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孚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轻轻的向荆陵侯府掌事大丫鬟玉烟颔了一下首:“有劳。”
西院的卧房里,曹徽吃了司马仁特意调制的药丸后,第七次扭头去看那边的刻漏,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听竹到:“你再去看看人来了没。”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听竹应声跑了出去。
曹徽坐靠在床上,忍不住从枕头下摸出来一面手心大的银镜,再度查看起自己的面色。
还好,确实是苍白无血色,看起来像是个气血亏虚郁结于中的病人。
在司马玄和荀公这“翁婿”两人的商量下,原本身体康健的“荀姑娘”曹徽趁着在娘家小住而对外称病,荆陵侯府无人主事,司马玄就理直气壮的带着孩子直接住在了荀府。
可曹徽没有想到,天家竟然会如此关心她的健康,不仅以慰问荀润的名义赏赐了许多补品,还特意派了太医署的首席太医严孚来给她诊病。
好在,无药堂堂主司马仁的本事不是平白吹出来的——他给曹徽拿来了几颗红豆大的小药丸,曹徽只要每次在太医给她诊病前半个时辰吃上那么一颗,她的脉象就会同真正卧病在床的人一样的虚弱。
可严孚是谁?云集天下名医的太医署首席太医!司马仁的药丸能骗过去他老人家一次,那么是否还能骗过第二次呢?
严孚很快就在玉烟和听竹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只是,他老先生的身后,依旧跟着一位从宫里来的绿袍司录小官。
或许是医术愈高的人搭脉的时间就愈久,当曹徽觉得自己的整个手腕都被严老太医摁麻的时候,严孚终于给曹徽搭好了脉。
严孚慢吞吞的收起自己带来的青色脉枕,习惯姓的抬手捻着自己的胡须,问:“夫人今日心情如何?”
“也说不清楚心情如何,”曹徽微微垂下眼皮,眉心轻蹙,几乎是随口的就叹了一声气:“只是总觉得胸口发闷,老是想叹气。”
严孚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又恭敬的给曹徽拱手:“医家冒昧,敢请观君夫人舌苔之色?”
“……”曹徽搭在隐几上的手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她复叹一口气,终于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的脸毁在了那次事情里,至今都不想让人见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严老太医,还请见谅……”
女人好看的眉眼中染上了某种不忍提及的悲伤,严孚向曹徽揖了个礼,果然没有坚持。
老大夫转而又尽心尽力的问曹徽了一些别的情况,而后就由玉烟引领着去明堂改药方去了。
曹徽白担心了许久——因为直到送走严孚等人,她身上的药劲似乎该没下去。她依旧觉得的精神有些不太好,手脚亦有些无力。
她取下遮面的素纱抬手按了按自己隐隐发胀的额角,幽幽的叹了口气,问玉烟到:“桓儿和晴儿呢?”
“贾嬷嬷带着小公子和二姑娘出门逛街去了,”玉烟过去将窗户打开一半,散着卧房里的苦涩药味,道:“主子说夫人身上病着,宜静养,不便让小公子和二姑娘过来闹夫人。”
“她倒是想的周到……”曹徽要笑不笑的说了句反话,并没有要嗔怪司马玄的意味,只是吩咐玉烟道:“将床桌拿上来罢,我看会儿书。”
曹徽平日里用的那些东西悉都放在手边最容易拿到的地方,玉烟将床桌搬上来,又将曹徽今日一直在看的几本书册拿来放到曹徽手边,甚至她还周到的将茶壶与茶盏都放在了曹徽触手可及的地方。
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妇人随手捏起书册看书,玉烟将香笼里的香续了一些,然后就安静的退出去,忠心的守在了门外……
阅览对常人来说极其晦涩难懂的佛家经文,对于曹徽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可今次不知怎的了,她看着书页间的梵文,注意力渐渐分散,不知不觉的,她就靠大在软枕里头歪头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睡眠中的她走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
这个梦境里没有往日噩梦里常见的冲天大火和血腥屠戮,这里只有一片薄雾弥漫的灌木林子,她不停的奔跑穿梭在林子里,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来来回回的在林子里转圈,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可能是睡够了,也可能是司马仁给的那药丸药效过去了,梦中被薄雾困住的女人平静无波的醒来,她拖长了声音,哼着慵懒的声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却发现床沿安静的躺着一个人,曹徽惊觉,她身边躺着的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安静,安静的出现,安静的消失,安静的守在某个地方,无论你何时回头,都会发现她就在身后。
“你下朝回来了呀,”她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亲昵的翻过身来将手臂搭在了对方的肚子上,好看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一个弧度,声音带着才睡醒迷糊与某种撒娇的糯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呀?你饿么?——你等我起来给你做饭。”
“刚过了未时一刻,”司马玄握住了曹徽搭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轻轻挲摩着曹徽那不知何时变粗糙了的手背:“我回来前同荀公一起在外头用过午饭了,玉烟说你晌午前就睡下了,现下是要起了么?”
“唔,不想起来啊……”曹徽打小就爱赖床,在万安寺那几年时确实是将这个坏毛病改掉了的,却不知为何,现在又轻而易举的将这毛病再度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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