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兮沉默了,顾子由自然不会横空编出谎言来阻止她回京。她会这么说,想必是自己的身子真的出了问题。
可一己之身与大局之势相比,李唯兮更倾向于顾全大局。
皇室之子,自小便要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谁人真心?谁人谄媚?谁与谁雪中送炭?谁同谁狼狈为女干?皆可从面上看出门道来。
与之相对的,深藏思绪,曲意现之亦是宫闱之人必不可少的技能。
与顾子由独处之时,李唯兮从不隐藏自己的思绪,有何种想法全然写在脸上。
相处久了,默契便滋生。仅仅观看李唯兮的神情,顾子由便能将她心中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心系大晋,心系李家天下,愿为皇帝分忧。纵使牺牲小我,仍会顾全大局。
可是...顾子由却是不愿的。
她本是浮萍,漂泊于人世,好不容易有了归宿,却要失去,她如何割舍?
“子由,我们先用旧时之药抵上一阵,待此事过去之后,再去寻药可好?”李唯兮同顾子由商量道。
顾子由心中早已计算过行程。纵使是快马加鞭,回京往来也要半月。前往北疆,寻赤塔山少则也要耗费七八日。那剩下寻药疗毒的日子掰着手指头便能数清。
如此风险,顾子由是不愿冒的。
顾子由严肃道:“仍是不可,一来一往,在路上耗费的时日太多了。”
商量的语气陡转严肃,李唯兮惊了一惊,她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她面色凝重地问道:“子由,是否我的病情已到十分严重的地步?”
在李唯兮而后,顾子由的眼睛阖上又睁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愁苦地扯起嘴角道:“不是十分的严重,而是百分的严重。从今日起往后的三十日子中,如若不寻到赤日与红塔,那这三十日便是你于这人世间最后的时数。”
果然,若不是危及姓命,顾子由怎会如此反常,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辩驳,使自己左右为难。
李唯兮再次沉默,眼睑低垂,心中纠结万分。
李唯兮思索了诸多,包括她的过往,她的身份,她的枕边人。
在满腔的愁结中,她做出了决定。她抚住顾子由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面上五味杂陈,口中一片苦涩:“我本是皇室之子,理应为天下苍生而牺牲。”
谁知顾子由听罢,竟大吼道:“我不顾天下苍生,只希冀你安康长乐,伴我身旁。”
如此不存理智的顾子由,李唯兮还是第一次见,但她心中的决定亦是难以更改。她沉了沉心,在脑中想好了一套关乎大道理的说辞,她将声音放到极柔,准备开口,刚唤了声:“子由。”
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己耳后滑下,滴落在软枕上。
那是子由的泪?
李唯兮连忙扬起头来,想看看顾子由的神情,却冷不丁被她搂得更紧,动弹不得。
她感觉顾子由的脑袋滑到自己的颈窝里,深深的埋着,随即肩上便湿润一片。
李唯兮慌了,在她的记忆中,鲜少见顾子由落泪。
她不能回头,只能将柔软的手贴上顾子由湿漉漉的脸,无声安慰着她。
“子由,让我转过去,我们好好谈谈,一定会有解决此二事的办法的。”片刻之后,李唯兮语气低沉,央求道。
顾子由松开手,任由李唯兮转动脑袋,面朝自己。自己那哀戚愁苦的面容便落入了她紧张关切的眸子中。
还是那四个字,关心则乱。
李唯兮忆起旧时的争端,当今的二人颠倒了角色。
李唯兮妥协了一步,与顾子由温声道:“子由,你莫要心急,我们一起想个中庸之策,好吗?你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否同休书那次的争端如出一辙?那日之事被你寻了个中庸之法,既保存了命数,又隐藏了身份。这次我们一定也能化险为夷的。”
顾子由没有应话,沉默不语,但李唯兮察觉她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这便说明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那...那我们该如何?”少顷,顾子由情绪平稳,只是声音还是有些呜咽。
李唯兮仔细地想了想,道:“信鸽往来迅速,仅日余便能到达南京城。只是写那信之前,我们念着要回京,故而没让皇兄与皇嫂写回信。如此,我们便不知他们那头的事态发展。明日,我们再送一封,告知一个特定的地点,让她们写回信来,得以安心。我只需父皇知晓他们的谋逆之心即可,至于如何做,父皇是明君,我相信他自有定夺,亦有法子解决。”
李唯兮顿了一下,继续道:“只要一收到皇兄的回信,确保信息传达,我便随你去寻药,不再顾念战事。好吗?子由。”
说出这一番言论,李唯兮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她满怀期待地望着顾子由,想听听她的想法。
顾子由自然是明白李唯兮的体贴,心中忧愁已消,眨了两下眼睛,脸上便放起晴来,她赞同道:“好,那我们明日先出城,寻一城郊之处,等候尊王的音讯。”
心事已化解,二人相拥而眠。
一夜转瞬而过。
翌日,李唯兮与顾子由起了个大早,易好容之后,便离了客栈。
寻回昨日购置的马匹,二人跨上马匹,往城门处骑去。
行到城门处,才发现这里的氛围着实是不对劲。一大群背着包袱推着车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有的骂声不绝,有的哭天抢地。
“官老爷啊,放我们出去吧,我们住在城郊,只是来城内售卖商品,维持生计罢了。现在收摊了,便要归家的呀!”
“是啊,官老爷,小的们的家中上有老,下有下,皆等着我们回去哺喂呢。”
不少模样正经,衣着端庄的生意人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我们都在北京城住了几十年了,都没见过此等情况。为何突然关闭城门,禁止出行?这些瓷器我们要尽快送往青州府,若是耽搁了,可是要赔偿的!”
一个身着甲胄,手握利刃之人立于城头上,大声道:“北京城突现女干细,乃是危害大晋江山社稷之人。接到上级的指令,今日与明日皆要关闭城门,全城搜捕。一旦我们抓捕到女干细,我们便会打开城门,届时通商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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