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 作者：醉风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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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我错了...”凌犀抿着嘴唇，不敢多言。
“马上出发给我滚去钟山郡！不许再回来！”
“是，皇姐保重...”凌犀捂着脸，带着不舍与无奈，战战兢兢望着凌钰离开了。
凌钰气红了眼，那一巴掌抽在凌犀脸上，也打痛了自己的心，她从来都习惯了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她能够容忍任何人对她的偏见和愤恨，但她看着皇帝还如此无能懦弱，便觉得自己所有的苦心都付之东流，实在令她痛心！
最不值得便是，她失去了柳千寻的心。虽然这一切她当初都曾预料，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那么痛楚。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托着额头，院落中的树叶被风微微扬起，凌钰走到院中，胸口一阵闷疼，轻咳之下，嘴角微微流下一抹鲜红，抬眸之际，仿佛出现了柳千寻的身影，她真的离开了，离她越来越远。
她要去哪救秦君岚？如今她进退无路，带着伤要去哪？凌钰忽然有些后悔放她离开，可就算追回来又能怎样呢？
“门主~”蔺无命只敢待在一边望着她，心如刀割，若能够代替凌钰承受一些，他真的愿意为他承担厄运。可她纵然深陷漩涡，也不会向任何言说，更不会向命运低头。
两国战争一触即发，她会输给秦君岚吗？蔺无命隐隐担忧。
经过亦清羽药方的调理，秦君岚的气色好了些许，但还是虚弱，每日总有几次腹痛的时候。她不知自己身患何毒，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再不实施计划怕是来不及了。
每日批阅奏折她都会带着云瑾一起，她会教云瑾如何去审阅各地税收、水利、乃至地方治理等奏折，除此之外，将一些治国经典书籍，都逐渐教授于她。云瑾本就是大家闺秀，从小博古通今，只是稍稍点化，她便懂得举一反三，觉悟甚高。
就连商议军机大事，她都会带着云瑾。
“瑾儿，近日来要辛苦你了，你须早日掌握这些，朕也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
“我不许你这么说。”每每说到此，云瑾心中就压抑地痛，如果她能选择，她宁可不要这样的信任，她怎会不知道秦君岚要传位菓儿之意。
“不管怎么样，朕的位置迟早会传给菓儿，只是他年幼，不可能担当国运，届时只能靠你。”秦君岚不相信任何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面，她只相信云瑾，只愿意将一切托付给她。
“皇姐，你不会有事的，你是真命天子，上天佑护，谁都不能奈你何？”
秦君岚面露笑意，如今她连笑都不若曾经那般开怀，总是带着淡淡的愁绪，曾经那深如大海的双眸，如今黯淡了许多。只是她那巍峨的风姿，不曾减退过。她抚住云瑾肩头，总觉得有愧于她，“朕知道幽居深宫 ，身兼重责会很辛苦甚至孤寂，可朕没法相信别人，希望瑾儿你莫要怪朕。”
“瑾儿惟愿能为皇姐多分担些。”听到秦君岚之言，云瑾鼻间酸涩起来，无论她如何端庄优雅，秦君岚总能轻易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若她-ri-你成为太后，你切记不可尽信，不可独信，不可不信，明白吗？若朕不在了....”
