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流年-回望 作者：丁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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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竞赛冯果本色出线，获得市里二等奖。
程瑶心参赛那天一过就病得爬不起来，直到听成绩那天仍请着病假。
冯果独自享受着程瑶心的战果，全市第二名！第一名是第三小学的一个男生获得，领先程瑶心2分。周婉婉第五。程瑶心大获全胜！老师让同学为程瑶心与周婉婉鼓掌以示祝贺，冯果看了一眼瑶心空空的座位，她没有再去看周婉婉是不是失落。失落与不失落一下子就不重要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下子就不重要了，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看周婉婉不再得意不再从容的样子，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就后悔，开始恨自己。
冯果趴在桌子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程瑶心的举动和成绩，忽然击溃了冯果所有的骄傲，回头想想，她无比讨厌自己。
那一年，冯果过得格外糟糕，在迷失中讨厌自己，在讨厌自己中迷失。
瑶心一病就是小半月。冯果没有去看她，即使同学们要好的都去看过了，冯果也没有去。她觉得自己没脸。
程瑶心回校上课时，冯果一直低着头。程瑶心脸一扬，乐：“干嘛呀，你是不是应该祝贺我一句啊？我没考第一，你就这么摆脸色？”
冯果在那一刻忽然感觉到，是啊，夏天快到了。
她第一次注意到暖暖的阳光，就是因为那一刻阳光洒在程瑶心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肩膀
程瑶心在家这小半月也没闲着。
除了吃药打针以外，同学们间或来看她，班主任也来了一次，跟她说她考得多好多好，给班级和学校争得了荣誉。言语间真是亲切喜爱得不行，恨不能程瑶心是她生的。
程瑶心让她夸得直不好意思，因为自己拼了老命考成这个样子，跟为组织争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为了与学校的同学同步，每一天放学都会有同学带来当天各科的课堂笔记以及作业。冯果没来过，让人意外的，几个同学来了几天以后，集体不怎么来了，却是周婉婉每天坚持来。
程瑶心纳闷，这是不是来反了？不是应该冯果每天按时报到，周婉婉避而不见么？世界什么时候倒着转了？
有时候，一个事情会发生的极其有戏剧性。就比如，程瑶心以为，这么多人来，是吧？总会有人跟我说起作文竞赛的事情，是吧？但是，这个真没有！
同学们可能是觉得，别人会与她说，所以自己就没与她说。一水都这么觉得，离奇的凑巧啊。
程瑶就纳闷了，不能吧？！难道作文竞赛，他们班一个出线的都没有？冯果的临场发挥差到姥姥家了？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当程瑶心想要主动问起时，放眼望去只有周婉婉。
琢磨再三，程瑶心还是开口：“咱班作文竞赛怎么样啊？”
周婉婉正从书包里往外翻卷子，抬头：“很好啊，咱班冯果二等奖呢！”
程瑶心点头：“哦。很好！”一脸若有所思。
周婉婉把卷子递给她，然后坐在了程瑶心床边：“嗯。。。”她嗯了半天，程瑶心知道她有话说。
周婉婉尴尬的笑了一下：“冯果。。。不待见我，是吧？”
程瑶心见她这么直接，也就没否认。但是她也没承认。
周婉婉兀自点着头，一下一下：“我知道，为着选学委的事情，可能她心里不好受。”
程瑶心干咳一声：“不是，她那人我从小就认识，就是不爱说话，让人看着像生气似地其实她啥都没想。”瑶心尽量不着痕迹把冯果立在一个不树敌的位置。
周婉婉又笑了：“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
程瑶心脸红，真聪明，这也听出来了。
