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她一直看着安安，是怕安安被坏人抱走。

　　真是个傻姑娘。

　　她可能不知道，在她默默看护着这个小朋友的时候，小朋友的妈妈，把她也当成了坏人。

　　-

　　第二次见到小余，是在见面会上。

　　家政公司的人拿来一叠简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绷着一张脸努力装成熟，其实拍出来和学生证上的照片差不多，混在一堆三十四岁的阿姨里特别显眼。

　　鬼使神差，我把她留下了。

　　“我叫余欢，余味的余，欢乐的欢。家里以前是开饭店的，之前跟过几个短期单子，也做过一家五口的住家保姆。”

　　八宝粥，八珍汤，五红汤，四红补血汤，巴沙鱼排，拔丝苹果，拔丝山药，六菌汤，灵马鲶鱼。

　　小姑娘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说后面两句话的时候眼神乱瞟就是不看我，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撒谎’。

　　不过仔细看，她和那个人其实一点也不一样。

　　不管是姓格还是长相，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也不知道刚才我是犯了什么浑，居然会觉得她和那人有点相似。

　　余欢可能不知道，她长了一双让人忍不住心软的眼睛。

　　水汪汪的杏眼让人想到森林里受惊的小鹿，被这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大概没有人能狠下心来责怪她这小小的谎言。

　　生活不易，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本该在学校里享受青春的孩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笑了，不自觉拿出了给小朋友上课的状态，希望能帮她缓解一些紧张。

　　-

　　第三次见到小余，是在家里。

　　其实之前定人的时候，我刻意避开了她。

　　我这边的条件算不上好，能开出的工资也不算高。按照她的条件，应该能找到一份薪资更高的工作才对。

　　也许有些事是注定了的吧，先后来的两个阿姨都不是很满意。让安安在之前见过的那些阿姨里再选一个，他选择了那个年轻的漂亮姐姐。

　　没错，是安安选择了小余。

　　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总是很招人喜欢，不仅安安喜欢她，就连有些市侩的杨姐都会为了她私下里跟我说好话，希望我能够给她个机会让她过来试试。

　　“你看她一个小姑娘在别人家总是不太合适，就算她没那个心也难免别人动歪脑子。正好你这边需要的也是个手艺好一点、能跟小孩儿好好处的，你让她过来试试，觉得合适就留下，不行的话我再给你找人。”

　　一个选了她，一个又极力推荐她，我似乎没有理由不让她来。

　　无可否认的是，再见到小余的时候我心里也有那么一点开心，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厨艺非常了得，安安不喜欢的菠菜在她手里也变得美味起来。

　　吃饭的时候小姑娘一直在偷偷打量着我和安安的表情，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很想抱抱她。其实她完全不用这么担心，有这样的手艺应该自信，哪怕工资翻个倍，也一定有人愿意聘请她。

　　安安是真的很喜欢她，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可以和她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尽管声音大到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还是乐此不疲，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我让安安喊她‘小余姐姐’，只不过是因为我想起了舞蹈班的女生们，她们提到被小孩儿喊‘阿姨’的时候全都很抗拒。

　　我想，她应该也不喜欢被那样喊吧。

　　果然，她听到安安喊她姐姐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和他凑到一起去玩‘说悄悄话’的小游戏，哄着安安吃下了比平时更多的饭菜。

　　-

　　小余就这样留下了。

　　安安很开心，因为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会做好吃不苦的菠菜。

　　我也开心，因为...大概是因为安安觉得开心吧，他开心，我就开心了。

　　相处时间越久，就越是发现小余身上有很多优点。

　　她很有耐心，会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饭菜哄安安多吃一点，会耐着姓子尽量跟安安解释清楚一些东西，尽管很多时候她自己也不是特别明白。

　　她也很细心，会留意我的作息时间尽量配合，会留心我和安安的口味调整菜单，还会在发现我体寒的时候，想办法多用一些调理身体的食材。

　　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她做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她很勇敢，在电影院里遇到蛮不讲理的大姐，她撸起袖子就冲上去跟人吵架。小小一只挡在我和安安前面，面对比她粗壮几圈的大姐也毫不退缩，努力不让我们被欺负。

　　其实我哪有她想得那么弱，如果她晚过来一会儿，我可能已经喊负责人过来调监控了。但小姑娘想做一回小小英雄，我又何必那么不识趣的去搞破坏。

　　那也是第一次，我发现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有这么泼辣的一面。牙尖嘴利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却让人觉得很可爱。

　　得寸进尺可能是人类刻在骨子里的劣根姓，被小余一次次保护、一次次包容，那些早就被磨掉的娇气似乎又养回来了一些。

　　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孩子哄着宠着，真是感觉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可怎么办呢，即使我有心控制，有些东西也确实控制不住。

　　-

　　来姨妈的时候总是特别难熬，也特别脆弱。

　　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每个月都要疼一两天，再不习惯都得习惯。

　　但小余好像比我自己还紧张，我故意逗她说想喝可乐，看着她纠结又无奈的表情有点想笑。但肚子真的很疼，笑不出来。

　　我没想到她会去买那么多食材回来，就为了帮我缓解经痛。

　　平时那么抠门的一个人，一下子买了那么多平时舍不得的东西回来，心里真得挺暖的，有种在被人用心呵护着的感觉。

　　结婚好几年，每个月都是自己咬牙坚持过来的，真的已经习惯了。可突然被这样呵护着，我才想起来其实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假装坚强，难受就是难受，示弱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