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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曲子不是编好了嘛,去录音棚里录吧。先说好我只出一半的钱,我最近都穷到吃不起泡面了……”简怿想象了一下宗冀抽动的嘴角,愉快地挂了电话。
☆、陌零
凌苏陌走进零酒吧的时候,简怿已经坐在了那架三脚钢琴前,背影挺直。白中挑抹了红色的裙摆往后拖了一截,与静止下垂的发尖遥相呼应,无意地构成一个似是而非的被拉长的圆。下午时分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将简怿整个人暖暖包裹住,她坐在阳光里,显得前所未有的安详。那些被戳破的痛苦和自我挣扎也像光线里的尘粒一样旋转着沉下去,不管是什么性质,总算是沉下去了。
“先合一遍。”简怿转过来对凌苏陌点点头,脸在阳光里竟泛着柔光,让人不是很能看清她的表情。
凌苏陌在乍见的惊艳中回过神,取出小提琴,试了几下音,等着简怿开头。
之前从未配合过,但从简怿压下第一个音开始,凌苏陌觉得她好似不再需要思考,跟着本能走就好。她甚至都不需要简怿示意,就把她的起音完美地融了进去。
那样熟悉的感觉,好像这曲子跟她在以前聊过天似的。
简怿的手指在黑白键间翻飞,凌苏陌的指尖滑过或粗或细的弦,她的和弦稳稳沉沉像浓醇的黑咖啡一样,她的花音绚丽飘逸像兑了汽水的红酒。不同乐器里淌出的音交织在一起变成另一种感觉,那合音美得阳光越发璀璨。
突然,凌苏陌想起很多年前,她们都还是大学里为学分头疼拼命的学子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酒吧,她俩第一次正式认识。
那时她曾说过“对了你会不会钢琴?那样我俩可以合一首”。她一直那样期盼着,直到贝易玖在聊天的时候无意说到“一姐你俩还真像呢,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她知道定是对那个女孩说的,怪不得简怿总是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她曾经一直以为,简怿是很爱很爱那个女孩。她留学归来时简怿假托出差的名义去做了什么她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更加觉得简怿是深爱着那个女孩的,至少也是爱过。当时她很是吃了一番醋,虽然那阵醋意在后来的厮磨中逐渐淡去,但心里总是梗着那么一块。直到那晚夜谈,她终于没忍住问她“她也不是?”,回答却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听起来讽刺,她却相信是真的,或是因为年月的流逝,记忆和感情都已模糊,或是因为简怿从未弄明白过,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确定的都变成不确定的,她始终没有爱上她的事实让她对年岁久远的那段情也产生了怀疑,再也理不清。
而她在知晓这个答案后,竟然宁愿简怿是真的很爱那个女孩,虽然不是她,但简怿总有人可以爱,她能够爱,这是多么大的安慰和救赎,然而她的近乎祈祷并不能让任何情况好转。简怿已经放弃了,她生命的其中一个支撑已经永远坍塌,她在一种绝望后面过起依靠其他希望存活的生活。
时间哗啦啦从前往后翻,她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啊,就这么过去了。时间往往只会留下开头和结尾,将中间的部分都模糊地省略,中间的起起伏伏最后成为几段恍然大悟的明了,而开头和结尾则还鲜明着每个细节。就仿佛还是昨天才认识,搭上话,来了句想合一首,在经历的时候感觉漫长现在看来却只是转瞬的时间里渐渐以为这个愿望就此静默的时候,突然转到结尾,简怿一席长裙,在太阳里宛若维纳斯一样,对她说“先合一遍”。那个她爱着的女人,曾经对她可能爱过的女孩说过的话,在即将分离的时候,终于是对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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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零酒吧。
“零”这个数字,究竟是开始,还是结束,亦或……不存在?
根本不需要第二遍。
从乐曲所带来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刻,简怿略有些震惊。就算他们乐队合作这么久,也没办法一首歌一遍就成,多少有些瑕疵。而这虽然只有两件乐器,但毕竟从没合过,居然第一遍就已堪称完美。宗冀守在摄像机背后也有些失神,差点不小心把摄像机碰翻。
于是由于凌苏陌的坚持,她的婚礼一直播放着这首曲子。
婚礼选择了传统中式婚宴,宾客坐满了大厅。她抬头看着父母忙碌又幸福的笑容,在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来的如释重负且心满意足的笑容,在熟悉的客人们面前由内而外透出喜悦的笑容,乏力感快速在胸口聚集,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才是世界啊。
谁又有力量去抵抗它?
简怿等着她,直到最后一席才坐下一起吃饭。凌母望着简怿,又看看自己的女儿,有些叹息地道:“小怿啊,你俩从大学到现在感情都这么好,也是缘分呐。这不,她结婚也又麻烦你过来帮了不少忙,阿姨先谢谢你。只是小怿啊,陌陌都结婚了,你还是一直单着,你爸爸妈妈他们也有些年纪了,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不是?”等到简怿附和着应了一声,凌母又继续:“小怿现在有没有对象啦?没有那阿姨给你介绍个,咱家这边小伙子也是个顶个的棒……”
简怿含糊着应付过去,喝了一口酒,凉咝咝地顺着食道滑下去,漾开歇不住的悲凉。
临走时,简怿塞了个包裹给凌苏陌,包装仅是一张红纸,上面画了些像幼稚园小朋友画的简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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