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无心 作者：洛水惊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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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心里暗笑，这便是康妃的驭人之道了。不过自己，在这里只认得她一人，没有其他人可投奔，自然不会背叛。说到背叛，杨琼心里也在琢磨，她来自现代，没有那些愚忠的思想。何况她和康妃非亲非故，自然不可能推心置腹。那麽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互相利用，既然如此，当初得知康妃中毒时，自己的那点心慌说明什麽呢？也许……什麽都说明不了吧。杨琼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并不冷情，只是淡漠了一些。康妃是个不错的主子，至少现在看来还是。
主仆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康妃让杨琼铺好宣纸，她要练字。对於准备笔墨纸砚，杨琼还真是看了两三次才摸清门道，康妃都忍不住扶额道：“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你们那的人都不写字的吗？”
字当然要写，只是大多不会使用笔墨纸砚而已。
杨琼铺好宣纸，便在一旁磨墨。对於为什麽要自己在旁侍候，她也曾问过康妃。康妃给出的答案是：她的存在感很低，不会给人压力。
这个答案让杨琼无语，她是做保镖的，有那麽大的存在感还成？做隐形人才是她的特长。
康妃写字的时候很认真，屋子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就只有杨琼的磨墨发出枯燥的声音。
“你有话要说？”康妃突然开口问道。
杨琼一惊，其实她的思绪刚刚飘远，并没有什麽实质的问题要问。
“本宫猜错了？”康妃依旧没有抬头，手中狼毫落下最後一笔。
“娘娘好像很喜欢写字。”杨琼哪敢说娘娘猜错了，急忙找了这个问题来问。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康妃放下笔，示意杨琼将字收好。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去御花园走走。”
杨琼心说这位娘娘终於肯出门了。康妃回到珑华宫後，居然一直没有出过宫门，真难为她待得住。
康妃带著杨琼，後面跟著两个小宫女一道出了珑华宫。一路上碰到宫女太监都跪下来给康妃行礼。杨琼暗暗咂舌，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真是太可怕了。
皇宫的御花园自然百花争豔。秋日里，这御花园最多的就是菊花，各个品种次第开放。主仆四人正逛著，远远看到一行人朝她们走来。
☆、第二十七章 昭仪
康妃看到来人，很自然地停下脚步。秋日里阳光正好，照在康妃的胭脂色宫衣上，当真是人比花娇。
迎面来的一行人人数不少，此时逐渐地走近。杨琼扶著康妃，偷眼观察著。见为首的嫔妃穿著天蓝色的宫衣，显得清丽脱俗。她认得此人，正是住在华音阁的昭仪陈之瑶。陈昭仪位列九嫔之首，可见其受宠程度。再往後看，杨琼果然看见墨烨走在人群之中。
说起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弟弟，倒是对她也不错。奉了康妃的命令教她武功，当真就认真地当起了师父，认真到几乎严苛的地步。每次杨琼跟他抱怨难度太高做不到的时候，他就斜著眼睛说：“做不到就把我姐姐还回来。”这都什麽跟什麽啊？青烨又不是她弄死的，跟她有什麽关系啊？但是古人的脑子总是一根筋，怎麽解释都解释不明白。久而久之，杨琼就放弃对牛弹琴了。墨烨教的武功，她都咬著牙完成。反正当过兵，枪林弹雨都经历过，这点苦难不算什麽。
待两批人走到一起，陈昭仪笑著对康妃施了礼。康妃道了免礼，拉著她朝一旁的凉亭走去。早有宫女在凉亭的石凳上铺好垫子，桌上摆满了瓜果香茗。一切忙而不乱，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杨琼是不必干这些活的，她只是忠实地站在康妃後面，一如当初自己站在雇主後面一样。
