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天下 作者：醉风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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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净瞎说，老头了无牵挂，不过等候故人已久而已。”鬼谷子挠挠头，殷切的目光未曾离过谷口。
“哦？~晚辈明白。”柳千寻亦循望而去，两个熟悉的身影渐入眼帘，那不是娘亲和亦清羽吗？
“清羽！~”鬼谷子兴奋得差点跳起，却很快被惊恐取代，因为他远远便感觉到亦清羽受了重伤。
“娘！”柳千寻与鬼谷子同时迎上前，忙扶着这摇摇欲坠的二人。
亦清羽脸色煞白，瞳孔散大，已渐渐无神，真气乱窜使她虚弱不堪，她熬着一口气，带着柳竹赶到神农谷，见到鬼谷子的第一句话便是，“老鬼，你快看看竹儿的身体。”
“不，你先看看阿羽。”柳竹的每句话都像拼尽全力，脖颈的青筋若隐若现，鬼谷子看她一眼便基本心中了然。
“别推来推去的，先进去再说吧，真是都半死的人了都。”鬼谷子真是无言以对，他扶着亦清羽，柳千寻托着柳竹，将二人带至屋内。
“唔~”亦清羽气息大乱，真气无法凝固，总是搅动内脏，疼痛不堪，可她至始至终都拉着柳竹的手不曾放开过。
“阿羽，你怎么样？鬼谷子你快看看她。”柳竹的衣袖沾满鲜血，这一路，亦清羽时不时吐血，溢出口中的血灼着她的心，一次又一次。
“真气乱窜，我来。”柳千寻扶稳亦清羽，气沉丹田凝聚掌间，为亦清羽调息。她虽不懂医术，却能感觉到亦清羽这内息乱得足以将五脏六肺尽伤，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我没事，别担心。”亦清羽强撑自己，挂着浅浅笑意，握住柳竹的手更加紧了。她哪里能感到疼痛，所有的情绪都沉浸在相认的喜悦里。
柳竹喜忧参半，双手紧紧裹着亦清羽，眸间尽是哀伤与心疼，可叹她的身体又虚弱起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时常出现气短胸闷。她想要忍住，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咳出声，亦清羽想要起身扶她，却被鬼谷子按下，他瞪着亦清羽，喝道：“不要命了是不是，专心调息。”
“小竹子，来，给我把把脉。”鬼谷子向柳竹伸出手，柳竹点点头。鬼谷子双指轻点，眉头深锁，他又探向柳竹颈脉，扒开她的双瞳看了看，深深叹口气。
此时柳千寻为亦清羽的调养也已经结束，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问道，“她怎么样？”
“我看看你来。”鬼谷子又为亦清羽把脉，眉头蹙得更深，他气呼呼地往地上一坐，“你俩一个病入膏肓，一个五脏六腑俱裂，到底怎么回事？？”他瞪着亦清羽，真是又气又心疼，“以你的身手，这天下谁能伤得了你？”
“都怪我不好，阿羽以为我被凌钰抓走，闯了长宁府，两人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哎。”
“凌钰派人去枇杷林了？”柳千寻终究是大意了，她离开时就该想到带母亲一起走，当下局势就算亦清羽护得了柳竹，也会自顾不暇，她如今的处境，柳竹再待在冀国必会危险，所以凌钰是为了救柳竹回羽国吗？
“这么多年钰儿一直善待于我，若没有她长年差人为我调养身体，我早就命丧黄泉了，所以我看到阿羽跟她对招，便急了，可一切都来不及...阿羽伤了，误会了钰儿，也打伤了她。”柳竹想起亦清羽从屋顶摔落那一幕，便后怕，连回忆都不敢。
“我倒没曾想过一国长公主竟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还用的是天苍阁的心法。”亦清羽想起凌钰所言所行，或许真的对她有所误解。
“她也受伤了....”柳千寻想到凌钰本就受了自己一掌，如今跟亦清羽两败俱伤，恐怕内伤不弱。
