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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很喜欢。”
“不用谢。”
规矩的对话。
简怿走过去,低下头,开始一套一套地试穿。每换下一套,便用衣架撑起挂进衣柜。她试穿完最后一套要脱下时,一直站在一旁没动的凌苏陌忽然走过来,伸手帮她解开腰带和扣子。
“这套作品很完美。”简怿任由外衣被她褪去。
凌苏陌的手在她肩上顿住,收紧,缓缓低下头,头发垂下去遮住脸颊。片刻后,她的手开始发抖,很快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简怿感觉到一连串被空气冷却了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滴落到她曲起的手臂上又滑落到地板上,像蝴蝶的翅膀翩跹扇过后便飞走。她扳起凌苏陌的脸拭着泪,那泪水却像要清空所有存货,汹涌得无法停止。她的手停在凌苏陌脸上,目光专注地望着凌苏陌。凌苏陌哽哽咽咽地想开口,试了好几次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
简怿似乎没听到她说了什么,仍是扶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她。直到她的眼泪逐渐止住,简怿才把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头发。她揽着她坐到床上,伸手关了灯,黑暗顿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淹没了所有的表象,厚重的窗帘甚至遮挡了星月,满室唯余黑暗。视觉在这样的环境中失去意义,相应地,其余的知觉便格外敏锐起来,彼此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清晰,重叠起伏的心跳好像成了这部话剧唯一的背景音乐。
略显封闭的房间久久没有风透进来,温度开始攀升。某一时刻,不知谁的衣衫不小心响起一声摩擦的声音,顿时谁都不觉得衣裳有存在的必要了。她们放弃了眼睛所起的功能,在黑暗中摸索着亲吻彼此,全凭直觉地抚摸对方,像要宣泄什么似的互相撕裂,透着原始的野蛮又无比温柔缱绻。她们在彼此的喘息中清醒地迷失,在彼此的炽热体温下感到窒息般的快乐,又在口齿的交缠里像要糜烂似的融化,黑暗拉成旷野,一整片空荡的天地里唯余她们俩紧紧相拥,压碎了起伏摇晃的草尖,碧绿的草汁星星点点沾染在背上,像洇开的时间。她们的口腔中混着不知谁的泪,爱着恨着,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最后都只成了泪。那已经是一种超语言的语言,所有想表达而无法表达的都在那里了,等着人去尝懂,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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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渐趋平静后,有人起身,把窗户一把推开,卷进来的风掀开窗帘,简怿的脸在月光下暴露了一霎又再次隐进阴影中。她坐在床边,面对着窗子点燃一根烟,放在指尖,出神地看着它慢慢燃烧。
凌苏陌在床上撑起身,靠在床头,望着因为窗帘被风扯动而溜进来的月光,做贼似的,时隐时现。
当简怿的烟燃完半支时,凌苏陌像突然想起来应该说话一样开了口。
“我好恨你啊,你知道吗?”
简怿在朦胧的光线里耸耸肩,也不知道她的意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凌苏陌根本没打算听她的回答,自顾自接着说下去。
“你离开后两个星期,我还在国内,我在想你这个人是怎么了,要说你是厌烦我了吗,一点征兆都没有啊,我也不认为你还有精力,或者刻薄一点,还有能力去再爱上谁,那这就不会是原因。那是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也没有吧,我们就没有过撕破脸的争吵,没有什么严重挑战对方原则的行为,那也不是因为这个。那还有什么呢?我父母?Ken?这么一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但你怎么会是个合情合理的人呢?你怎么可能把我拱手送出去?你怎么会对插进来的人认输?你又怎么会屈服于我都还在扛得住的压力?
一个月的时候,我到了意大利,我开始恨你。后来栾倾打了电话给我,跟我说了你们在发布会那天打的电话,我知道这就是了,这就是原因了,但我总是不敢相信。你以为你很无私?潇洒地放手,说走就走,从来没有跟我商量过,像念一个通知一样告诉我我们到此为止。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附属物还是商品可以随意交易?你以为你在为我着想,看得那么透彻那么远,慈悲地站在我父母的角度来对我们做出宣判,就这样由你亲自扯下这场戏的幕布,还冠以大义的名义。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你,我恨你骨子里的自以为是,你的残忍的理智,咬牙切齿地恨你,恨到有立刻和Ken到你面前结婚的冲动。我当然抑制住了,把我自己扔在沙滩上和山林间,迎着浪迎着风去稀释我的恨。
再过一个月,我怜悯起你来。我还是觉得单凭栾倾告诉你我妈的病还不够让你做出这样毫不讲理的事来,我就猜你肯定是跟Ken有过一场对话,至于他说了什么让你丢盔弃甲我不得而知。我只是开始想起一些事。Ken以前跟我打听过你,我也和他讲过你,你太能让我骄傲,我当然要拿你炫耀,他可能从其他渠道也了解过你,有一次他喝得半醉,嘟囔了一句‘她伪饰得那么用力’,当时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那天我突然懂了,突然就想笑,我也真的笑了,笑得泪流满面。你在伪饰什么呢?伪饰你死去多年的灵魂,假装它依然活着,依然保有一个鲜活灵魂该有的对生活的向往。你如此用力,以至于你自己都相信了你真的憧憬着幸福快乐。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怜悯你,那是种失望和愤怒后的居高临下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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