陈昭仪和康妃客套了几句，不禁抬眼看著杨琼。“姐姐的这位宫女……看著好生眼熟。”说著，她转头看著自己的贴身宫女秋莲，似乎想得到她的附和。秋莲省得眉清目秀，模样很是出挑。见陈昭仪望向自己，急忙仔细打量杨琼，似乎也有些疑惑。“主子说得是。奴婢也觉得眼熟得很。”
“她叫青烨，曾在司药局当过差，妹妹可是在那里见过？”康妃不慌不忙地问著。
陈昭仪听了问道：“你是跟著哪位姑姑的？”
杨琼忙施礼回道：“奴婢是跟著宋掌药当差的。”
陈昭仪点头。“怪不得眼熟，原来是宋云绾手下的。”
“宋掌药惯会调教人。这丫头跟著我几个月，倒也得力。就是不大爱说话，倒叫妹妹留心了。”康妃抿了口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软刀子一般，不见锋芒，亦可见血。
陈昭仪手中动作一顿，急忙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数月不见姐姐，如今见了面，自然对姐姐身边的人留心了些。这也是关心姐姐。”
康妃不再接这个话茬，问道：“妹妹最近家里可好？”
陈昭仪听了这话，面上掩不住的喜色：“有姐姐念著，自然是好的。”
康妃点头。
陈昭仪见康妃再没有继续聊天的意思，便知趣地起身告辞了。康妃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让她离开了。
康妃起身，继续在御花园里闲逛。杨琼搀扶著康妃，其他人都跟在身後五步以外。此时虽已入深秋，御花园里仍是一片繁花似锦。各种菊花争奇斗豔，美不胜收。
“不想问本宫什麽吗？”康妃的声音不大不小，保持在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里。
“娘娘未雨绸缪，果然高明。”杨琼奉承道。早在她们两个人从林芳阁回到珑华宫的时候，康妃就将青烨入宫之後的每一步都介绍得清清楚楚，就是怕旁人看穿这个青烨已经换人了。
“本宫指的不是这个。”康妃的眼波流转，自杨琼身上扫过。
杨琼但觉心头一紧，那种压迫感，是她所陌生的。“娘娘指的是……陈昭仪？”
“你可知道为何墨烨会在她那里当差？”
“奴婢不知。”
杨琼的回话让康妃眯起了凤眸，似乎有些不悦。杨琼虽然感到对方的不悦，却没有什麽表示。只是低眉顺目，保持著恭谨的神态。
“本宫这里不养蠢人，你也不是蠢人。不要对本宫留心思。”康妃顿了一下，继续道：“陈昭仪是敌非友，你该看得出来。”
杨琼心里头叫苦。陈昭仪是个什麽底细，她这段日子也有些了解。但是康妃心思深沈，与陈昭仪的关系不远不近，到底如何，她却是猜不透的。何况，她原本也不是什麽搞阴谋诡计的材料，如何能够见微知著？康妃眼下明显是高看她了。虽然如此，她却不能反驳什麽。正如康妃所说，这位娘娘手下可是不养蠢人的。一旦让康妃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身手好点，心思却很简单的普通丫头，估计自己在她手下也讨不了什麽好。
深宫之中讨生活，当真不易啊！
“说说你对她的印象。”康妃不理会杨琼的心思，继续出难题。
杨琼在脑中迅速搜集了一下有关陈昭仪的资料，这才慢慢开口道：“回娘娘，奴婢觉得陈昭仪是个很有心机的人。”说完，她小心观察著康妃的表情。
康妃微微点头，要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陈昭仪与锦妃娘娘联手保您复位，如今看来应该是有什麽目的。”
康妃再次点头。“陈昭仪的父亲主管遭运。”说到这里，康妃瞥见杨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心底暗笑。这个丫头总是故意露出一脸愚钝的表情，殊不知，她对於事态人心的把握，远远超出一个普通宫女的范畴。这也是自己为什麽著意提拔她，调教她的原因。若非一场翻覆，之前的心腹大部分被诛杀，即便侥幸活下来的外围人，也不敢轻易启用。眼下能够令自己信任的，就只有这个丫头了。只是，自己的信任还不够，还需要她的倾心以待。驭下之道，康妃自然是精通的。
“漕运是最有油水的地方，多少人眼巴巴的盯著看著，只等著挑出错处，取而代之。”
杨琼见康妃说到这里又顿了下来，知道康妃是要自己接话，急忙接道：“难道陈昭仪的父亲犯了事，要娘娘帮忙，所以才为娘娘求情？”
康妃此时才露出满意的神情道：“不错。本宫的父亲虽然没有做官，哥哥却是个有出息的。在这件事上刚好能够说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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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贵妃
