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自己心目中的爱情，应该是一场简单的邂逅激起一份难以自持的悸动，可以惊天动地，也可以默默无闻，却绝不会暧昧不清。

    可是这暧昧不清的情愫却让一惯果决的自己，纠结至此。江行，还是那个敢想敢做，敢作敢当的江行吗？

    自嘲的一笑，江行站起身来一边朝着楼下走一边拿起电话拨了叶展的号。

    叶展这会儿刚刚洗完澡出来，冻得直打哆嗦，她一边穿着厚厚的加厚睡衣，一边接起电话便问：“怎么了？”没有事，江行一般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展，我忽然有点搞不清楚了。”

    “什么事？”叶展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叶展的家里可不像江行那儿那么温暖，叶展的家里没有空调。

    江行笑笑，语气轻松：“我好像爱上了你。”

    沉默。叶展的手凝固在那个揉头发的姿势上。江行刚刚说了什么？爱上了自己？是这样吗？以前那些暧昧当然是真的存在，她并不准备继续等待。可自己要如何回答？

    呼吸在电话中交替，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下一秒。忽然之间变得慌乱的叶展紧紧抓着手上的毛巾，心跳得厉害。

    电话那边，江行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我知道你答应给谌蔚一场爱情，但我想我也需要一场爱情，和你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开门吧。”

    叶展伸手开了门，理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可是那只本能的手已经开了门。

    江行放下电话，笑着看叶展，然后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儿着魔。”

    叶展的手机被江行拿下，她呆呆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江行，手还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难，但我不想留下遗憾。就算被你拒绝最少我也曾经对你表白过。”江行温和的笑。这就是她今天思索的结果。无论叶展和谌蔚之间到底怎么样，最少，要说出自己的想法。选择权留给叶展，遗憾却绝对不要留给自己。江行依然应该做那个敢想敢做的江行，这样的人生才算完整。

    叶展觉得自己的胸腔几乎要爆炸了，突如其来的告白在江行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如此简单随意，却将叶展刚刚竖立起来的微薄的信念冲垮，决定不去想江行，原本就是因为自己总是在想她，决定不去招惹她原本就是因为自己时时刻刻总是想去靠近她……

    但当她明确的表白的时候，叶展忽然明白，自己注定要负了谌蔚。因为自己的心原本就在江行这里，谌蔚对自己付出那么多，可是在心理自己和自己的拉锯战却依然进行得那么辛苦，原来天平最后倾斜的砝码竟是江行的告白。

    如果对方愿意，我可以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干净的放手，给她一片天地。这是江行对爱情的体悟。她想等叶展的选择，只是这一刻做得更加光明磊落而已。

    而叶展，在和严旭那场爱情落幕之后，已经不记得少年冲动的模样，不记得心上人穷追猛打的场景，不记得该怎么去争取的人，是因为伤过了。所以学会了试探和等待。谨慎与懦弱共存，只是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竖起壁垒，努力想用理智选择余生。

    只是这一刻，叶展却瞬间丢盔弃甲，也或者说她在风雨凄苦的远路上苦苦等待，踌躇来去了很久之后，等到一个她愿意与之奔天涯的人。

    江行微微低头看着叶展，她湿漉漉的头发，冻得发红的鼻子，还有那也许是因为冷而微微颤抖的唇都那么惹人怜爱。江行收紧双手，将她搂在怀里：“你这里这么冷，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叶展没有回答，却因为这句话忽然哽咽了。这句话太温柔，瞬间就问到了叶展的心里。不是因为这房间太冷，而是因为自己的人生都太冷。冷得她总是只能咬紧牙关挺过一场又一场劫难。

    江行抚摸她冰冷的头发，任由她的发丝扫在自己的脖子间引来让人几乎难以抗拒的寒冷：“到我上面去说话吧，可以烤烤火，否则该感冒了。”

    叶展说：“好”

    穿着厚厚的睡衣，叶展被江行半搂着上了二十四楼，然后上到天台，这个充满旖旎美好的地方，炭火还烧得旺，非洲鼓静静的立在一旁，叶展觉得温暖了些，和江行围坐在炭火边。

    “我欠谌蔚很多。”叶展说。很多事情她都不愿意跟江行提起，因为和江行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太过美好，而很多让人无奈的事情说出来则会破坏那种美好的氛围。

    江行点点头，静静的听。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叶展的选择自然成为终局的判决：“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叶展抬头看着江行：“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

    “好。”

 

　　☆、第三十二章

 

在炭火边温暖了身体,也坚定了决心。叶展已经想好,等第二天就和谌蔚好好谈谈,既然注定要负了她,那就不要拖着她不放。只是还没有解决和谌蔚的事情,叶展也就没有给江行一个确定的答复。

    江行那么光明磊落，叶展怎么能给她一个脚踏两只船的自己。叶展想，等和谌蔚说清楚之后,就光明正大的和江行在一起,即使为了妈妈能开心，也不再出卖自己的感情。

    晚上，江行和叶展在天台木屋呆了很久，再没有谈感情的事情,却依然默契,已经解开心结的叶展觉得一切那么美好。等到炭火将尽，不抵冬夜寒冷，叶展和江行才回了屋。

    “今晚就睡我这里吧，你下面太冷了。”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江行把鼓放在屋子一角对叶展说。

