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妙音敛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去睡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适,语调听起来也很平稳,不像是身上哪里疼的样子,明堂皱眉,前思后想实在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也不敢就这么走,毕竟深更半夜的,她有点担心妙音一个人出事。
她干脆就又走过来,也点了根蜡烛,跪坐在妙音身边,说:“我这会儿也睡不着。”
妙音不吭声,兀自低着头,也不念经了。
明堂刚要说什么,视线顺着妙音的目光一扫,落在她空空的手腕上,惊道:“哎?你那串佛珠呢?”
妙音抿了抿唇,说:“送人了。”
“送人了?”明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又看了好几遍。
小师叔对那串佛珠有多喜爱,是庵里所有人都知道的,她自己劈的木头,一颗一颗自己打磨出来,就那么一串,为了那串珠子,妙音还专门供在上面念了好久的经,她觉得有自己虔诚的供奉和庵里的熏陶,那几乎就是她的本命法宝了,是和她心意相通的,珍贵程度仅次于庵主手上那串。
竟然会送人?!
妙音似乎不想多提,也不接话。
明堂点头,自己找了个理由说:“送给有缘人了?那肯定得是个非常特别的人,不然小师叔不会轻易送这个礼物的。”
妙音微微皱眉,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既没有念经,也没有说话,好像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一样。
明堂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小师叔这人,从小学的都不是平常人那些东西,好像天生带着佛骨,想的通透,又作风正派,讲究事无不可对人言,从不遮掩回避。
但现在这明显就是心里藏着事,还不想说。
明堂试探着问:“小师叔,你这个月在山下过的怎么样啊?我听师父说,接你的那个柯施主是个明星,人也挺好的,她没欺负你吧?”
妙音眼神不自在的闪躲,面色凝重,又缓慢的摇头,说:“没什么,柯施主,确实是个好人。”
她虽然是柯施主的助理,但日常除非很忙,才会让她拿盒饭接水,平时都是自己做,而且教会她很多东西,要说照顾,其实是柯施主照顾她比较多点。
明堂心里有点起疑,不知道妙音这个变化是不是跟这个柯施主有关系,但她再问,妙音就不说了。
她沉默的跪在蒲团上,像一块沉思的雕像,心里的想法全都刻在里面。
明堂也不走,就在旁边打哈欠等着,等到天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起身,拘束的伸了个懒腰,说:“小师叔,我先走了。”
妙音点点头。
明堂又说:“你也早点回去睡一觉吧,今天不做早课了。”
妙音没吭声。
明堂缓慢镇定的出了大殿的门,身影刚离开门口,就拔腿飞奔跑去找净苦,眼睛瞪得溜圆,眼旁边的细纹都撑平了,跟净苦说:“师祖,不好了,小师叔昨天晚上回来了,还在大殿里跪了一晚上,我看着不太对劲啊。”
净苦皱眉,苍老的有些浮肿的脸上瞬间涌出一丝担忧,她抬头看了一眼大殿,说:“你去睡吧,我去看看。”
明堂虽然累,但也睡不着,就这几秒钟的功夫,庵里几乎所有人都起来了,见了明堂,还问她怎么起的这么早。
明堂吭吭哧哧,也不敢说妙音的反常,就说:“睡不着就起来了。”
山里早上空气特别清新,凉飕飕的,深吸一口,立刻神清气爽。
净苦年龄大了,每一步都走的慢悠悠的,但她又不爱让人扶着,觉得自己还没到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
妙音还在大殿里跪着,坚若磐石,一动不动。
净苦的脚步很明显,沉重,缓慢,而且有某种奇怪的节奏。
所以她刚一进来,妙音就听见了,听见这个声音之后,她脊背瞬间弯了下去,低声讷讷说:“师父。”
净苦缓慢的走过来,就像是长久不见的长辈的问候,“几点回来了?”
妙音垂头说:“不到十二点。”
净苦点了香,手里捻着佛珠,绝口不提她跪了一夜的事,只说:“饿了吧?起来去吃点馒头。”
妙音没动,她抬头看着面前擦拭干净但色彩略显斑驳的佛像,闭了闭眼睛,说:“师父,我喝酒了。”
“嗯。”净苦站在一边,扶着案台,沉吟了一声说:“你成年了,喝酒只要不过量就好。”
妙音睁开眼,抬头看着净苦,皱眉说:“师父,我破戒了。”
净苦伸手放在她头上,稍稍按了按,微笑着说:“你不算正式的佛家弟子,既然没有受具足戒,就不存在破戒,你这次回来,就是因为你喝酒了?”
妙音既觉得净苦这话让她无奈苦恼,又觉得羞愧的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净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
净苦自顾自开始敲木鱼,空空声浑厚的让人心绪平静。
两人互相沉默着,过了很久,外面师姐师侄们一个又一个假装经过,最后脚步越来越慢,都挤在门口。
妙音垂头说:“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木鱼声停顿,净苦放下了手,一双浑浊又沧桑温柔的眼睛看着妙音,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不惊讶,只点头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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