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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琼瞪著眼睛，试探地问：“你是说……娘娘可以离开这里，回原来的住处了？”

　　墨烨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是不是还是原来的珑华宫我不敢断言，不过总是离了这里的。”

　　“哦。”杨琼拖了个长音，眉梢一下子耷拉下来。

　　墨烨惊奇地看著她，问道：“你这是什麽样子？难道你不希望娘娘离开这里？”

　　杨琼看了他一眼，唉声叹气道：“我当然知道这里形同冷宫，不是娘娘该待的地方。但是你别忘了，我对这里完全不了解，一旦出去了，以我目前这样，遇到什麽事恐怕我就应付不过来了。”

　　墨烨也记起这一层，眉头不禁又锁了起来。“青烨，无论如何，你要相信娘娘。”

　　“我知道。”杨琼又叹了口气。现在她除了相信这位康妃娘娘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墨烨见她这个样子摇头，暗叹当真不是自己的姐姐啊！青烨心思深沈，就算遇到绝境也不会轻易放弃，更加不会将自己的困扰如此坦率地说出来。他理了理心神，摒除那些不该再存的思绪，起身嘱咐杨琼记得将他的话转述给康妃听，说完就离开了。

 

☆、第十五章 忐忑

 

　　杨琼起身目送墨烨的身影消失在高高的院墙之上，抬头看著天空，繁星璀璨。心里说不出是什麽滋味。根据墨烨的消息，康妃要解禁了。这对於自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到这里两个多月的时间，接触到的人只有康妃，墨烨，来送饭的小太监。皇帝倒是见了一次，一句话没敢多说，看都没敢仔细看。然後就是昨夜的刺客，今天的孙公公。算算两只手都用不上。事情倒是经历了不少，一上来就是打入冷宫，然後是下毒，行刺，一个不一个刺激。虽然现在看来都安然度过了，但这些事有一就有二，谁能保证下一次还能不出事？墨烨鞭长莫及，康妃身边只有一个自己。算起来自己做保镖也是一个好手，但那是在有枪的情况下。古代人以冷兵器见长，有练了什麽说不出名头的神功，从昨夜那个刺客的身手来判断，自己这两下子虽然不能说白给，要对付人家也差得远呢。远的且不说，就墨烨那小子飞檐走壁的轻功，就够自己垂涎两三年的了。出去之後，自己这什麽都不懂的人会不会在这步步规矩的深宫之中闯祸？若是遇到熟悉青烨的人，自己会不会穿帮？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就这麽一直胡思乱想著，直到东方天际泛白，她才清醒。拍了拍自己的脸，暂时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担心是没有用的，她没有退路可以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忽然想起了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想著，又不禁笑笑。若是和康妃来这麽一句，不知道这位娘娘会是什麽表情。

　　收拾好心情，她见天也渐渐亮了起来，就到井边上汲水。秋日里井水已经十分的凉了，她洗了脸，大脑被这冷水一激，总算彻底的清醒了。前方路难走又怎样？只要别人能走，自己又如何不能？後宫的勾心斗角，说到底，都是上面的主子娘娘们斗，她一个小宫女想搀和也没有资格不是？现在杨琼真心庆幸自己的身份是个宫女，要是真成了康妃那样的上位者，先不说有没有命活著，就是每日里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她都得疯掉。

　　天色大亮，杨琼烧好了热水伺候康妃洗漱。康妃直到洗漱完才开口问她：“昨个又没睡好？墨烨和你说了什麽？”看她那四平八稳的样子，杨琼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估计她都已经知道了。

　　话虽如此，杨琼还是老实地把昨天墨烨告诉她的事都转述给了康妃。康妃听了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表情。

　　“娘娘？”杨琼试探地叫了一声。心说您心里有什麽打算好歹言语一声，总这麽一脸高深的样子我的小心肝受不了啊。

　　康妃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丝，也不看她，直道：“我怎麽感觉你不想离开这里？”

　　杨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奴婢担心出去会闯祸。”

　　康妃一笑，“倒是句老实话。本宫看中的就是你的老实。不过，老实人并不傻，你明白吗？若是傻人，是不配留在本宫身边的。”

