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羽照常将芒果班戟放在正对门口的展柜里，摘下口罩，把帽子围巾放在收银台上，用手粗略梳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她闻言不在意的笑笑，走到桌边坐下：“你们还天不亮就起了呢，您这话该我来说。”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姜妍端着牛奶从里间出来，“我们还不就腾个地儿坐着。明天要下雪了，冷得很，你多睡一会。”

　　她放下牛奶，转头叫夏绒来吃饭：“绒绒，快过来把奶喝了。”

　　“欸，来了。”

　　夏绒抬头，隔着玻璃窗向他们腼腆一笑，手下稳稳当当的将最后一朵装饰花裱完，一只完整的双层蛋糕漂漂亮亮的坐落在案板上。她终于松了口气，脱下工作服从烘焙间出来，面包的黄油香味飘了一路。

　　过了这条街对面的锦绣中学八点开始第一节 课，大约从七点二十起就会有学生路过。墙上时钟指向七点，二十分钟足够他们四人好好吃一顿早餐。

　　不大不小一顶方桌，每人正好占一边。虞品轩坐在虞羽对面，看到她眼底一层浅浅的青黑，暗暗心疼，说话间都挑些好的事情，“附近那家楼盘开业，咱们这人流量又多了不少，好事儿。”

　　夏绒一直以来习惯静静听人家讲话，这会儿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接话道：“这几天客人确实多了一些。昨天有一位阿姨订了个生日蛋糕，还是大双层。”

　　虞羽双手一拍：“厉害啊，第一次卖出去的蛋糕就是大单！”

　　夏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口小口抿着牛奶：“我也想着是第一次，太紧张了，做坏了两个蛋糕胚。”

　　“才两个？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刚学做甜点的时候真叫惨不忍睹，被人家笑话了好久，说我什么来着……百里挑一！也太夸张了！”

　　虞羽在家人面前话痨起来说个不停，一顿早饭在欢声笑语中度过，她靠在椅子上伸懒腰，享受着店里暖洋洋香喷喷的气氛，甚至有种干脆在这里赖上一天好了的想法。

　　姜妍抽了张餐巾纸把她嘴边的奶擦干净：“昨天又熬夜了？看你嘴巴也裂开了，回去记得涂唇膏。”

　　虞羽摸着暖乎乎的肚子，把手往头上一举：“遵命，母上大人。”

　　姜妍笑睨了她一眼，低头收拾餐具，却突然手腕一松，瓷碗“哐”的落在桌上。她扶着桌沿，闭着眼睛，额角渗出细汗，虞羽赶忙扶着她，好一阵才缓过来。

　　“没事吧？”

　　“坐一会儿坐一会儿。”

　　夏绒和虞品轩都围过来倒水抚背，帮忙理顺了气，姜妍缓缓坐下，无奈一笑：“老了。”

　　“妈您说什么呢，”虞羽也跟着坐下，“我待会儿回去，今天在这多陪陪你。”

　　虞羽心里一直是愧疚的。姜妍生她的时候难产，工作忙也没好好调养，从此落下了病根。前几年更是大病一场，到现在还得每天早起给她帮忙。

　　“不用，有他们俩就行了，你回去吧。”

　　虞羽很固执：“我九点再回去。”

　　姜妍不和她犟，转而忧心道：“店里生意好了些，可等商业街规划下来租金怕是又要水涨船高，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虞羽摇头：“就在这儿，这是我的母校，我哪也不去。”

　　虞品轩叹道：“可这么入不敷出下去不是办法。”

　　“会有办法的，你们别着急。”虞羽握住姜妍的手，“最难熬的日子都过来了，眼下这点小问题还够不着边呢，您别给自己添堵了。”

　　她心里已有了打算，站起身把围巾帽子戴上，“开了店，咱们一家四口就在这扎根了，哪儿也不去。你们忙，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夏绒怔怔的站在原地，刚才虞羽那句“一家四口”在耳边不停打着转。她抬手抹了抹微红的眼眶，默默转身进了烘焙间。

　　“小羽烘焙屋”在最靠近锦绣中学的街道上，店铺刚开时街道两边还是钢筋水泥，不过半年时间楼盘就要开业了。

　　虞羽走至街道尽头处的十字路口，往左三四百米处便是她家所在的小区。小区周边围着的参天古树这会儿叶子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从林林密密的树杈缝隙间可以看到里面一栋栋单元楼，远远看起来这些楼房比树木也高不了多少。和右边豪华气派蓄势待发的新楼盘相比，这一片的确可以称之为老城区了。

　　路口往前就是锦绣中学，市里的老牌名校。建校时请的设计师意识超前眼光长远，建筑式样直到现在还不会过时。虞羽每天两边往返，经过这个路口时都会习惯性的看上一眼那气势恢宏的校门，若是踮起脚尖再仔细看看，或许还能树林掩映、半露着的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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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二教楼顶的天台，高中三年，她在那里送走三载春秋，度过每一个黄昏，却唯独错过了最后一个傍晚。

　　绿灯，人.流攒动着往左，喇叭如鼓点一般敲进耳道。她怔了片刻，转身收回目光，在红灯之前快步向左过马路。

　　相比十字路口，靠近居民区的人行道上要安静得多。她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总共也没多少，上下一划就到头了，找个人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