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听见有人跟时进打招呼,才转过身去,先上下看来时进一遍,她身上干干净净,衣服都是换过的,一点血污都没有,只是还带着寒气。
柯蓝拉着时进,说:“没受伤吧?”
时进伤都在身体上,回去自己敷了药包好,并不露出来,还点头说:“运气好,没事。”
柯蓝有233这个千里眼耳报神,早知道时进受伤的事,于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塞到时进手里,“伤药我这里管够,要说希望你用不着,那也不实际。你自己小心些,只要记住,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时进紧紧握着药瓶,点了点头,“先生打算一直在凉州城做军医吗?”
俩人一起往外走,柯蓝听这个话,脚步停了下来,看着时进,问:“怎么这么问?”
旁边抬着伤兵往医帐里进,俩人避让了路,时进一直看着那人被抬进去,才转头,却并不敢看着柯蓝,只说:“先生在这里做军医,实在是明珠蒙尘大材小用……”
柯蓝皱眉,“说实话。”
时进闭嘴,犹豫了一会儿,说:“这次伤亡实在惨重,但我看太子的意思,并不打算就此缩在城里,恐怕还得再战。”
到时候,凉州就太危险了。
凉州城外已有失地,太子估计是打着收复失地驱逐北戎,好巩固地位的意思,可凉州城这道关卡却比外面的失地重要万倍。
柯蓝没领会时进的意思,还愁眉不展的说:“这次送来的伤兵太多了,方吉同先吃了败仗,损失这么严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主动出击,能怕就是好事。”
只怕急功近利。
方吉同确实怕,大腿上那一箭,但凡靠上一点,他就回不来了。
北戎骑兵把军帐往前推进,已经快要接近凉州城了。
此战过后,专门留了人压在凉州城外,大骂了三天,把主帅跟太子骂的狗血喷头,污言秽语,连生殖器带小动物,列举了一遍。
方吉同很不在乎这些,作为没什么本事的国舅,他被人骂也不是一天两天,但天之骄子太子殿下,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
监军跪了一地,齐刷刷的喊:“殿下息怒。”
太子气的脸色涨红,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出去,细腻的青白釉瓷瞬间碎了一地,屋里还站着的太监宫女立马跪下。
“让本宫如何息怒?! ”
太子眼神扫过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不敢出声,阵前叫骂这种事都是常有的,武将们都不当一回事。
太子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眯了眯眼,看着方吉同,说:“方将军就没有对策吗?”
方吉同立刻颤巍巍的挣扎起身,支着一条腿,抱拳回道:“臣实在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否则定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好给殿下出口气。”
其他几个将军副将皆垂头默默皱眉,这话说的,实在令人作呕。
站在最末的翁植站了出来,眼观鼻,沉声说道:“殿下稍安勿躁,两军对垒阵前叫骂都是常事,眼下我军伤亡严重,士气低迷,需暂做休整,不宜出战。”
太子瞬间冷笑了一声,看着翁植半天,才慢吞吞说:“翁将军此意,是要坐视父皇与本宫受辱?”
翁植立刻屈膝,“末将不敢。”
没有一个将军愿意主动站出来,刚吃了一个败仗,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太子有心迎敌,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于是发完脾气就拂袖走了。
时进脸色比昨天还沉,眼下送人出城已经是难上加难,太子这顿责难,或许并不是非要今天出城迎敌,但他这意思却摆明了,这场仗,绝对要打出去。
柯蓝一早就听说太子把所有校尉以上的人叫去了,乌泱泱许多人,时进升校尉的文书已经在路上,自然也得去挨一顿骂。
“惨哦。”柯蓝揣了一盒冻疮膏去找时进,路上跟233说:“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太子的?国家没人了吧。”
233见怪不怪的说:“他妈是皇后。”
可以,不得不说,投胎是门技术活,柯蓝服了。
一见柯蓝过来,时进慌忙藏起手里的东西,镇定的问:“先生怎么来了?”
柯蓝假装没看见时进的小动作,把冻伤膏拿出来,瞟了一眼时进,慢悠悠说:“怎么,我不能来了?”
时进顿时有点慌,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整个意思。”
见她当真了,柯蓝叹了口气,摆手说:“开个玩笑,别紧张。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可知太子现在是什么打算?”
彷佛跟以前在束阳城白龙书院时考问一样,时进沉着气想了想,说:“太子今日把所有武将都骂了一顿,看似迫切却并没有下令出城应战,所以实则想守,但如此一来,却表明了一个态度——今日不战他日战。”
柯蓝满意点头,随便找了个马扎坐下,又问:“是否可行?胜算多少?”
时进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四下无人,就小声说:“太子激进不是不行,然而主将无能是为一弊,哗变失心兵卒怠惰是为二弊,此前一战兵败溃散主将先逃以至军心不稳是为三弊。反观北戎,得知太子殿下亲征,必然全军上下一心厉兵粟马以战。敌强我疲,除非以我军人多攻敌军人少,尚有胜算,否则,必败。”
凉州城里可以作战的还有九万,至少要留三万给太子守城,出兵六万对上北戎的四万,胜算实在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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