　　杨琼心说我才不傻呢，要不是你们这里乱七八糟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肯定能混得如鱼得水。“奴婢……只是担心……”

　　康妃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麽。你毕竟不是青烨，顶著她的身份难免会露马脚。这一点，本宫只能尽力帮你避免，却无法给你保证。”

　　杨琼虽然心里忐忑，也知道能让康妃说出这番话已属不易，自己也不能强求些什麽。“多谢娘娘。”

　　康妃摇头道：“你与本宫患难之情，本宫记得。只要你不恃宠生娇，不背叛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杨琼心说这个时候我就您这一颗大树好乘凉，哪敢恃宠生娇啊？急忙点头。

　　吃了早饭，康妃让杨琼将这些日子里她写的字都取出来。要说康妃虽然被关在这林芳阁，形同冷宫。但是和冷宫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平时吃穿用度一样不少。虽说成色上难免降了等级，总出现以次充好的情况，但是总体上还是不错的。康妃素来好静，闲著的时候多是看书写字，这字写完就都收到一口木箱子里，两个多月来，已经收了满满一箱子了。

　　杨琼依言将这些字都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康妃也不看，就这麽静静地坐著。杨琼闲不住，得了康妃的允许，去院子里侍弄花草去了。

　　天近晌午，大门外传来开锁声。杨琼以为是送饭的，放下手里的活几步奔到门前。此时大门已经打开，一个大太监模样的人站在门前，看见杨琼窜过来吓了一跳。後退了一步，喝了声：“大胆！”

　　杨琼见情况不对，急忙後退几步，让开了道路。

　　那太监上下打量她几眼，倒也没说什麽，反而露出笑容问道：“康妃娘娘可在里面？”

　　杨琼心说废话，不在里面能在哪？嘴上却怯怯地回了句：“娘娘正在里面。”

　　那太监听了笑容更甚，道：“那你去知会一声，咱家是来宣旨的。”

　　杨琼道：“是。”边往里走，边想著，看来墨烨想得不错，这麽快就放康妃出去了。不过这太监有些奇怪，既然有圣旨直接喊不就得了，何必让她去通知康妃？

　　心里想著，已经来到前殿正厅。她在门外喊了声：“娘娘，有旨意到。”

　　喊了两声里面没有回应，杨琼心说难道康妃不在里面？突然闻到里面似乎有烟味传出来。她心里一惊，顾不得许多，上前直接推开了门。只见康妃正在一张张烧著桌子上的那些字。有些纸张被她推门带进来的风吹得四处都是。康妃却完全不顾这些，只是一张张烧著。四散的灰烬还没熄灭，有的已经引燃了旁边的帷幔。杨琼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难道康妃知道自己要出去了，一时间狂喜，心里调节不过来，疯了吗？这会演的是哪一出？心里想说，动作却丝毫不慢。门边刚好有她刚打来的一桶水，原本是准备浇屋檐下的那些花，这会儿直接浇了火。火势原本就是刚起步，没等烧起来就被杨琼浇灭了。正厅里充满了烟火的气息，难闻得很。杨琼四下看看没什麽火患了，急忙将康妃扶出正厅，制止了她玩火的行为。

 

☆、第十六章 复位

 

　　外面那个宣旨太监带著身後一众宫女太监早就赶到正厅门口，看到康妃出来，众太监宫女呼拉拉跪倒一片，齐声道：“奴才（婢）给康妃娘娘请安。”

　　康妃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杨琼看过去也吓了一跳。她刚才进门看见康妃玩火的时候神色还好好的，怎麽这麽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都起来吧。”说著身子一晃，杨琼急忙扶住她。

　　宣旨太监手拿圣旨也不好多说什麽，便道：“康妃接旨。”

　　康妃在杨琼的搀扶下跪了下来。太监道：“制曰康妃沈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後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因肖逆戕害，制於芳林。然壶仪足式，令闻攸昭、圣情鉴悉，每垂赏叹，特复位赐宫，以彰贤德，钦此。”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在最後洪亮的钦此中告一段落。康妃领旨谢恩。站起身，杨琼见她的脸色依然难看，但是神色却很镇定。带著一丝笑，看向面前的众人。