“你不会不在的！不会的！”云瑾忽然一把抱住秦君岚，双眸含水，也许她自己都不曾想过有天会有这样的勇气，敢抱住她，她那样怕失去，生怕这世上最美好的人就此凋零，那她此后的日子该是怎样的黯淡无光？她不敢去想。
秦君岚表情微变，似是感应到什么，只是那种感觉一闪而过，又恢复常态。她只是淡定地轻拍云瑾后背，“好了，朕以后不说此话就是了。”
听到此言，云瑾才慢慢稳定情绪，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失态，忙松开秦君岚，脸颊泛红，秀美无双的眸间还闪着晶莹的泪珠。
“瑾儿，朕且问你，瑜州驻军尽数派往启县，瑜州城无军可守，若是羽国趁机断我后路，该如何是好？”秦君岚想考验云瑾对于时局乃至行军之法的参悟力。
云瑾思忖片刻，言道：“皇姐当初留下云尧那支军队不杀，反而养在冀都城外，或能一用。”
“可朕怎知云尧不会再有反叛之心呢？”
“云尧当初反派不过受人唆使，他维护铁卫军之名未尝不是忠君爱国，他犯上作乱皇姐反而宽厚以待，足以令他感恩戴德，加之母妃那次的雷霆震怒，想必云尧应该能够懂得拿捏，否则他便留不得，该杀！”云瑾娓娓分析，只是被稍加引领，她便懂得识人观天下，骨子里的强势被秦君岚慢慢激发，锋芒渐渐显露。
“瑾儿果真没叫朕失望，云尧的部队已经出发，不过我怕凌钰未必不会想到这层，便派了一队影卫暗自跟随，随时跟朕汇报情况。”秦君岚运筹帷幄，更加审时度势，懂得防患于未然，她的宏图霸业终要从羽国开始下手，而凌钰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皇姐之行必为天下，不过你还是要身体危险，母妃这一去还未归，不得大意。”
“朕知道了。”
“启禀皇上，离大人求见。”元熙轻声来报，秦君岚挥挥手。
离若带着最新消息而来，先前夙鸢楼被秘密抓获的一批人已经转移至绝命司，请秦君岚拿主意。
原本这些人都该杀，但离若却查到了更深的秘密，当即迅速来报。
“你是说柳千寻是羽国崇王的女儿？”秦君岚颇为意外，她从未想过柳千寻竟还有如此身份。
“正是，她原名贺寻，夙鸢楼的挂名老板贺昔便是她的亲弟。”
“原来如此....”
“近日探子来报，羽国似乎正准备迁都，大批王公大臣都秘密迁移，怕是要摈弃正邑了。”
秦君岚冷笑，凌钰这一计可真是长远，如此煞费苦心的在冀都设据点，用的都是能人。现在想来谌青潜伏多年，怕是早先发现自己准备出兵而提前告知了凌钰，为了拖住她出兵时间，先是制造旱灾，再以美人计拖住自己，甚至不惜给自己下毒。
偷盗布兵图恐怕都不是她真实目的，区区布兵图又怎会救得了羽国？她，在拖延时间。秦君岚终于明白凌钰意图，不觉得快哉，凌钰称得上是一个对手，可惜，她一定会覆灭掉羽国！
“将贺昔给朕带过来，朕要亲自问话。”秦君岚眸间幽深，望着远处没有尽头的天空，思念如氵朝水袭来。
寻儿如今在哪呢？
第99章 鬼谷神医
秦君岚秘密抓捕了夙苑楼一批人, 其中便有贺昔。整个夙苑楼都是修罗门据点，她曾经所有的怀疑都成真，对于柳千寻身份的种种, 已然明晰。
她端坐鸢尾园凉亭，想起那些曾经，恍若梦境一般。万萤环飞，仙影飘零的那个夜晚, 她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如今回忆越美，心就越痛，她曾经所做的一切，现在看来都是一场笑话, 可她, 竟然不后悔。
贺昔被离若带至凉亭, 见到秦君岚时微怔, 他不知道原来叱咤风云的冀女皇竟是如此风姿绰然。挺拔的身姿, 映衬出她纤长的身材，柔中带刚，颇有君王之风, 她从来不知道女子为皇, 也会有着这样不怒而威的气势。
“见到皇上还不行礼？”离若一脚踹向贺昔的后腿，他屈膝而下但却挺直身体。
“我是羽国人, 为何要跪拜冀国皇帝。”贺昔毫不畏惧, 刚想站起身又被离若按下。
“行了, 离若你先退下吧。”秦君岚并不在意他的言语冒犯，始终淡定如许。
“皇上...”离若担心贺昔对秦君岚不利，但看到秦君岚有些犀利的眼神，没敢再多言，“微臣告退。”
贺昔一身傲骨，从未屈服过，只是他踏入这片鸢尾园时也晃神了，鸢尾花是羽国之花，在羽国随处可见，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看到如此惊艳的绽放。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他甚至以为秦君岚召见是为了给他上刑，撬开他的嘴。
