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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姒满意的颔首，揣着祖父给他的薄本进了闺房去看。

　　这一看就看的入神，五香有好几次去叫小姐吃饭都看到她在凝眉思索，桌上除了老太爷给她的薄本，还有一些散开的纸张，上头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图，五香不慎瞟了眼，即时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毕竟跟在大小姐身边，除了少说多做外，总的需要做到三件事:不听、不看、不说。五香深谙此理。

　　在石府待的日子不长，入宫之日转眼即至。这次来送行的人反而不多，只有石督和石朗两人，便是程氏也不在。然石姒并不怪她，她能猜到程氏的想法，娘亲应是不愿见这分离场面，免得多添伤感。

　　石姒最后向门口的父子俩人挥了挥手，这才转身提起裙角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帝都中另外王公贵族的女儿，诸如太傅独女白柳，李大将军的二女儿李文长等人也坐上了皇宫配备的马车。

　　皇宫里的东西自是骏马香木，少不了富丽堂皇。可是，这些千金小姐去时坐的都是一样的马车，回来时是哪样的规格级别，就得两说了。

　　——权势荣宠只在帝王一念间，这便是后宫女子。

　　选秀女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过程繁琐不堪，除却排车、留牌子等历来的规矩，还有户部挑选、初看等步骤……异常麻烦。

　　总而言之，当妃子候选人名终于择定的时候，原先庞大至千的数字已然变成了不到两百！

　　诚然，户部这一把关机制的确严格，但并不是说这些秀女就能入嫔封妃了，之后她们必需经国皇帝“复看”，陛下满意了才会封赏于你，最后入驻后宫。

　　管你入宫前是何身份，入宫后是个秀女你就得住阮秀殿，谁也不能例外。

　　虽说阮秀殿够大，可住上百多个人到底有些勉强，别说几个人住一个院子，就是十几个人挤着一间也是有的。

　　这种时候，外头的家世和本钱就相当有用了。譬如石姒，对这些东西是懂的不能再懂。

　　阮秀殿是由宫里辈分和阅历双高的嬷嬷们看着的，那些嬷嬷身份不高却人脉多多，因此行事风格凶悍至极。

　　于是石姒一来阮秀殿，并不急着去争抢位置，而是带上五香去找阮秀殿的桂嬷嬷，塞了点银钱给她，又表明了身份说上几句好话，哄的桂嬷嬷眉开眼笑，连声说好。

　　如此，石姒得偿所愿要着了一个四间房的大院子，这倒不是说她不能再要两个人的院子了，只是树大招风，石姒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让其他人的眼光都凝聚到自己身上呢？

　　住石姒旁边的人是舒笺，吏部尚书舒大人的女儿。

　　事实上，在祖父给她的薄本里，清楚的列出来这届秀女中有可能与她争锋的女子，其中之一便有舒笺。

　　石姒心念转动，并不理会这位传说中德艺双馨的淑女。

　　除此之外，石姒知道的当然不只这些表面的东西，她还知道舒笺其实有一个青梅竹马，对方是礼部尚书的嫡子程立，就连入宫也是她爹给逼的。

　　原本石姒不认为舒笺能够格当得上她的对手，不说此人的浅薄的心机城府，就说心有所属怎么争得过有心之人？

　　只是石丞相点醒了她。

　　难道大夏王朝几百年的历史，记录的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件还少吗？总的来说，后宫靠的是心机更是机遇，说不得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呢！

　　房间是事先被打扫过铺上了被子的，左右石姒闲着无事就走到外间去打开窗户透风，这时，同一院子里对门的那户也开了门。

　　石姒从窗口处瞄了眼，刚和对面的姑娘对上眼呢，就听到院子门又被推开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又转移视线瞧那门边。

　　来人一身齐胸襦裙，髻上落长发别簪珥，原是五官清秀叫人心生好感，只那脸上桃花眼斜斜一挑，眼色迷离中竟带了三分媚态。

　　石姒没见过她，可单单一照面，她就确认这人便是白太傅的独女，那远近闻名的才女白柳了。

　　白家白柳，果然不愧为若柳扶风之姿。

　　帝都是天子之都，自然极尽繁华。这里从来不乏文人骚客，抑或者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这些人在读书玩乐的闲暇之余，不免把心思打到了帝都贵女之上。