    叶展笑着说：“我睡这里安全吗？”

    江行闭着眼把头扭到一边，俨然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可唇边却带着笑：“你睡床，我去下面书房睡。”

    叶展看着江行：“我鸠占鹊巢了。我睡书房吧。”

    江行摇摇头，一边朝着楼下走，一边说：“晚安。”

    “晚安。”

    关了灯，躺在江行的床上，星空穿过透明的穹顶映入眼帘，一切那么美好，干净的被子没有什么味道，可叶展却偏在上面找到了江行的气息，那种让人迷醉的气息，很快将叶展带入了梦乡。

    凌晨五点多叶展的电话忽然响起，朦胧中叶展接了电话。

    “你好，你是黄锦华的家属吗？半个小时前，黄锦华跳楼自杀，经过医院抢救无效身亡……”

    脑袋中轰的一声响，叶展手中的电话滑落到枕边，呆了几秒之后，叶展才反应过来，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她扶着床仓皇的站起来，随手从衣帽架上取了江行的衣服裤子穿上之后，便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

    在寒夜你奔出老远，叶展终于打到一辆车：“肿瘤医院，快……”

    师傅看了看副驾上的叶展：“小姐，你没事吧？”

    “快……我叫你快啊！”叶展忽然拔高了声音，却忽然带了撕破的哭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空寂的街道上，出租车呼啸而行，抵达医院的时候，叶展推开车门就要走，却又被司机叫住：“小姐，你还没给钱呢？”

    没有带包，摸摸口袋也没有钱，叶展将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扔给司机，然后朝着医院里跑去，留□后大声招呼她的出租车司机。

    赶到医院，叶展看到的只是盖上了一张白布的妈妈，叶展握着妈妈的手泣不成声，哭倒在地，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异常沉默，没有人能安慰这失去母亲的孩子，也许痛苦是此刻宣泄她痛苦与伤心的唯一方法。

    在昏天黑地的痛哭中，身边一个中年护士递过来一张纸：“在你妈妈的病房找到的。”

    叶展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抹了抹眼泪，纸上那些虚弱的字跳入眼帘：

    小展：妈妈走了。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妈妈知道你想我好起来，妈妈也一直这样想，这几年妈妈一直忍受着病魔的折磨却不愿意放弃，就是因为舍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妈妈又错了。我活着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幸福，而是累赘。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接受你的男人，无法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我让你背负了太多。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很内疚，我看到你筋疲力尽，看到你为了我开心而强颜欢笑。小展，我想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放开双手，给你自由，没有我，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找到一个疼你的人，可以照顾你。那样的话，在九泉之下，妈妈也开心了。

    不，没有妈妈，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呢？没有妈妈自己还能怎么幸福？叶展泣不成声。原来还是自己害了妈妈——不是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而是自己不能接受男人。如果从最初就告诉妈妈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的话，妈妈是否会更加心安？

    还是自己的错。让妈妈自责的离开！还是自己的错……

    巨大的哀伤击垮了叶展，当她恍惚着晕倒过去的时候，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冲进来的人——是江行。

    江行接到电话的时候天还没亮，那个出租车司机见叶展魂不守舍状态很差，就拿了她的手机拨了最近联系人找到了江行，告诉了她叶展的情况和下车的地方。江行连忙开车出来，而那位出租车司机还在医院门口等着把手机还给了江行才离开。

    等江行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哭到晕厥过去的叶展。她伸手抱住叶展，又拿了手机给吴子涵打电话，让她马上到医院来。

    医生给叶展做了简单的急救，只是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叶妈妈已经被推走。她紧紧抓着江行的衣袖目光呆滞一言不发。江行和她说话，她就跟没听见一样。

    吴子涵很快就到了医院，和江行一起将叶展送到江行的车上。

    “要通知大小姐吗？”吴子涵问。

    江行看了吴子涵一眼：“不用了，不过告诉谌蔚，这几天我和叶展都不去上班了。”

    “好的。”吴子涵答应。

    “医院的后续事情都交给你了。”江行上了车。

    吴子涵忽然弯下腰看着江行：“二小姐和叶展……”

    江行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吴子涵说：“我喜欢她。”说完，她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留下吴子涵远远望着那辆离开的牧马人。

    原来，谌蔚喜欢叶展是因为江行喜欢叶展。

    回到小区已经九点多，江行半楼半抱的将叶展弄上二十四楼，把江行累出了一身汗水。将叶展放到沙发上坐了，江行给她倒了杯水，蹲在她身边：“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展没说话呆呆的看着水杯。

    江行叹了口气，将水杯放到茶几上，伸手将叶展搂在怀里：“展，我知道你很伤心，我懂的。但你一定要好起来，阿姨也不会希望你像现在这样。”

    叶展将头靠在江行的肩窝，终于开了口，她声音沙哑带着鼻音：“如果我早点告诉妈妈我不喜欢男人，就不会这样了。”

    江行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抚摸她的头发：“你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我不告诉谌蔚梁文翰的事情，梁文翰继续和我谈恋爱，就不会这样了。”叶展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