　　太监宣旨完毕就弯著腰谄媚道：“康妃娘娘，奴才杨松给您道喜了。这皇上一直是惦记著您的。这不，让奴才先带了人过来，给您梳洗一下，然後送您回珑华宫。”

　　康妃道：“有劳杨公公了。”

　　杨松笑道：“哎呦娘娘，瞧您说的，这不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嘛。”说著转头对身後的宫女道：“都站著干什麽？还不快著点？伺候娘娘更衣，快点快点！”

　　康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去了後殿。杨琼一见人多就发怵，此时自然是寸步不离康妃左右。看了那些宫女们训练有素地为康妃更衣，梳头，上妆。杨琼心里小小的惭愧一下，感情娘娘们平时是这麽被伺候的啊！那自己这两个月来都干了些什麽？亏她一直以为将康妃伺候得不错，原来差距这麽大！难为康妃一直忍著什麽都没说。看来出去後得好好拍拍康妃的马屁，不然她万一因为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对自己忍让再三，出去後找後账怎麽办？此时的杨琼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意识。

　　当一身华衣，环佩叮当的康妃出现在杨琼面前时，她真的惊呆了。她知道康妃是个美人，很美很美，但是没想到会美成这个样子。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那种风情，清冷中带著魅惑。很难想象康妃能够把这两种完全相反的感觉融合到一处，却是那麽自然，毫无半点做作。

　　看著傻了眼的杨琼，康妃微微一笑，素手轻轻搭上她的手，“青烨，我们走。”

　　杨琼这才反应过来，对了，她是青烨，怎麽看女人也能看呆了？

　　杨松一直候在门外，见康妃出来，急忙上前道：“娘娘，步辇给您备好了。您看这里还有什麽需要的？奴才让人给您收著，一并送到珑华宫去。”

　　康妃道：“本宫在此处静养，原本也没什麽东西要带的。不过昨个周姐姐命人送来一些东西，自然要带著。其他的……便没什麽了。”说到此似乎记起了什麽，神色有一丝紧张。转头对杨琼道：“青烨，去前殿将本宫未烧完的字都烧掉，那些东西是本宫养病时所写，难免过了病气，传给别人倒不好了。”

　　杨琼心里叫苦，娘娘您还烧啊？真是玩火没玩够！心里抱怨著，嘴上一个字都不敢乱说，急忙应了，去前厅点火。

　　杨松急忙命宫女过来扶住康妃往外走。背地里朝身後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悄悄地退後，跟著杨琼去了前殿。

　　杨琼进了前殿正厅，见刚才一阵混乱，康妃的字满地都是，只好一张张捡起来。看那宣纸上柳骨颜筋，大气天成。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女子所写。正想著，後面的小太监跟著走了进来。上前打招呼道：“这位姐姐，您是娘娘身边的人。这种小事还是奴才替您效劳吧。”

　　杨琼虽不明白宫中的攻心斗角，却也不傻。看了小太监一眼，板起脸道：“娘娘交代的差事，我怎麽敢不做？”

　　小太监听了也不介意，继续笑脸道：“是是，姐姐说得是。那奴才帮您把娘娘的墨宝捡起来。”说著，弯腰一张张捡过去。

　　杨琼也没当回事，横竖是要烧的。於是将捡回桌子上的字都叠了叠，拿出火折子点燃，一会儿功夫，宣纸成灰。杨琼看烧得差不多了，拿了桌子上的茶水泼在灰烬上，看不会死灰复燃，这才出门追著康妃的步辇而去。

　　杨琼出门後，小太监才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宣纸，上面正是康妃的字。小太监笑了笑，将宣纸收好，也出门找杨松去了。

　　林芳阁距离後宫嫔妃居住的地方较远，步辇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工夫才回到珑华宫。杨琼出门慢了几分，只能一路上远远的跟著。按照她的脚程追上去自然不难，但是她怕暴露自己会功夫的事实，只能佯装勉强跟上。等进了珑华宫时，故意气喘吁吁的样子。

　　珑华宫和她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一样，依旧是金碧辉煌。看得出来是重新整修过，甚至比她之前印象里的样子更美。但是那一天的惊心动魄她却怎麽都忘不了。这金雕玉砌的宫殿之中，弥漫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