　　有损闺中小姐们名誉的事他们不会做，可给所见所闻的美人们排个序，起个名号还是可以的。当然，那些吃饱了撑的家伙们自认为高人一等，是以他们不学单都的才子列出美人清单，而只四处寻觅打听，筛选出帝都的六大名女，且这四大名女又有第一才女、美女、好女、高女、淑女和贵女之分。

　　曾有人说:“这当中美女，非石姒莫属，她大方美艳，难得的是一双丹凤眼神光内敛，形神兼备，说第一毫不为过。”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更遑论一向对自己的容貌百般自信的石姒，听石朗转述了这段话后甚是得意。

　　再说才女白柳，人称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过目不忘之能，并且才貌双全，一举一动尽彰蒲柳之质。如今一见，可不如此！

　　石姒原想着出去打个招呼，想见识见识什么的，还没走动，那头白柳就转头看向了这边，目光锐利。石姒挑眉，却见那人的目光瞬间朦胧下来，依旧清丽中带着媚色，似乎弱不可支的模样。

　　伪装吗？石姒顿时停下脚步，她一瞬间想了许多，最终仍是上前两步回到窗前，继续围观后续发展。

　　白柳收回看向窗口的视线，背着包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没到地儿，一张娃娃脸生就杏眼的姑娘跟她说话了:“你是哪家千金呀？我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李文长。”

　　巾帼不让须眉，高女李文长。

　　“嗯，我是白府白柳。”桃花眼弯出一抹月弧，煞是勾魂。白柳微微一笑:“来日方长，请多关照。”

　　“你也是啊！听爹爹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上蛮久的吧，我可是看到了，那么多人排车呐。”李文长笑眯眯的回道，却是似极了李将军的性子，直爽而不愚笨。

　　白柳沉吟了会儿，才说:“得有几个月吧。”

　　“真长！”李文长下定结论，顺势问道:“包袱很重吗？你要帮忙吗？”

　　“也就是一眨眼的日子罢了，时间就是越急越慢。”白柳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这东西很轻的。”手无缚鸡之力乃是假象，只因她作惯了柔弱而已。

　　李文长便给她让路，两人又说道了几句才各自回房。石姒听罢，微转过脸看着左边的房间，眼见舒笺的窗子也阖上了，方不甚在意的撇嘴。

　　也难怪总说深宫水深，这暗处得有多少眼睛盯着她们呢，就等着一个差池拉人下河了。

　　不过石姒却不怕这个，为了她的野心能够实现，她可以牺牲许多不必要的东西，像是天真、烂漫、无邪……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这些东西她从诞生起就稀缺。

　　正因如此，石姒对即将上演的宫中争斗毫无惧意，甚至于她是期待的、享受的。于她，大业已成的结果令人欢喜，争权夺利的过程却也十分值得回味。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白莲花和心机婊一样不那么常规233

  白柳=有心计+扮可怜+装柔弱+博同情+大写贱+黑心莲

 

　　☆、第三章

 

　　一国之君是很忙碌的，一如睿帝，整天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所以他每天要宣召的秀女只有两个。

　　便如白柳所说，依照此般速度下去，她们也许要在阮秀殿住上几个月，但是也不排除她们的牌子在前头先被召见的可能。

　　石姒在丞相府从来都是一人住一个院子，加之她生性喜静又威势颇大，下人们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说话大声了。突然搬到阮秀殿，人多口杂，有些噪音就不可避免了。

　　石姒靠在椅背上，掌心抚着额头，似乎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搅得她心里不甚烦躁。在这种情况下，石姒觉得她方才用的晚膳简直就要吐了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子，拉开房门扫视了眼院子，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后，略觉满意，可紧接着她又纂紧了眉头，心中不爽邻院的吵闹。

　　石姒从不是一个好看清的人。她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生来锐利的丹凤眼也慵懒的掩着，只有和她亲密如石朗程氏等人才知道，石姒愈不高兴表情就越少越淡。

