
“哪只手....打的郡主，就废哪只手吧...”秦君岚不为所动，决然冷漠俯视一切，握着柳千寻的手不曾松开，掌心裹住她的手背，始终放在腰间。
她又疼又恨，恨自己忙于国事，疏于兼顾柳千寻，让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她无法责罚自己，只能让霍筱承受这些后果。可若柳千寻能够软弱几次，不要总那么坚强，隐忍，何至于承受这次掌掴。
“皇上，臣妹真的知错了....”霍筱见秦君岚态度坚决，忙向柳千寻求情，“郡主，您大人大量，以前是我不懂事，求您开恩，郡主。”霍筱额头磕破地面，雨水冲乱了她的发髻，凌乱的发丝耷拉在脸上，妆容尽花，狼狈不堪。
柳千寻微微垂眸，这种时候她若不求情，显得她太锱铢必较，也不符合她给自己创建的形象。她侧转身体，微微屈身，“皇上，您贵为天子，这种私刑不用也罢，我想筱侧妃知错了，放过她这一次吧。”
“放过她....？？”秦君岚漠然地撇着霍筱，冷哼一声道，“好~既然寻儿求情，你就自行掌嘴吧。”
第72章 潇潇暮雨
“我...”霍筱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当即泪水夺眶而出，只是雨水太大，也无人在意她此刻的心情。她哀求地望着了秦君岚一眼, 被那锐利的眼神又惊得低下头，一直以为皇上姓格温和，未曾听说过她苛责于谁，父亲常夸赞皇上仁德, 可这一刻她可怕至极, 抬眸一瞬间，似要将自己撕碎。
霍筱缓缓抬起手，抿着嘴，轻轻拨了自己脸一下。
“大声点！没听见！”秦君岚一声厉喝, 霍筱一惊, 紧咬牙关, 泪水倾泻而下, 忍不住啜泣起来, 握了握拳头，用力向自己脸挥去。
秦君岚绝情冷漠的样子令人惊惧，所有人惊得不敢出声, 唯有柳千寻对霍筱被罚, 漠不关心。她只觉得秦君岚心狠手辣起来，丝毫不亚于凌钰, 或许这些位高权重之人, 都经历过杀戮和争斗才能走到高位, 而刑罚、杀戮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霍筱哭着一掌又一掌地掴向自己，雨声渐大，那清亮的巴掌声渐渐被雨声淹没，但她依然不敢停手。秦君岚犀利的目光似要取她姓命一般，她若不照做，生怕不能活着走出栖霞宫。
“住手！”忽听得一声厉色之言，亦清欢阴沉着脸出现在宫门口，身边站着贤王秦君昊。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扶起霍筱，“没事吧？”
“王爷，王爷...”霍筱两颊腮红已浮肿，疼得她几乎说不出话。幸亏她被传召时让贤王去找了太后前来，否则今天她必定会被整死在这栖霞宫内。
亦清欢凤袍加身，宽篷伞遮头，颇有气势地立于霍筱身旁，她见柳千寻竟与秦君岚齐平相坐，顿时心生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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