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肯定还在这里，快搜！”李公公指挥着最前方的侍卫。

    “是。”侍卫点了点头，很快就分散开来到处搜寻两人的踪迹。

    “公主，一会儿我会跑出去把人引走，你趁那个时候，赶紧跑！”莺儿轻声道，“后面不远处就是将军府的后门了，只要跑出去混进人群，应该就能跑掉。”莺儿神情紧张地看着不远处，寻找着引诱的机会。

    “莺儿，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无比。她不懂，莺儿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主子。”莺儿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服侍了二十多年的公主，“二十多年前，您将我救下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你是我一辈子的主子。”

    “我……”看着莺儿眼中的认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救下莺儿，或许只是当初的一时兴起，她自己早就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却没想到莺儿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死心塌地。

    “莺儿，”景淩叹息一声，“我对你做了那么多的过分事情，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公主永远不会做过分的事情，”莺儿道，“莺儿知道，公主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

    “你可知道，你的孩子……”

    “莺儿知道，”莺儿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因为是公主殿下的旨意，莺儿不仅喝下了堕胎药。而且还自发喝了九寒汤，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

    “莺儿……你……”眼眶渐渐湿润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莺儿自知笨拙，难以得到公主的信任。至少现在，让莺儿为公主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她们在这里！”伴随莺儿话语的是一声大喝。她们躲藏的假山已经被发现了，侍卫们正在逐渐逼近。

    莺儿顺手抄起地上的石头，认真地看着逐渐逼近的侍卫：“公主殿下，莺儿会尽力拖住侍卫，请您务必要逃走！”

    “不！要走一起走！”景淩推开莺儿手中的石头，“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公主，临死前能听到你这么说，什么都值了。”莺儿回过头，对她展露一个满足的笑颜。

    莺儿一把推开景淩，冲到了侍卫面前：“公主殿下，莺儿无论生死，都会永远守护着你的！”

    明晃晃的刀子在眼前一晃而过，刺进了莺儿的身体。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莺儿！”景淩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冲到了莺儿身边。

    “公主……为什么……回来？”莺儿艰难地吐露出几个字。

    “我怎么忍心就这样走了？”一滴滴清泪低落，落在莺儿脸上，滑落进莺儿的嘴里，带着苦涩，“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公主……你值得的……”莺儿伸手想要触摸景淩的脸，伸出的手被景淩紧紧握住，莺儿微微笑了笑， “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刹那……你就值得我献出全部……”

    “莺儿……”景淩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去死。而且是这样无怨无悔的死。

    “我……可以……叫你景淩吗？”

    “可以。”泪水模糊了双眼。

    “景淩……”莺儿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一直好想……这样叫一次你……你可知道……咳咳……”越来越多的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别……别说话了……”景淩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留点力气。我们马上传……传御医……”

    “来不及了……”莺儿道，“能死在公主怀里，也是一种幸福。可惜……我还是没有救出公主……如有来世……我一定不会让公主伤心和怨恨……”

    “莺儿……”泪水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景淩，你可知道……在你救下我的那一刹那，我就……深……深……”苍白的脸颊憋得通红，最后还是说完。伸出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真是可惜，最后的话没有说完呢。她对景淩，一直，一直……

    “莺儿！”院子里面响起景淩凄厉的哭声，怀中的人还有温度，可是却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啪”“啪”“啪”，李公公鼓了鼓掌，“真是感人的主仆情深啊。长公主殿下，真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身边居然还有一条如此忠心的狗。”

    “莺儿不是狗！”通红着双目，景淩怒吼一声，狰狞地看着李公公。李公公不自觉倒退了一步。

    “莺儿，我对不起你。”景淩温和地替莺儿阖上双眼，“如有来世，我一定好好待你，必不让你再如此委屈。今世我害了你，来世，我必定补偿你的一切。”抽出袖中的匕首，捅进自己的心口。

    “噗”，鲜血映红了红色的衣衫。

    景淩抱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莺儿，微微的笑了。

    莺儿，黄泉路上不会孤单，我来陪你了。

 

　　☆、第二章 重生

 

身体十分的沉重，像是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胸口，就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意识有些迷离，挣扎想要清醒过来，可是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她。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身子瞬间就舒服了很多。

    “唔……”躺在床上的人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双如水般的美眸，黝黑的瞳孔如一汪潭水，倒映着自己的样貌。