　　一如此刻，那张艳丽逼人的脸庞上并无表情，狭长的丹凤眼随意一瞥就有无限威仪，气势迫人。

　　石姒先是去了一趟桂嬷嬷的住处同她聊了两句，状似不经意的提道“对面的院子很吵”、“又恍惚间听到了桂嬷嬷的名字”，几个屎盆子乱扣下去，石姒瞧见桂嬷嬷难看的脸色，心情舒爽了些许。

　　于是在桂嬷嬷劝导她快些回去，免得入夜了被人当做刺客抓起来后，毫不留恋的道别离开。

　　石姒不是那些愚蠢地以为特立独行便能吸引帝王的怀春少女，也不打算假装被抓然后表明身份见到睿帝，所以她原本是真准备直接回去的。

　　但那是在看到某个王爷又及某个秀女之前。

　　一袭天青色襦裙的女子从铺着青石板的路上走近，步步生莲，她的脸色苍白带着病态的美感，在低吟微拂的风中宛如弱不禁风的杨柳，见之怜惜。

　　五官俊朗的男人手持折扇，负手而立于路的中央，衣袂飘飘潇洒不羁。

　　石姒隐在假山后头，只从缝隙里露出来两只眼睛。

　　不负众望，那窈窕女子不知怎的就绊到了一颗突兀的鹅卵石，摇晃了几下就要摔倒在地。恰好一双大手从旁边伸过来，轻松揽过她的腰，三千青丝在空中划过迤逦的弧度。

　　男人低头女人抬头，一人俯视一人仰视，这画面，美得不能再美。

　　石姒摸了摸下巴，她几乎可以联想出接下来的发展，不外乎就是英雄救美芳心暗许/一见钟情神女无心/情投意合两相情愿，话本里的常见情节。

　　要不是假山后无路，回去又一定要经过这段路，石姒已经不想在旁观这场现实版话本了。

　　然后就如同石姒想象的一样，白柳故作惊惶地从琉王怀里出来，见礼道谢，琉王神思恍惚的看着搂过她纤腰的手臂，白柳好似急着脱身，一直委婉的提醒琉王时间好让他自己醒悟再出宫。

　　两人就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来往了好久，最后石姒都看得快要笑出来，费尽心思的白柳才送走了满眼情意仿佛要溢出来的琉王。

　　白柳整了下在纠缠中弄乱了的长发，用布带松垮系住，又是一副淡雅清丽的模样。

　　该不会她千方百计赶走琉王，只为了整理头发为防哪里见人失礼吧？石姒不着边际的想着，只等着白柳离开，她就可以回去。

　　从头到尾，石姒就忽略了一个先决条件。或者说她压根没想过会有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尤其没想过在白柳倒下的那一瞬间，歪头倾倒的她换了一个角度，其实是能看见假山后的景象的。

　　白柳脚尖转向，面向右方，柔声问:“小姐不出来么？”

　　看来看去这条路上也没别人，石姒沉默了一瞬，拨开旁边柔软的枝条，朝白柳走去。

　　白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真没猜到这人竟是石姒，连带着问出来的话也有了试探的意味:“石大小姐……这出戏好看吗？”

　　石姒两手抱胸，不紧不慢的说:“当然好看。怎么不好看？”

　　“我竟不知道，相府的家教便是让嫡小姐偷摸着窥伺别人。”白柳的声音依然温柔似水，前提是无视她锐利的眼神。

　　“相府自然没有这种家教，我亦是偶然路过。”

　　石姒别有深意的说:“却是白太傅教女有方，家教甚绝。”

　　白柳自然听懂了她的讽刺，然她却只盯紧了石姒，万分嫌恶那人一脸事事皆在掌控中的表情。

　　她忽然笑开，眼尾泛着胭脂色泽:“你为什么觉得胜券在握？是因为觉得把握了我的弱点？还是看不上我的手段？”

　　“也是，站在假山后的你是看不到正面的。”她轻声叹息道:“你应当以为，我是故意来找琉王又在他面前故意摔倒甚至故意勾着他，以此来为自己寻求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