但他都想错了，这位女皇的想法，无人能猜透。
“你是寻儿的亲弟？”秦君岚上下打量他，眉宇间确实有那么几分神似柳千寻，竟让她觉得亲切起来。
“是又如何？你别妄想从我口中得知修罗门任何事。”贺昔目露笑意，各为其主，他从未打算活着离开这里，他本该是死人，是长公主仁慈留下了他的命。
秦君岚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不气不恼，“你这股桀骜不顺的劲倒与她有有些相像，朕找你来并不是为了问修罗门之事，只是想听你说说你姐姐与她娘亲的事。”
“真的？”贺昔狐疑，他才不信女皇会这么好心，总觉得她有什么阴谋。
“若你不愿意说也无妨。”秦君岚淡定地走到园边，凝望着鸢尾，难猜其用心。
“那你想知道什么？”贺昔看她并不像说谎，何况自己已是阶下囚，没必要再对自己怎样。
“什么都可以。”秦君岚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意。
“好吧。”贺昔想了想，便从他记事开始，将柳千寻母女在崇王府经历的一切都讲述她听，甚至他从别人耳中听说的柳竹分娩那天所受之苦也尽数说了出来。
秦君岚踱步在花林之间，听着贺昔说着过往种种，原本平静的内心再起波澜，她忍不住地轻咳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何柳千寻会是个那么冷情的人，看透人间冷暖，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折磨，如何还能善待这个世界？
这一刻，她只有心疼。更替亦清羽惋惜，白白守了二十年，却不知心爱之人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随后姐姐便带柳姨出府了，此后的事不便再告知。”贺昔说完看向秦君岚，见她面容微微发白，似有不适。
“后来她被凌钰所救，加入了修罗门...”秦君岚的声音越发轻盈，她苦笑一番，挥挥手，不一会侍卫上前，“将他单独关押。”
贺昔刚被带走，离若便前来候命，秦君岚深深叹口气，微弱的眼眸却忽然迸射出凌厉之光，嘴角缓缓吐出旨意，“除了贺昔，其他人，杀！”
“遵旨！”
现在想来当初她被刺客追杀，逼进了夙鸢楼也是这群人干的，真是一出大戏，所有的戏码都是为了请君入瓮。所有人都该死，秦君岚绝不会姑息，但她要先留着贺昔一条命，不仅为他是柳千寻弟弟，也因他曾在小时候帮过柳千寻，给他留条生路。
贺昔怎会料到，他小时候对姐姐的善意和保护，不仅为他从凌钰那里捡回一条命，还在秦君岚这里得到了特赦。
两肩鸢尾，一世情缘。柳千寻为何爱凌钰，或许秦君岚能够理解，她们曾在一起那么久，是凌钰让柳千寻重生，她过去的种种都只有凌钰那个女人，自己才认识她多久呢？秦君岚望着眼前这片鸢尾花，真是讽刺，可笑！她在做什么？为她种一园她与别人的定情之花？
“来人~”
“皇上！”来人竟是离月，秦君岚见她神色已恢复如常，眸间却散不开一层悲伤之气，她原想让离月休息一阵子，暂不用伺候，但她还是回来了。
“怎么不歇着？”
“奴婢没事，请皇上吩咐。”离月看似波澜不惊，却像失去光泽的明珠，黯淡亦无神。
秦君岚微微叹口气，“你与朕，倒是同病相怜了，拿火把来吧。”
“皇上？”离月惊诧地望着她，心中的疼痛感再次猛烈袭来，或许她是最懂秦君岚心情的人，她与谌青死别，秦君岚与柳千寻生离。
她没有劝秦君岚，而是让人将鸢尾四周铺上草木，默默地将火把取来交到她手中。
秦君岚举着火把，望着鸢尾出神，心中涌起不舍，可她断然也不想再被这些堵得心口痛，望着只有煎熬，不想来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踏入这里。
她转头看向离月，问道，“你后悔爱她吗？”
“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曾后悔！”离月握住谌青送给她的匕首，眼神坚定，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的微笑，能如谌青那般温暖，永远刻在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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