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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亿城过了一阵儿才去看她,“什么?”
下方,他最小的女儿娓娓而谈,“……四十六姐,姐夫做的事情,往大了说是蓄意伤害。对,被抓的时候,他放的只是发霉的陈米,可我手下的人在他办公室搜出一盒碎玻璃渣。两年已经是酌情轻判,如果他知错悔改,好好表现,汇南我们有农场,等他出来,可以安排他过去……”
“渔宝是真心实意的。”年轻人重复了一遍。
她没带儿化音,声音清脆,听进耳朵有股精琢的琳琅韵味。
池亿城又看她一眼,“陶吾?”
年轻人——陶吾点点头,上扬的唇角漾开更深的弧度,“叨扰了。”
池亿城握紧手中拳头大的暖炉。
她几分钟前以侍应生的装扮进来,送给他一只装在锦囊的小小铜炉,而后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在这里吗?”
池亿城觉得奇怪,然而对上那双浅淡的澄黄色的眼睛,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你说她哪里真心实意?”
“为那些人提供建议和扶助,她大可不必如此。”
“是啊。我也认为她不需要这么做,跟她以前的作风不太一样,这些人……嫉妒她,讨厌她,憎恨她,甚至存心伤害她。”
“你了解的呀。”
“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我的孩子。”池亿城喟然短叹,他都快认不出下面那个眉目温和的小女孩是谁了,“这种场合,这个节骨眼……他们只会以为她心怀不轨,居心叵测。示好的时机没把握好。”
“善意不该被恶意揣测,无需瞻前顾后。更不应该被拿来当做反击的理由。”
“哪有那么简单。”
池亿城腾出一只手,摸摸索索从小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柄木槌,背过手敲打后背和腰,期间若不经意地用长柄槌推了下门。
门框附近的墙面某一处传来细微的碰撞声,上方新风循环体感明显加强。
包厢四面墙涂刷有防辐射材料,窗户的玻璃也是定制,当他拿起小槌,整个房间除了设有机关的新风系统,堪称密不透风。
特制的包厢目前只有他和陶吾。
池亿城把小槌换到另一只手,又道:“世事不会是非黑即白、善恶分明了咯。”
“世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之纷呈,善恶亦互为成就,没有那么绝对,好比——”陶吾郑重其辞,“虽然渔宝不喜欢你,但你不是坏人。”
“是吗?”池亿城忍俊不禁。
“没错。”陶吾换回了轻快的口吻。
她话里有话,但是她不愿意说,池亿城便也不问。
一老一少——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各自缄口,继续通过单面可见的窗子遥望下方及对面的屏幕。
林鸥走出人群,问池子:“爸怎么还没来?”
陶吾问老人:“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去?”
池亿城看墙上钟表,“再过会儿。”
“唔。”陶吾应了声,便向门口走去,“那么我先告辞片刻。”
言下之意是过会儿还回来。
池亿城把小槌放回抽屉,“自便。”
没多久,白色巨兽出现在宴会厅主台上,比之入场时的泰然,眼下看来,确实有几分嗅得风雨雷霆的不安。
池亿城戴上老花镜,抱好暖炉,定睛望向正前方的屏幕。
他原来有这么多孩子。
论儿孙满堂,谁也比不过他池亿城。
他觉得,就连古代的皇帝老儿也比不过。
是到何时觉悟他有一份偌大的家业呢?
大约也是去年夏秋之时。
他向来随心所欲,至多是在安顿子女上谨遵母亲的教诲,时刻牢记一碗水端平。可话又说回来,一个巴掌五根手指尚有长短,他不是聪明人,有时候哪记得清给过谁、该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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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啊,既然名号给了小女儿,别的可以将就将就,过几年等她长大了再说。
然而就是去年夏天,他才晓得因着那名头,他那小女儿从小被人作弄。难怪小渔儿从小老是一副阴沉沉的,不大活泛的样子。
他想,原来他池亿城挣下的家业已经到了儿女们抢破头也要让别人拿不到的程度。
他这一生稀里糊涂地过了,但过去的一年两年,他后知后觉到了算天命的时候。他好些个孩子老的老,病的病,他也送过好几个黑发人。
小江不在其中。
他没有送他那英年早逝的妻子。
甚至没看她最后一眼。
当时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池亿城想不起来,只记得没有挚爱过世的悲痛。娶小江是捱不过对方的苦苦哀求,他又是个心软的、相信善恶有报的人,他着实为小女儿破了好大的例。
破了好大的例。
恍惚间,池亿城眼里风云突变。
他看到了年轻貌美的亡妻。
这幅尊容称不上貌美,他想。
大雨滂沱,落进幽深地井的瀑布般的水流溅出水沫子,一点点打湿镜头,女人的面容被结成条状的头发遮去大半,露着跟面色相去无几的嘴唇,还有黑黢黢的眼眸子。
女人失神地望着对面的小女孩,应该是小女孩,因为她也是长头发。
是小渔儿吗?
池亿城带着凳子往前挪,想认出那个麻杆似的孩童是不是他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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