    景淩微微愣怔了一下，眸中倒映出的人虽然是自己，但是总有一种违和感。似乎，比真实的自己，要年轻的多？

    眼前沉静的黑眸，骤然间不满了错愕和不安。本是一双美的令人惊叹的眸子，却因为这些负面的情绪，生生破坏这种感觉。景淩暗叹一声可惜。

    眸子的主人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些，只是慌张地后退了几步，跪伏在地上，浑身轻轻颤抖着：“长，长公主恕罪……”清婉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

    顺着那个身影，景淩才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富丽堂皇的宫殿，床边垂下的流苏上镶满了金线，在光线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目的光彩。不远处的桌上，放着一个形状奇异的瓶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这里，不就是自己小时候居住的公主殿吗？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垂下来的流苏。柔软的质地，上面镶嵌着的白玉带着一丝微凉。真实的触感，似乎，不是梦境。

    混乱的思绪渐渐理清，一丝淡淡的疑惑浮现在眸中，她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想起前不久的经历，景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一辈子，还伤害了对自己最忠心的莺儿。如果，当初她不是那样执意要嫁给这个无情的男人，她和莺儿，就不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了吧。

    “莺儿……”景淩张了张口，叫了一个名字，言语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莺……莺儿在。”跪着的婢女回应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公主吩咐过，她的寝殿，不容许任何人进入。只是她放心不下公主，忍不住偷偷跑了进来。却没想到，刚刚帮公主擦了擦脸，公主就醒来了。公主最讨厌别人忤逆她的意思了，现在，公主一定很生气。公主惩罚她，她不怕，她怕的是，公主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去，她从此再也没有伺候公主的机会了。想到这个，莺儿心中满是不安。低着头，不敢看向景淩的方向。

    “呵。”景淩自嘲一笑，是她太想莺儿了吗？居然听到了莺儿的声音。视线无意间扫视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景淩愣怔了一下，随即眸中布满了错愕和诧异。

    这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不是莺儿是谁！莺儿，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是鲜活的，不是被鲜血染红的冰冷尸体。

    “莺儿……你……你……”身体不受控制朝着这个人走去，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最终却因为心中的惧怕，没有伸手。她好怕，眼前这一切，不过是幻想，轻轻一个触碰，就会全部消失。

    因为刚刚醒来，景淩身体还有些不受控制，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就一阵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紧紧抱住，熟悉的兰草香气充斥着鼻腔。汹涌的情感再也没法压制住，景淩紧紧抱住了这个熟悉的身躯。温热的，柔软的。心中的思念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决堤而下。

    “莺儿！”哽咽着叫唤一声，景淩泣不成声。

    “长，长公主？”公主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莺儿措手不及，只能弓着身子抱着景淩，呆愣愣的，像一个木桩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突然，莺儿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莺儿，太好了，你还活着，还活着……”景淩抱着莺儿不撒手，心中的空洞被全部填满，释然之下，身体上的疲累瞬间全部涌上心头。景淩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勉强眨了两下眼睛，沉重的眼皮最终还是合上了，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公，公主？”身上的人忽然没有了动静，莺儿试探性叫唤了两声，却得不到回应，小心翼翼拉开紧紧抱着自己的双手，莺儿才发现，景淩居然已经睡着了。也是，受到了那么大的刺激，公主殿下肯定也累坏了，莺儿想着。

    将已经睡着的人横抱起来，意外的轻盈。触手间是纤细的骨架，莺儿眼中染上一抹柔情，公主，似乎清瘦了不少。

    在跟着公主之前，莺儿原本是浣衣局的侍女，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所以莺儿的力气本就比一般女子大，抱起娇生惯养的公主根本就是毫不费力。怀抱着这个世上，自己最重要的人，莺儿眼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和温柔。

    将怀中的人儿放到床上，莺儿轻轻帮景淩掖好被角，静静坐在床边，仔细看着景淩安静的睡颜，心中一片柔软。长公主，真的还是个孩子呢。哭着，闹着，累了就睡着。

    因为刚刚哭过，景淩的眼角还带着未消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黝黑的发丝紧贴在脸颊上，带着稍许湿意。

    莺儿微微一笑，伸手，将景淩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露出了白皙稚嫩的脸颊。

    伸手拿起旁边盆中的湿巾，稍稍挤干，仔细擦拭着景淩白皙的脸庞。

    睡梦中的景淩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很不安稳。

    “莺……莺儿……”唇齿微张，吐露着模糊不清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