周婉婉又道：“其实我挺羡慕她的，我觉得她其实真的很聪明。”停了一下，道：“比我聪明。而且，你和她那么好。。。”
程瑶心堵道：“冯果这人，你就处去吧。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她其实。。。”完了，冯果还真没啥优点，小心眼儿，爱较真儿，死要面子。。。聪明，聪明算优点么？算吧？除了聪明，应该就没了吧？有个性算么？程瑶心自己想想都笑了。干咳一声：“她其实挺好一个人。”话已至此，程瑶心也明白，她不太愿意说冯果坏话，即便这种坏话是为了冯果好，可让冯果听到了，会挺伤心吧？
周婉婉笑了：“我知道她挺好。她。。。没来看过你吧？”
程瑶心给噎的：“嗯。。。你赶快回家吧，别耽误你学习。我这边自己学没问题。”
周婉婉挑眉，逐客令？站起身，收拾了书包笑：“下礼拜我爸单位有车去植物园玩，要是你病好了，加上冯果，再叫几个人，咱们一起去吧，吃喝我爸全包。”
程瑶心嘴角上扬：“好啊好啊，到时候再说。”
目送周婉婉走，程瑶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冯果的压力。周婉婉这人不是坏，是情商高。能找出她算不出的数学题，但是找不出她解不了的尴尬。
谁说小孩子没心眼儿啊？你看她绕的。
程瑶心重新理顺了思路，冯果确实出了问题，这问题还不是考不考第一当不当学委这么点事情。如果只是学校这么点事情，冯果万万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她的确死要面子，但是她不功利，她不会盯着第一不放，像盯着救命的浮木那样。
终于爬起来去上课，程瑶心脑袋格外的与世无争。几天的离校生活忽然让人面对学校时，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她就看到了不敢看她的冯果。
程瑶心苦笑，你有不敢看我这工夫，前几天你来“慰问”一下我好多少？这不自虐么？
冯果看着程瑶心一脸的阳光，忽然就刺得自己想哭。那个阳光下的程瑶心仍旧一脸的骄傲：“干嘛呀，你是不是应该祝贺我一句啊？我没考第一，你就这么摆脸色？”
冯果憋回一肚子愧疚傻笑：“呵呵，你好像个骷髅啊。”瘦得一点肉都没了。
一整天的课，冯果心里都暖洋洋的，程瑶心也是。
就好像忽然就过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坎儿，忽然就一切都不重要了，忽然就平和了。
放学时，程瑶心陪着冯果往家走，好半晌俩人都没说话，程瑶心主动问起：“果果，你怎么了？”
冯果抬眼看看她，又低下头：“没怎么。”
程瑶心站住：“到底怎么了？！”
冯果不吱声，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冯果不知道怎么与她说，她听说好像爸爸赌博赌得非常大，被抓了。不知道判了什么刑，不知道哪个要债的在她上学的时候跑到奶奶家很横的要钱。不知道奶奶的病到底重到什么程度，已经住院了，姑姑领她去看过两次，奶奶特别瘦，皮肤焦黄，松松的瘫在骨架上，让人能嗅到死亡的味道，她害怕了。她第一次对于自己的人生无以伦比的恐惧！
亲人这个词在她生命中不都是温暖的，总是夹生的。每个人都说要对她好，却让她觉得那么累，她想起一句话：“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
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屑这句话的，现在看来，还真是她唯一的出路。她想离家出走。
她没有出走，是因为不够勇敢，或许是觉得留下来还是有出路。
她为自己的懦弱悲哀，是啊，她不再骄傲了。
潜意识里，她似乎真的只剩下好好学习一条路可以走，然后，第一不是她的，学委被撤职。她在学校里再也没力气去假装自己是个骄傲的人，连面具都没了。
她看着程瑶心，太复杂了，我怎么和你说呢？我自己都不敢往下想！
程瑶心看不明白冯果眼睛里都有些什么，但是她能看出来那是很深的绝望，不是小孩子装可怜，不是为一点事情制气。程瑶心单手搂着冯果的肩膀,让冯果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这是一个成年人的姿态，那一刻稚嫩的程瑶心确实觉得冯果缺少一个肩膀，如果没有，她就会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叫初吻