杨琼跟在康妃身边几个月，自然知道康妃的哥哥沈明华是刑部左侍郎。虽然不是个多大的官，但是因为刑部尚书张志是沈家老爷子的门生，所以沈明华在刑部的地位几乎可以和尚书大人平起平坐。如此一来，在陈昭仪父亲的案子上，多少动些手脚还是没什麽问题的。
“既然娘娘说陈昭仪有心机，那方才奴婢的事，她恐怕不会完全相信。”杨琼开始担心这件事。青烨和墨烨是双生姐弟。虽然因为男女和後天成长的关系相貌上有了一些差距，然是细心人只要留心，就一定能够看出两人的关系来。她在康妃手下做事，一般人倒是不敢拿她怎麽样。可是墨烨不同，万一因为此时连累到他……纵然两人如今已经不算是亲人，但是同为康妃办事，怎麽也该算是同伴吧。眼看著同伴出事而袖手旁观，是当过兵的杨琼绝对做不出来的事。
“那依你之见呢？”
杨琼心里没有那麽多弯弯绕绕，只知道趋吉避凶。“请恕奴婢直言，如果娘娘允许，还是把墨烨调回到娘娘身边吧。毕竟墨烨的身手比奴婢好上许多，对娘娘的安全也是有好处的。”
康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难得你肯为他著想。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本宫如果把墨烨调回来，就会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就凭你们两个人的样貌，什麽都不必说，别人就可以一目了然了。到那时，墨烨之前在做什麽，为什麽会被派去华音阁，岂不是路人皆知？”
康妃的一番话听得杨琼後背冷汗涔涔。她只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如何能够想到这麽多？听康妃这麽一说，这墨烨是无论如何都调不得了。
“但是奴婢怕墨烨会有危险。”
“放心。”康妃安抚她道：“青烨和墨烨是我沈家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奴才，他能够应付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一句“最优秀的奴才”，刺痛了杨琼的心。虽然她口口声声自称“奴婢”。但是在她的心底，从未觉得自己是奴才。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道理她懂，但是平等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的在她的观念里。深到她此时才想起，无论主子对你如何的宠爱，在主子眼里，你依旧是个奴才。
杨琼偷眼看著康妃，她如画的眉目里一派恬静淡然。原来康妃对自己的宠爱、信任，甚至纵容，都是在维护一个优秀的奴才。这让杨琼心里涩涩的。她想起很久以前听战友说过一句话。“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就算养的是条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的。”自己在康妃眼里，是不是就是一条养得时间比较长的狗而已。
杨琼还在胡思乱想，却见康妃停了下来。她抬头，见御花园湖边的石桌旁坐著一个女子，此人身後跟著不少太监宫女。看那架势，竟然好像比康妃的品级要高。
康妃慢慢走了过去，微微施礼道：“珑华宫康妃见过贵妃娘娘。”
杨琼这才惊觉，原来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位列四妃之首，地位仅次於皇後的郑贵妃。
郑贵妃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宫衣，头上珠翠簪花，显得雍容富贵。保养得宜的脸上依旧美豔动人。她的美不同於康妃的温婉清丽，也不同於锦妃的大气天成，更不同於陈昭仪的娇柔妩媚，她是一株牡丹，盛放於秋日之中，百花失色。不过，杨琼暗暗想道，秋日牡丹，本就是占了别人的花季。开得如此之豔丽，总是难免碍了旁人的眼。
郑贵妃坐著并没有起身，手在空中虚虚一扶道：“妹妹免礼。你我姐妹，何须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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