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楼台烟雨中 作者:尼可拉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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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子桓有时看具体的治河奏疏直到掌灯时分,崔玄寂居然还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你不是应该今晚去巡逻吗?还过来干什么。”崔玄寂说我得把白日的新情况报给你啊,“白天你还去了?”崔玄寂说特殊时期,不亲自上场怕抓不住。
“你无须如此,朕前日看了边境守军报回来的情况,没有什么异动;而且据朝廷从边境商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燕国去年也是荒年,边境上连牲口都没有卖的,草料不足,大举南攻是不可能的。派些女干细来很正常,要是人家一时半会蛰伏不出,抓住他们的可能姓也不大啊。你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崔玄寂还在那里表示职责所在、份内应当如此等等,凤子桓却开始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妥。非为国家,而是因为她开始担心起自己或许不应该对崔玄寂这样好。
假如她对我并无此意,那我对她这样好,难免来日传扬出去,叫别人污蔑她是佞幸。虽说往日陆瑁都说她以色事君都不在意,现在真的喜欢这个人,就开始为她打算起来。
凤子桓太清楚朝野攻击一个人的手段了,她希望崔玄寂至少能长久地作为自己的臂膀甚至未来的重臣,在朝廷里发挥作用。你是我的韩信,我的张良,我的萧何,我的夏侯婴。我自己作为皇帝,想做雄主,那么别说死后,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毁誉参半;但是你,你还有机会做一个雄主之下的名臣,功盖千秋的卫青,千里直击的霍去病。或者你应该比他们都要好,谁也不会说你与我……何况你如此端正耿直,要是被如此的流言袭击,又将如何磨心?
我了解你,如果那样的情况当真发生,你为了国家和朝政一定会留在我身边,也一定会受到伤害。假如是去年的我,不但防备着你,还怀疑着你,我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否受到其他世族的攻击,我不在意,我求之不得。我原用你时,就有此打算。然而如今,我竟然舍不得。
上古时候,君王以玉为礼器事天,玉是何等温润美丽,“仁、义、智、勇、洁{123}”。你之于我,就像是玉一样啊,我不能容许别人玷污你,一点都不可以。
又或者你对我有此意,那我若不能自制,被你瞧出来我的心意,我岂不是陷你于没有希望的爱情?
要是如此,我如何对得起仙芝?
“陛下?陛下?”崔玄寂见她没有反应,轻声唤道,“陛下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一时晃神,你刚才说道哪儿了?”
是夜崔玄寂去巡逻了,凤子桓则一个人去了皇后的寝宫。除了祭祀和孩子们的生日,她其实很少过来。女官们见她来了,惶恐不知所措,她说朕不过过来看看而已,你们不用准备,开门就行。除了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殿内一片黑暗。她制止了想要点灯的女官,让她们都出去,这样暗着就好。女官随侍她多年,也不问她是否能看得见牌位——话说回来,那上面的字是她亲手写的,看不看得见有什么区别呢?
风吹动屋外的竹子,一角月光落在灵位上,却一个字也没照亮。
你不想见我?
竹影又晃了晃。
罢,我就在这里呆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就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
陛下,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走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陛下可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
陛下……不要难为自己。
我不会,你放心。
陛下要快乐地活下去。
我会的。
陛下固然有许多事情要做,也要记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你放心。
……
她记得朱仙芝最后吐出来的血,记得朱仙芝疲惫的神情苍白的脸。曾经,朱仙芝预感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就反复交待凤子桓不要这样,不要那样,记得如何克制自己的姓子,如何做一个能调和各方关系的君王。朱仙芝这么说,让凤子桓感到倍加痛苦。并非因为压抑自己,而是因为都这样的时候了,朱仙芝还是那样。犹如她心中有无尽的丝线缠绕,将自己束缚还不罢休,还要束缚凤子桓,为了那些信仰与准则。可她也不能、更不愿意怪她。因为你是爱我的,而我也是爱你的,你可以免去一切罪名。
直到临终,朱仙芝才要求她一定要快乐。可是快乐是什么啊?
她在朱仙芝处待了一个时辰,回到寝宫时,准备看一会儿书便睡。正拿着《盐铁论》读,忽然外面来报,说中郎将大人在建康城郊发现一个隐匿在世族农庄里的鲜卑贼人团伙,围攻而下,人赃具获,独中郎将本人受伤了。凤子桓唰地一身从榻上站起来,把来通传的女官吓了一跳,“她伤在哪儿了?”女官只好说没听到消息,但说受伤了,“那她人现在在哪里?”女官正答不出,又有消息前来更新道,说贼人是在孙家的庄园里发现的,中郎将正带人去孙家指认。
这事儿对于凤子桓来说不啻喜事,料想孙目一家子蠢货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通敌的本事,但借此彻底打垮一向守旧的孙家就足够了。但她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只顾着担心崔玄寂的伤。“让,让……”皇帝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下面的女官们都感到诧异。凤子桓明白崔玄寂要是还有力气去指认甚至抓人,应该没有大碍,但是她就是没法安抚自己。
“传朕口谕,孙家有通敌嫌疑,全家圈禁在家中,不许外出。然后让崔玄寂派人把鲜卑女干细送回去之后,自己,自己,赶紧给朕回宫治疗!不许耽搁!”
结果崔玄寂半个时候之后才跑马回来。凤子桓书也看不进去,看不了几句就抬头看看外面有人来没有,又一早把太医传来在寝宫等着。直到听见着急的脚步,她才从里间走出来——没想到看见一个衣衫上血迹斑斑的崔玄寂。
“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陛下息怒,这不是,不都是臣的血。”凤子桓眼尖看见崔玄寂的肩上衣服绽开,立刻让她转过身来。果然,看见后背血迹更多。连忙叫她进到里间,让太医立刻给她治疗。崔玄寂还准备等她出去再脱衣服,没想到凤子桓压根不打算走,“不要拖延了,治伤要紧!”崔玄寂只好当着凤子桓的面把衣服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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