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狮 作者:苍策九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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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颇看起来十分意动:“李牧那个家伙在北方过得自在,最近又添了一批新小子。反倒是老子这些年困在邯郸,天天对着你这令人发毛的笑容,都快闷死了。”他停顿,双手放在身前向蔺相如躬了一躬,“若是能借这个机会带兵,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看着廉颇打算翻身上马的动作,蔺相如脸上笑意又浓了一层:“真的只是一个?”
“干嘛,老子到现在欠你的人情不都已经还了么?”廉颇的动作顿住,脸上的表情十分糟糕,“你休想借着这个机会敲诈我,又要我给你在大冬天里抓蛇去,蛇在冬天不出门,现在我知道了!”
“怎么会,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洪野记得真清楚。”手上使了个巧劲儿将白舒从身后扯了出来,“另外,叫你多读书你不听,‘犬子’不是对孩子的称呼,而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对外人称呼自己儿子的谦卑之语,不适合用来骂人的。”
……
于是白舒就有幸亲眼所见廉颇老将军的表情,从茫然到惊异,从惊异到恍悟,从恍悟到不解,最终变为愤怒:“你又转移话题!”
直至看见白舒,才想起自己此行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奏折政务,而是昔日手下托付给自己,希望自己多加照顾栽培小鬼的廉颇,脸迅速涨红。
反倒是被指责的蔺相如,毫不在乎的耸肩:“又不是老夫的错,是你自己提及到的政务。如此轻易被我引开话题,只能说明这个小鬼在你心里也就不过如此了,倒不如送给老夫做个人情,老夫这里还缺个小书童呢。”
蔺相如说的是实话,而他之前那看似只是为了转移廉颇注意力,打消他怒气冲冲火气的话,却一石三鸟,在警告了白舒他也没他所想象的那么重要的同时,也算是另一方面对廉颇的再次劝阻——而这件事,想必他之前已经做过了。
看着廉颇的态度,加之他之前怒气冲冲来找蔺相如算账的模样,白舒敢肯定蔺相如来找自己之前,定然是没有把他的打算提前告知廉颇的。
“别给老子装瞎子。” 廉颇三步并作两步上千,一把从蔺相如的手里夺走了白舒,“这是老子的兵拜托给老子的好苗子,以他的能力以后不从军便是可惜了,旁的你忽悠我也就罢了,这件事绝对不行。”
面对这样的廉颇,蔺相如脸上的笑意淡去,他打量着廉颇脸上的认真,长长叹了口气:“他不是你的儿子,洪野。你了解他的来历么?打听过他这一身功夫是从哪里来的么?你知道他的品行如何么?询问过他以后是否愿意……”后面的话被蔺相如含糊而过。
可前面的话,却也足够成为惊雷,在白舒的耳边炸开了。
蔺相如代替廉颇去试探那个被夸赞大有前途的孩子,甚至想要制止他领走这个孩子,并非是一时起兴的恶趣味,而是忧虑颇深,进行过思考衡量后的决断:“如今王的身体日渐愈下,咱俩的关系我也不瞒你,若是有一日太子偃上位,你身边这样身份不明——”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若是一个孩子都能和家国大事相提并论,那我这个信平侯也不用当了。” 廉颇打断了蔺相如的话,“他有异心,若是胆敢背叛赵国,背叛赵王,那不需你多说,我便不会轻饶他。”
白舒感受到了此刻廉颇手上的握力,他不由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在战场上度过了大半生,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男人,对着自己的老友一字一句的许下诺言:“我会亲自看着他,确保他不会做出有伤国体的事。”
“至于你说的另一件事,只要王在位一日,我便会为这个国家尽忠一日。便是王不在了,我也不会背叛他。”不同于之前憨厚的模样,不同于被忽悠时的憨傻,此刻的廉颇身上锋芒尽显,“这也是我的国家。”
“还有什么,比出生在这片土地,度过一生后又深埋这片土地,更为美好的事情了呢。”廉颇如此说道。
所以我的老朋友啊,谢谢你的提醒与担忧。不过别担心,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会先你一步替赵国,解决这个隐患。
“这是我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地方啊,我又怎么会容忍任何不确定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呢?”
第25章 低头向暗壁
“你要去秦国,那就去吧。”摇曳的树影打在视线中,带来了斑驳恍惚的光影,“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记忆中已经不再清晰的面容模糊一片,只有那一双如燥热夏日中潭水一般的眼睛,从不褪色变化。
为什么不和我走呢?明明你在赵过得也不快乐,明明你的眼睛里能够看到和那些平庸之辈完全不相同的风景,明明你和我是一类人,明明你和我同样是格格不入的异类——为什么你不和我走呢?
“我和你不一样,”仿若听见了他内心的独白,那双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疏离,“在实现你所许诺那些东西之前,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给不了。”
明明是烈日炎炎的盛夏,可他却觉得身处寒冬之中,浑身冰冷。如待审的犯人跪于庙堂,在煎熬中等到了自己的判决。如偷盗的贼人于众目睽睽之下被唾骂指责,除却羞愧还有想要逃避的愧疚。
而那张他本该已经遗忘的面孔,在纷繁复杂的情绪之中逐渐变化。
等他再去看,却看到眼前是身着黑色朝服的男人。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面容的男人牵着一个神情懵懂的孩子,神态冰冷:“你并非是我期待着降生的孩子,你的归国也并非是我的愿望,便是被欺负了也莫要来找为父——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
灯火昏暗的寝殿内,身着一袭雪白里衣的少年自梦中惊呼而起。他一手按在身侧,一手捂着狂跳的心脏,鬓角眉梢全是豆粒大的汗水。
“公子?”听见了帐子里的声音,内侍小心翼翼的向里试探道,“可是伤口疼了?可否要奴才去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
陌生的秦腔在耳侧响起,距离感和不安换回了嬴政依旧沉浸在惶恐之中的思绪,而迟钝的五感在这之后接连归位,他才发觉自己在梦中的阴冷感,源于他已经被汗水打湿的里衫:“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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