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当初抛弃她、欺骗她，让她绝望、让她痛不欲生的人就坐在对面，竟然没有泼他一头开水的冲动，看他被亲生女儿气得没脾气的时候竟然觉得他有一丝可怜。

　　顾杨镇定地吃着，清楚地看到顾斌时不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时不时看向老妈的眼神里的那一丝柔情，是留恋？是后悔？不管是什么，他现在这个恶心的家一定是后院起火了。

　　不然怎么可能没事干背着家里如鸡似婊的臭婆娘来和前妻女儿叙旧情。

　　不过很正常，当初他被年轻独立的女孩儿迷了心智，忘了自己费尽心思追来的也曾是万里挑一的女神，现在婊|子即将人老珠黄，而女神却仍然美丽，甚至还多了独立起来的魅力，任谁的心里都不甘。

　　顾杨感觉心里的冷笑再堆积下去就要笑出声了，赶紧又夹了个虾仁，把笑憋了回去。

　　“杨杨还是爱吃虾啊？”顾斌放下筷子，“再来一份吧？这菜分量太小了。”

　　“不用。”顾杨调整好表情，“喜欢虾不代表要一直吃，时常换换口味，换个菜，才比较有趣，你说是不？”

　　顾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顾杨接着说，“只有吃的多了，才能判断最喜欢的到底是虾，还是鱼？还是鸡翅？”

　　顾杨夹起一块鸡翅看了看，放在盘子里，笑眯眯地说，“不过像你这种吃完虾，又去吃屎，还吃得津津有味的，实在太少见了。”

　　“顾杨！”

　　“顾杨！”顾斌和杨叶玄同时喊了出来，顾斌几乎是吼了一嗓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顾杨，气得发抖。

　　杨叶玄拉了拉顾杨，“你别这样跟你爸说话……”

　　“嗯？”顾杨不紧不慢地放下了筷子，“哦，不好意思，在吃饭呢。”

　　“顾杨！”顾斌眼睛都有些发红了，“我哪对不起你了？哪个月少给你钱了？你为了气我，高中时候不学好就罢了，大学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啊？”

　　顾杨扫了一眼紧闭的包间门，深吸一口气也缓缓地站了起来，“体统？你出轨的时候好成体统啊，你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还要用钱来弥补？你自己说，矛不矛盾？”顾杨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过了，你别自作多情，不是为了气你，要说是因为你，也是你害的我们成了这样，你明白点因果关系！不过你就算认清楚了也别想着赎你那点罪了，我们真的不需要。”

　　顾斌险些被气得一口气憋死过去，顾杨拿起外套，拉上杨叶玄，“妈，走吧。”

　　杨叶玄同情而无力地看了顾斌一眼，赶紧跟上顾杨走了。

　　顾杨把老妈赶了上楼，自己坐在亭子里点了根烟。

　　她没有很想抽，只是习惯了。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手也有一点抖，心也有点疼。她曾经也是一个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她以为爸爸爱妈妈，爸爸爱我就是永远不会变的东西。

　　只是再想到那个女人一脸得意的样子和顾斌的纵容，想到老妈在卧室里哭得没日没夜的日子，她就会立刻转换成一点即燃的状态。

　　他亏欠的，不是钱，不是房子，而是再也不会拥有的，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罢了。

　　顾杨没有那么宽容那么佛系，所有令她痛的东西，她都牢牢地记着，一刻都不敢忘。

　　她最恨谁伤害了她在意的人，这让她觉得自己太渺小，太没用了。

　　她恨那种无力感。

　　颜安瘫在床上，听老妈絮絮叨叨地说着谁谁谁家的孩子考了研究生，已经十拿九稳了，谁谁谁家的孩子放假还报了培训班，感觉自己平时学得不够……

　　“颜安，你报个英语班，学学英语，别把放假时间浪费了！”老妈把手机递过来，“我给你问好了，这个老师讲的很不错，你明天就去试听一下。”

　　“不是吧！”颜安头埋在枕头里，“我刚放假啊妈！”

　　“别人放假学了东西，立马就把你赶超了！”老妈恨铁不成钢，“跟你说了多少次，就要把握大家放松的机会，你才有机会赶上来一点点！”

　　“行行行！我知道自己不行了！你能不能让我缓一缓啊！”颜安很绝望。

　　“有什么可缓的，这上个学把你累的。”老妈嘴上絮絮叨叨的，还是边说边出了门，“睡会儿吧，午觉也很重要。”

　　根本没变化。上了大学回来我也还是那样。颜安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给顾杨发微信。

　　“杨杨，你在干什么呢？”打出这几个字颜安又赶紧删了，好像有点肉麻。

　　“我又被我妈说了。”想了想还是发了这个，顺便能求个安慰。

　　-说你什么？我今天看他们挺慈祥的啊。

　　-你看走眼了。

　　顾杨半天都没回话，颜安等得焦急，打了语音过去。

　　“怎么不理我啊？”颜安说。

　　“我刚准备回你你就打过来了。”顾杨那边听着有风声。

　　“你在外面啊？”颜安问，“冷不冷？”

　　“……还好，就在小区里。”顾杨声音挺平静，不过颜安听到了她吐气的声音。

　　“你在抽烟？”颜安警惕起来。

　　顾杨笑了，“你给我身上装监控了吗？”

　　“你怎么……”颜安有点急。

　　“就一根。”顾杨打断她。“你妈说你什么？”

　　颜安顿了顿，“……也没什么，都是些琐碎的，加起来才能压死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