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开始混沌。
周雪荣站在茶杯桌上,抬头就见不远处小丑像摆弄破布娃娃似的,将手里提着的人扔了出去。周雪荣死死盯着那个躺在碎玻璃里的青年,一根脊柱像结了冰似的将他钉在了原地,眼里的震惊、悲伤转瞬即逝,变成了一种更为深邃的情绪,或者是绝望。
小丑带着骇人的笑脸冲他快步跑去。
周雪荣却置若罔闻,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没有看到斜前方的斧头,而是径直的向前走去。小丑眼见时机大好,掏出牛排刀,对准周雪荣的咽喉刺去,动作之快几乎难以捕捉,周雪荣向后倾躲,被刀尖挑开了一层皮。小丑没有收回刀,而是像杂耍表演一样,让刀在五指之间翻滚,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向周雪荣的胸膛刺去。
周雪荣此刻依然保持身体后倾的状态,常人面对这样的攻击绝无闪躲的可能,因为再向后倾斜就会摔在铁轨上,而大脑的自我保护是不允许身体这样做的,刀剑刺向胸膛的速度又快到来不及思考......
突然,青年的左手死死握住小丑持刀的手,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左手上,再狠狠向内一扣,希望能将刀脱手。
小丑发出干哑的笑声。
那棉花芯的躯干,又怎么会畏惧挤压带来的痛苦。
于是周雪荣猛地将手腕拉向自己,同小丑一起狠狠摔在铁轨上。他两手紧握小丑双手,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小丑骑在了脖子上。
小丑甩开牛排刀,张开空出双手,一点点向周雪荣的脖子上压制、靠近。愤怒令周雪荣爆发出惊人力气,他死死向内扣小丑的两手,竟没让小丑占了上风。小丑见状露出狰狞的牙,为了加注手上的压力,抬起**把身体的重量都汇集在两手上。
“呃啊啊啊啊!!”周雪荣偏过头去,爆发出难耐的吼声,除了肉体达到极限的痛苦外,还有极度的不甘。
不甘于屈辱而卑微的死去,不甘于这无言的结局,不甘于未曾有机会坦言一切......
不甘于连朗哥的最后一面也没看见,就这样结束......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那个女人死后的第二天。
那天冷得要命,太阳却很大,光晃得他几乎快睁不开眼。他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北方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蛋上,头皮因为没有头发的保护,冷得彻骨。
“我叫徐明朗,今年12岁,开学上初一。你叫什么名儿啊?”
很稚嫩的嗓音,比他的要厚一些,说话的时候舌头打着弯,有点怪,但他不讨厌。
他站在石阶下,努力张开眼想看清站在上面的男孩。
“我......我没有名字。”
“胡扯,人都有名字,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现在该你了,快点儿。”
“我真的不知道。”
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似乎在招呼男孩快点过去。
男孩到底是年纪小,耐心很快被耗光了,摆摆手说:“不想说算了,我走了。”
尽管当时只是一面之缘,却也是周雪荣第一次和其他小朋友说话,那种不耐烦让他感到熟悉,更令他感到害怕......
可无论再着急,他都不敢踏进别人家的院子里,只好待在原地,生平第一次的大声说话。
“你别走,哥哥你别走......我会有名字的......我让外公给我起名字,别离开我好吗!”
男孩回过头,似乎笑了一下,向周雪荣招手,像要招呼他随自己一同走进被阳光洗刷的庭院里。
......
...
昏暗阴冷的铁轨上,周雪荣觉得光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待在原地,越来越冷。
那些欢声笑语,那些融化在皮肤上的温暖,只要他放下抵抗,向前迈步,就可以轻易得到。
“别离开我......朗哥......”
周雪荣眼前一片花白,几不可闻的自语着,他脱力到浑身冒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双臂痉挛的厉害,可即便是这样,求生的本能却是最后一道防线,死守柔软而致命的颈部。
小丑好像格外享受这个过程,他的笑脸扭曲又轻松,故意贴近身下神情痛苦的脸,以便能近距离欣赏这种痛苦。
周雪荣闭起了眼,他并非要逃避这种羞辱,而是他真的不愿,临死前最后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副脸孔。
额头爆起青筋,长时间憋气使得他胸腔压力剧增,大脑跟走马灯似的蹦出些零碎的画面,像一台出了故障的电视剧。
他的肉体还在负隅顽抗,脑内却幻想着夏日暖阳。那被太阳晒出香气的床单,上面毛茸茸的毯子拱成一团,他只要掀开一角,就能看到他最爱的人的睡脸。
只可惜他等不到这天了。
小丑缓慢的掰开周雪荣的手臂,一点点向下压去,将凌迟般的痛苦加注在青年身上。
“呃啊......唔......”周雪荣脸色通红,紧紧闭着眼,试图用幻象抚平现实的残酷。
小丑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表演,手上的劲不松懈,一面发出鸭子般的笑声,干哑的嗓音回荡在镜屋中,像极了鬼屋。
笑声掩住了身后玻璃发出的脆响,满脸浴血的青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向声源缓慢挪着。
“唔哈哈哈哈!!咿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周雪荣忍受耳边的鬼叫,比起颈部的压迫,脑内逐渐缺氧的饱胀感更加鲜明。
“咿哈哈哈......”
“呃啊啊啊......”周雪荣的手臂大张着,脖子上传来小丑指尖冰冷黏腻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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