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 作者:若花辞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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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是成熟稳重了,却还是喜欢抓着细枝末节来与旁人较高低,还是幼稚。但谢漪并不觉失望,反倒想陛下常日埋头于案牍,为边军之胜负,为苍生之福祉CAO劳挂心,已是够辛劳了,能在她面前轻松无矫饰,得片刻安闲,倒是好事。
谢漪与刘藻倾吐了对谢文的牵挂,刘藻也与她倾诉烦心事。
“武帝有博望侯,三出西域,勾连各国,我却连个能出关去瞧瞧匈奴动向的人都没有。”匈奴异动,必然是关外出了什么事,这是众人都认定的,可偏生怎么都寻不出一个能为她去打探周详的人。
满朝君臣近日都在为此事忧心,谢漪哪里不知,她此前也无良策,但到了这里,却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出使西域,道途劳苦,故而众人所想皆是身在壮年之人,能受风沙侵蚀之人。谢漪到了旧宅,在老夫人的灵位前上了香,猛然间顿悟,壮年人中无此人才,老人家中有啊。
她与刘藻道“有一人,能为陛下效命。”
刘藻眼睛一亮,急问“谁?”
谢漪道“关内侯苏武。”
刘藻大喜过望,苏武在武帝时出使西域,被匈奴抓获,囚于北海牧羊,匈奴放言,除非公羊产子,否则绝不放人。他多年无音讯,朝中皆以为他已遇害,苏武却牧羊十九年,志向不改,一心向汉。直到昭帝时,再度使人出使匈奴,方知他尚在人世,将他带回大汉。
关内侯这爵位,还是刘藻即位后封的。只因苏武年岁大了,日常不出现人前,她竟也没想起此人来。
“苏君在匈奴十九年,对匈奴定然了如指掌。”刘藻喜道,她看了眼天色,今日是来不及了,便道“我明日一早,便亲自登门。”
谢漪道“陛下对他有厚恩,苏武定会帮陛下这忙。”
早前梁集与太后乱政,苏武之子投在梁集门下,后梁党覆灭,苏武之子按律当斩,且还殃及满门。刘藻听闻苏武的事迹后,很是敬佩,不仅赦了苏氏门庭,连苏武之子也未斩杀,只囚于牢中,倘若哪一日大赦天下,苏武再行奔走,兴许还可获释。如此可谓厚恩,苏武对此极为感激,时常与人赞叹皇帝的仁慈。
有这一桩,苏武必会竭力效忠。他年近八十,要他再度出使自是不能,但大汉绝不乏勇敢血气的男儿,此前无人担任,只因不识匈奴言语,不知关外风情。有了苏武,可选拔一批勇士,交与苏武教导,不出三月,便能培养出一批使节来。
解决了一件大事,刘藻身心通畅。谢漪见她高兴,自也欢喜。
日头西渐,已是黄昏。
谢漪见时候不早,正要告辞,刘藻却拉住了她的手,期盼道“我们在此留一夜。”
她微凉的手像是忽然间变得火热,使得谢漪的心也跟着滚烫起来,她看了眼刘藻,触上她希冀的目光,面色微微发红。刘藻以为她是担心为人所觉,忙道“我们先前,也常有外宿,并无人察觉,偶尔一回,不要紧的。”
谢漪思索片刻,终是点了头。刘藻比听到苏武名字时更为喜悦,拉住了谢漪的手,便不放开,与她道“我、我想你想了许久,每夜都辗转难眠。”
谢漪也想她,但她纵是被思念埋没,也说不出如此称得上露骨的话语,只微微转开头,低声道“嗯。”
刘藻想,今夜是她们的。光是想一想,都使她周身都如置火中,从心口蔓延出滚烫的燥热,她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谢漪的嘴角。谢漪吓了一跳,她们太久没有亲密,光是这样轻轻一吻,已使她心跳紊乱。
刘藻察觉了她的紧张,指腹轻轻地在她的腕心,沿着她的脉搏,来回轻抚,使她渐渐放松下来。
谢漪被她安抚,靠在她的肩上。刘藻低首,看到她的脸侧,耳朵与颈,依靠着她的谢相格外柔弱,刘藻觉得像是拥有了便是要将她的天下都夺走,也要好好保护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在谢漪的发上。
相依许久,谢漪方直起身,轻声道了一句“真失礼。”
虽是黄昏,但天还亮着。
她说这话时,脸尚微红,语气也无责备,多的是婉转缠绵,使得刘藻愈加心动。
旧宅一切都有,房舍是日日有人洒扫打理的,内里摆设也俱完好,只缺了米粮。皇帝在此,自不会让她饿着。胡敖得知陛下与君侯要在旧宅留宿,忙使人打点食材。
这一年来,刘藻与谢漪虽不常相见,可她们的心贴得更近了。胡敖是皇帝最倚重的内宦,自然熟知皇帝心意,故而不知何时起,私底下跟着相府的人,改称谢漪为君侯,也将她视为主上。刘藻第一回 听到,当面没说什么,隔日便升了胡敖的官阶。
随着年岁增长,她的气质也越来越沉厚威重,刘藻也不得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肆意赏罚,也只有遇上与谢漪相关的事,她方会生出任姓,不愿顾虑大臣与百姓的想法。
她们步出房门,便见外头飘雪,不是纷纷扰扰的大雪,而是轻轻柔柔的小雪,在日头的余光下,漫天飘落,自由自在。庭前的树,枯草,与白石在雪中都有了另一番意境,尤其是那一树梅花,像是与雪融为一体,唯有暗香能区分。
今日小雪。
小雪这日雪满天,来年必然是丰年。
二人心下宽慰,想着明年又有好收成,不论是运往边城的军粮还是百姓家中所食,都可宽裕些。
刘藻见那树梅花开得极好,抬起衣摆,快步跑了出去,谢漪来不及拉住她,便见她穿过满庭院的雪,来到梅树下。
梅花盛放,晶莹的雪落在叶上,花瓣上,更添纯粹,刘藻转头,与谢漪一笑,挑了一枝最好的,伸手折下。
雪越来越大,渐渐地堆积起来。庭前石阶已有了薄薄的一层。
谢漪望着她跑远,又看着她回来,提心吊胆的,唯恐她滑倒。直到她回到身前,稳稳地将那枝梅花奉到眼前,谢漪方显笑意,接了过来,细细地观赏,眉眼映着梅花,俱是温柔。
刘藻不由自主地来住了她的衣角,谢漪察觉,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淡淡一笑,为她拍去肩上的两片残雪。
接下去她们便一直在屋中,开了朝向庭院一侧的窗,坐在窗下观雪。胡敖见初雪,也特令置了火炉在房中,又送去一壶美酒,搭几样佳肴,温在火炉中,好让二人随时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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