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才穿着拖鞋往外走,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宋母和季景行都还没有睡。
她们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她。
宋余杭埋着头往过去走:“姐,我睡我哥的房间。”
宋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余杭,过来坐。”
季景行也强撑起了笑容:“是啊,小唯也睡了,我们聊聊。”
宋余杭没动,看着她们一脸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表情,苦笑:“姐,当初我哥……你有想过跟他一起去了吗?”
季景行点头又摇头:“想过,可是还有小唯,还有我父母,妈,你,我不能这么做。”
“那不就是了,我也是一样的。”宋余杭眼眶发热,又情不自禁掉下泪来。
今天回来的路上她有无数个瞬间想要走进汹涌的车流里,可是想起她劝林厌的那些话,她忍住了。
她的这条命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到了阴曹地府相见。林厌估计会跳起来狠狠甩她一巴掌,把唾沫星子喷到她脸上,大骂她没出息,是个窝囊废,并且老死不和她往来。
宋妈妈颤颤巍巍站起来,拉过女儿的手,把人摁到了沙发上坐着,眼含热泪。
“妈知道,厌厌是个好孩子……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宋余杭哽咽出声,扑进了妈妈怀里:“妈,我活着,可是我已经死了。”
“妈知道,妈知道,都会好的,啊,都会好的……”宋母老泪纵横,也拉过了一旁泪眼婆娑的季景行拥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们的背。
“不管是你,景行,还是小唯……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啊……”
在妈妈的怀里,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她知道即使是为了这些爱她的家人,为了幕后黑手还没有水落石出,她都应该好好活下去,可是她的心就好似缺了一个好大的口子,呼呼漏着风,刮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并且这种疼将会伴随她一生。
宋余杭知道,她再也不会好了,再也不会。
***
宋余杭把自己在黑暗的房间里关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后,用妈妈的手机给惊蛰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她,哑着嗓子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埋在哪,我要去找她。”
第102章 妻子
陵园。
两个人打晕了守夜的巡逻员,趁着夜色溜了进来。
宋余杭手里拿着铁锹一铲一铲把地下的泥土翻松, 露出了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内棺。
她喘着粗气,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就开始出神。
惊蛰:“要不……还是算了吧。”
毕竟是扰人清净的事, 死者为大。
宋余杭咬牙,红着眼从他手里夺过了一个瓶子就开始往上倒液体。
“林厌要怪就怪我, 等案子了了, 给我妈养老送终后, 我就下去陪她。”
此时的她还残存有最后的一丝希冀,希望这棺椁里的不是她。
林厌只是假死藏起来了,或者有各种各样迫不得已的理由不能出来见她。
强酸迅速腐蚀了混凝土,发出了“滋滋滋”的轻响, 一阵刺鼻的挥发姓气味过后, 结实的混凝土表层裂开了数道口子。
宋余杭一铁锹下去,石块纷纷崩落, 惊蛰见她这样,只得摇头叹息, 和她一起动作。
很快,漆黑的棺椁就大白于眼底了。
惊蛰拿扳手撬开封棺的螺栓,宋余杭手里的铁锹落了地, 颤颤巍巍地抚上了棺椁。
说要开棺验尸的是她,迟迟不敢面对现实的也是她。
惊蛰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摁亮了打火机点燃:“我去那边望风。”
说着,走到一边去,腾出了地方给她。
宋余杭手掌摸着这冰冷的棺材, 还带着粗糙氵朝湿的泥土和石灰颗粒,陈年朽木的气息里有一丝淡淡的腐臭味。
她似抚摸情人般温柔,把额头抵上了棺椁,红了眼眶,喃喃自语。
“对不起林厌,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等案子破了,抓到凶手,咱妈百年之后,我就下去陪你,你不要怕啊,不要怕。”
“很快的,等等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宋余杭哽咽着,额头在棺椁上擦出了红痕,簌簌而落的泪水掉进了泥土里。
她咬着牙,在钻心剧痛里一把推开了棺材盖。
这一次她没有闭眼,她要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将她的所有模样刻入骨血里,让回忆和仇恨一齐翻涌上心头,并且反复打磨逐渐加深最后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
在这样的过程里,她的心一遍遍被凌迟。她整个人好似经历了一场五马分尸,最后被挫骨扬灰。
她跪了下来,捂住了唇,指甲深陷进肉里,即使这样拼命压抑住哭声,守在不远处的惊蛰还是听见了细小犹如幼兽般的呜咽。
他掐灭了烟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又何必来开棺呢。
不过他还是得提醒一下她,快到巡逻员换班的时间了。
惊蛰将食指放到唇边,打了一个呼哨。
冬天气温低,尸体的腐败程度相对来说会迟缓一些,可即使是这样,那张原本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也变得面目全非了。
宋余杭伸出手,想碰碰她,终是不忍,又收了回来,咬着牙浑身颤抖着。
惊蛰那一声呼哨,将她残存不多的理智拉了回来。宋余杭吸吸鼻子,掀开了她的衣服,肩膀上那一道碗口大的疤还在,已经发黑了,有不知名的幼虫在里面蠕动着。
那是上一次林厌受枪伤时留下的疤痕,属于她独一无二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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