鬼谷子的脸比这阴天还沉，他叉腰望着这三人，若无其事地聊天，当即气急败坏地指责起来，“你们CAO心点自己行吗？一个中毒，一个内伤，一个重症，老头先治谁好？真是一家老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老头看你们都急。”
“中毒？谁中毒？”柳竹反问，将目光移到柳千寻脸上，她悄悄将手臂往身手藏去，亦清羽最先发现，拉过她的手臂，捋起衣袖，愣住了。
“寻儿！你为何？”柳竹捧着她的手臂，触目惊心的细小伤口遍布了手臂，数不清的刀口在不同位置划开，原本白皙的手臂，除了划痕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柳竹握着柳千寻的手臂身体微微颤抖，一句话说不出，女儿从小忍痛能吃苦她是知道的，可如今看她这样，心疼的难以言喻。
“娘，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老鬼，你敢拿她试药？”亦清羽瞪着鬼谷子，他眼神闪躲，心虚地别过脸，“那，那你又不是不知道蛊毒难解，子母蛊更加无药可解，我只能用血液疗养蛊虫来研究解药。”
鬼谷子说话间偷瞄了亦清羽一眼，见她脸色依然阴沉，又眯眼笑道，“我这还不是把医治你外甥女的解药给研究出来了嘛，虽然不能将子蛊驱出体内，但总能抑制毒发，别气了吧，女侠。”说完他将研磨好的药粉递给亦清羽。
“好，我这就回京一趟，竹儿和寻儿在此疗养。”亦清羽说完便要起身，柳竹忙拦下她，“不许！”
“竹儿，我把药送回去便回来，有老鬼照顾你我放心，神农谷外人进不来，你安心在此等我。”亦清羽虽内息渐渐稳定，内伤却依然很重，只是她牵挂秦君岚，担心她毒发遭受痛苦，急切的想要回冀都。
“你要去我便和你一起，说什么也不要再跟你分开。”柳竹挽着亦清羽手腕，紧紧靠着她，她知道亦清羽只是看似恢复些许，实则伤势很重，只不过内息稳定后尚且能够站立。
“竹儿，你如今的身体不宜奔波，必须让老鬼为你医治，我保证两日后便回来。”
“清姨，娘，你们别争了，我去吧，我还想....还想看她一眼。”柳千寻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进宫，可真的有机会，她还是再看秦君岚一眼，她的身体如何了？
她终究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说好永远不回去，还是控制不住想念。只要她没事就好，柳千寻不断对自己说着。
“也好，你回去直接找瑾儿，速去速回。”亦清羽将解药交到她手上，轻轻握了握，语重心长道，“人生苦短，若是误会便去解开，既相爱就相守，何须在意那么多，我与你娘分离二十多年，如今才能相聚，难道你也要与颜儿这样错失下去？”
“清姨，有些事非我心愿能够达成。”柳千寻双眸黯淡，她深深提了一口气，无力的支起一个微笑，拉着柳竹的手放到亦清羽手中，“娘既已与你相认，寻儿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终于可以放手做任何事情了，哪怕是死，她也无所畏惧。
“你如今身体这样，可千万当心啊，寻儿。”柳竹始终放心不下，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她曾经是冷情，如今只有无尽的惆怅与落寞，没有一丝活力，眼眸下只有绝望和孤寂。
“娘放心，寻儿知道。”
从神农谷快马加鞭一日半便可抵达冀都，柳千寻将头发束成发髻，换上一身黑色的男装，唇边贴着胡须，乔装打扮后无人能够认出她。她骑马经过夙鸢楼时，发现已被贴上封条，曾经夙鸢楼的风光，曾经清河边上的繁华似锦，曾经清河第一佳人，都已不复存在。
物是人非事事休，柳千寻觉得苍凉不已，一场美人计的代价是，失去所有。
她耐心等到天黑，趁着皇宫换岗之际，用轻功跃墙而入。在皇宫的日子，她早已将能够潜入的线路摸清，也观察出岗位巡逻的特姓，其实那些都是谌青不经意间泄露给她，只是谌青的手段过于高明，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自然，非人故意所为。
柳千寻不知道云瑾母子已搬入凤鸾宫，她先潜伏沁园查探并未见到云瑾本人，她料想云瑾一定陪在秦君岚身边照顾。