周婉婉邀约的植物园一直没能成行。她说一次，程瑶心婉拒一次。搞到后来程瑶心干脆开门见山：“我最近真没什么时间，你们自己去玩吧。”
后来也没听说他们到底去还是没去。程瑶心没去打听这件事，因为她其实也挺不想听，因为自己没去，所以搞得大家都没去。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可是又怕万一成立的话很尴尬。
可是，程瑶心与冯果之间，却因为那天那个暧昧的拥抱，那个别扭的依靠，而变得奇怪起来。
有时候，两人说说话，程瑶心会去拉冯果的手，冯果会偷偷的脸红。
这手以前也是经常拉的。拉手和拉手竟然也有分别。俩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常常是拉着手一起走，没有人说话。直到小学毕业的暑假。
那天同往常一样，程瑶心与冯果约出来一起玩。
近来两个人约出来玩的风格都相当的有个性。你等我，或者我等你。一见面就往前走，或者拉着手往前走，走到累。偶尔说点不疼不痒的话，比如：你今天吃的啥，我今天吃的啥，你今天写了什么作业，我今天写了什么作业。没到尴尬的程度，只是空气变得粘稠了，有些东西酸酸甜甜的从心里反上来。就这么走走停停，可以走一整天。
就在许仙对白素贞一见钟情的一个礼拜前。程瑶心与冯果的约会忽然有了质的改变。
那天同往常一样，两个人牵手往前走，走过街口的商店，走到新华书店，上去晃了一圈儿，各自翻了几本书，又放回去。每人吃了个雪糕，又在街角买了几个羊肉串，放了很多辣椒，辣得嘶嘶哈哈的吸气。等到往回走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有点累了。黄昏到来，阳光变成昏昏的橙色，渐渐变成红。靠近山的地方，云彩像是染了火。然后她俩发现，走到了小学门口。
两个人心有灵犀的走进了旧旧的教学楼。听说学校要盖新的教学楼，里面有舞蹈教室，音乐教室，原先的木风琴要换成钢琴。程瑶心叹了一声：“哎，命不好，没赶上。”
冯果也笑：“赶上了你是能唱歌还是能跳舞。”
程瑶心想想：“也是哈。”
一边说，一边迈进那个老旧的教学楼。楼里空空的，楼道的水泥的台阶多年摩擦已经没有棱角，楼角堆着不少垃圾，苍蝇在上面嗡嗡飞，又臭又酸一股股的味道。
上了三楼，味道不明显了，夕阳从窗口照进来。程瑶心背着光。冯果站在高她一级的台阶上，似乎与程瑶心一样高了。
她看不清程瑶心是不是在看自己，只觉得阳光晃在瑶心头上那层光圈特别亮，特别昏黄，特别像油画，晃得自己睁不开眼，然后她就轻轻的闭起了眼。
程瑶心拉着她的两只手，呼吸打到她的颈子上，越来越急促。
冯果感觉那团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变成温柔的触感，呼吸渐渐停滞，她不敢睁眼。一切像是一团光明的梦，她站在阳光里，感觉贴在她颈子上一下一下柔软的亲吻像是在舔舐她这些年所有的伤口。随着瑶心呼吸的急促，冯果鼻尖浸出汗来。那感觉麻木而缠绵！
程瑶心与她不同，程瑶心站在黑暗里，她看不清被自己的阴影挡住的冯果的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亲吻她。她不敢亲吻她的嘴唇，只敢亲她的脖子。
程瑶心十二岁，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欲望！很清楚的欲望！
那一次亲吻特别的长，当两个人决定回家的时候，太阳下山了。天黑了。冯果几乎一步快似一步，差点就开始跑。
程瑶心跟在后面不敢出一声，一步快似一步跟着，跟到冯果进家门，看着她进门，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然后，程瑶心也很迷茫的回了奶奶家。
。。。。。。。。。。。。。。。
已经一个礼拜了，她窝在奶奶家，不敢给冯果打电话，不敢去找她。她甚至有点不太敢面对那一天的自己，那一天的自己着实是太吓人了。她想，过一段吧，说不定到时候冯果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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