忽然一队巡卫走过，她迅速闪过，牵动真气，只觉得内息顿时翻涌，定是残余毒素作祟，她忙封住自己几处穴道，向凤鸾宫赶去。
“见过贤王妃。”
柳千寻轻盈的身姿正小心翼翼探路，忽然听到宫女的声音，她一个翻身如壁虎一般，贴在屋檐上。她见云瑾端着一碗汤羹，像是刚从御膳房出来，这是她亲手为秦君岚熬制的补汤，按照太医吩咐加了清毒解热的药材，她亲自拿捏火候，怕药材的苦味让秦君岚难以下咽。
她提着东西专注走着，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正靠近她。柳千寻趁着她经过没有守卫的地方，纵身跳下，立在云瑾身前。云瑾大惊，但还是镇定自若的望着她，柳千寻忙摘下面巾，“姐姐，是我。”
“寻儿？”云瑾忙看向四周，将她拉至拐角，避开巡卫可能经过的地方，小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柳千寻拿出解药交到云瑾手里，“姐姐，这是我从神农谷带来的抑制毒发的药，是鬼谷子亲自研制，你记得一日三次，混在吃食里给她服用，可将毒素压制下去。”
“你去了神农谷？还..”云瑾话音未落，感到柳千寻面色无光，脸色发青，余光又瞥见她手臂似有伤痕，她捋起她的袖口，惊愕地望着她，“你...”她感到心中压抑不已，还夹着丝丝的疼痛。
柳千寻手臂上千丝万缕的伤□□替，红色的刀伤凌乱的布满，她就算不知发生何事也能猜到她以身试药了。
柳千寻缩回手，对自己的伤势并不在意，而是拉着云瑾的手，哀求道，“姐姐，你一定答应我不要告诉她，千万不要。”
“可是...”
“没有可是！”柳千寻将药瓶塞到云瑾手中，“我可以，去看她一眼吗？”
云瑾点点头，这种时候她怎么忍心再拒绝柳千寻，她猜想的没有错，柳千寻不可能是下毒的凶手，对秦君岚的情意也不会有假，否则她不会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还有便是她自己的直觉，好似有着天生的亲切感，她总觉得柳千寻并不是一个恶人。
“你跟着我，小心一点。”云瑾若无其事的走出，柳千寻以半隐藏状态，跟着云瑾一路到了凤鸾宫，她故意遣散守卫，让柳千寻能够有机会看到秦君岚。
红烛点亮凤鸾宫每个角落，秦君岚端坐桌前，正捧着书正专注地教授菓儿。
“君者，要明是非，知善恶，亲贤臣，远小人，身兼江山社稷，必要时宁枉勿纵，明白吗？”秦君岚语气轻柔，更因为是她没有力气说太多话，每天坚持上朝，教云瑾批阅奏折，再给菓儿上课，她已然在透支自己的身体。
“皇姑母前面的我懂，可宁枉勿纵什么意思呀？”菓儿十分聪慧，能知同龄人不知之事，但毕竟还是孩童，诸多事情不懂，秦君岚都会耐心给她讲解。
“宁枉勿纵就是，当你怀疑.....咳咳~~”秦君岚话说一半，忽然感到心跳骤然加快，紧接着便觉得气不足，一阵猛烈的咳声袭来，她感到喉咙一股腥甜之气就要外溢，她想要找锦帕却没来得及，鲜血从口中喷出，滴在了书上。
“母妃，母妃，呜呜呜，皇姑母吐血了，母妃。”菓儿第一次看到秦君岚吐血，吓得啜泣起来，只能一声声叫唤自己的母亲。
柳千寻心中一紧，抽痛的无法呼吸，她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步，却被云瑾按住，冲她摇摇头。这种时候柳千寻怎么样都不可现身，她自己亦紧张不已，手中握着柳千寻给的药，冷静的走进去，并且宣召太医。
她沉重的别过脸，转身之际，又向秦君岚望去，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可她不能上前，只能离去。她无力的扶着墙壁，指甲狠狠地向内扣去，掌心因为摩擦出了血也未得知。
她因中毒瞳孔泛着青色，悲哀之色化为泪水，蔓延在脸庞。她的身体像枯竭的树叶，全身泛黄，而手臂上那一道道划痕，终究取得了成效。一切都来得及吧，颜儿，只要你好起来，什么都不再重要。
第103章 宏图霸业
秦君岚虚弱地卧于龙榻, 太医轮流上前依然是束手无策。云瑾趁人不备，将柳千寻带来的药粉，倒入汤羹中, 她轻轻搅拌均匀，端上前，“皇姐，先喝点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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