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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杂货商 作者:九月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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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轻竹敲了好一阵门也没得到回音,只得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即是七俭趴睡在床上。连唤了几声沈公子才把人唤醒,七俭见着轻竹,惊而坐起:“怎、怎的,又要出发了?”见她这呆懵样,轻竹忍不住掩嘴而笑:“郡主见你没去用晚膳,叫我来请你呢。”
  七俭啊的一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似是忍痛的吸气摆摆手:“我不吃了,睡会。”也不知怎的,或是人不对?先前和花娘随马队一路入蜀,可比这苦难千百倍,可那时不生病时也不觉这么累人,如今可好,脚底生疼,真是疲乏得只想好好睡一场。
  见她实在不愿动,轻竹也只好退出去,原话禀明郡主。沐海棠听了这话没特别情绪,又饮了一杯这才说:“她或是脚底磨破,轻竹去请大夫来瞧瞧,明日,你让她与丫头们同乘那辆马车。”轻竹应下话退出,带了一名护卫出门去请大夫。
  轻竹出门后一会,沐海棠让其他丫头去传菜到七俭房里,又坐了一会,仿佛起想什么般,起身屏退左右,独自往七俭房间走去。站后面的丫头可不像轻竹,全都不敢出言相拦,可这的确不妥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此时去往一男子房里,传出去可怎么好。
  不敢拦郡主,只得去求助唐氏兄弟。唐氏兄弟对楼上看了一眼,再看向丫头们时皆目光凌厉,唐刀先说道:“主子的事,要是外人知晓了,也是奴才们传的!”丫头被吓得脸色煞白,当即哆嗦着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好生做好本分事,伺候好主子,别的不该听的不该看的学聪明点!”唐刀又唬了她们一道,让她们连连点头退下。
  七俭迷糊中又听人推门进来,以为轻竹,于是趴被子里头也不抬的挥手:“真不吃,让人撤了吧,替我谢郡主好意……”“不吃,明日哪里来的力气赶路。怎么,脚磨破了?我以为你走过蜀路,天下再无路能难住你了。”沐海棠把酒放菜旁边,端坐在那等着。
  一听声音七俭就吓醒了,连忙起来,脚一落地就钻心的疼。想来入蜀时是跟马队,马驮着货,路不好走,走不快,时不时歇息,她也就跟得上。如今,她可是追着马车跑,一路上不歇息。也不敢有怨言,踮脚走过去拿起酒斟了两杯,端起自个的敬郡主:“谢郡主关怀,沈守信先干为敬。”
  郡主也不搭她的话,只是闷头把酒喝了。两人本不是能坐一桌上的人,但见郡主坚持,七俭也就不再扭捏。酒菜都是上品,两人各喝各的,都不再说话。良久,七俭突然听得有声音道:“你是否觉得我是疯癫之人,好好的郡主不安分做,偏要逮了你来帮我赚钱。”听完对郡主看去,见这人面色绯红,已是醉态,于是当即起身施礼:“郡主,我唤人来扶您回房。”
  “站住!”一声娇喝,让七俭只得站住,被那目光逼着坐回原位,一时紧张不已。她此时可是男子身份,要是郡主醉倒在她房里,那她罪过可大了。
  “小时候我身子不好,爹爹又常年出征,所以只有娘和胡氏陪伴我,算来我和我爹,其实相处不多。或许是不常见,爹爹很疼爱我。他是个好人,不仅我这样认为,他镇滇七年的功绩,民间至今都在传诵。我娘亲,一直想给爹爹生个儿子,对我虽也爱护有加,但我很小就明白她所期盼的,我这辈子都不能给她。那时候我娘亲就时常感概,日后,谁替爹爹把这名声延续下去啊,她一直都很忧愁这件事,反倒是我爹爹不在意,他常说的一句就是,日后替我招个好夫婿,让我和夫君琴瑟和鸣的过日子,他就满足了。他是武将啊,能有如此胸怀……”
  说到此处,郡主已是眼含泪光,七俭觉得哪里忽然难受起来,只是此时她做什么都不合规矩,只能坐着,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可是,我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家,你也看到了。这且不论,只说我心中一直所想,便是承父遗志造福民众。虽我是女儿身,但我一直有此想法,让滇地民众,一代一代记住我父亲。我的自由,我的抱负,都承载在你身上啊沈守信。钱银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它能让我们活在世间时处事方便太多。你明白吗?”
  郡主已起身,绕到七俭身后,手搭上了她的肩。七俭僵硬的受着这一拍,郑重点头:“孟子曾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沈守信虽为碌碌小民,但能明白郡主心中所愿,郡主虽为女儿身,但所处的位置本就可生出这等抱负。此愿志向远大,不输男儿,着实可敬。”
  说完半晌没听到回音,正要问哪里说得不对,突然感觉背后袭来一温软重物,就那样抵着她的背要往下滑。赶紧起身反手接住已经快滑跌地上的人,一时别无他法,只能用力托抱住。正不知如何是好,门被敲响两声又推开,轻竹带着大夫站在门口,一时都呆愣住。
  还是轻竹反应快,一把把门关了把大夫带去大堂,要了些药就让大夫回了。
  七俭怀抱着温香软玉,左不是右不是,更不能往床上扶,脚下生疼,也不能一直这样扶着,刚要扶着郡主坐凳子上,就感觉怀里的人胡乱的抓着她颈间衣襟。这要再扒拉几下,就得是衣衫不整,再有人闯进来,她跳哪也洗不清了。只得握住那只手轻声哄道:“郡主,咱坐下好好说话好吗?”
  “沈守信啊,我问你,你和那个叫花娘的女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像夫妻……我不许……”她醉言醉语说得断断续续,七俭因脚下的疼又受着身上的重,根本没听明白在她在说些什么。急得有点抓耳捞腮,这轻竹姑娘一走不返,该不是误会什么了?那可糟了。
  “你与我拜堂在先,又叫她娘子……你……”话说到此,彻底没了力气纠缠,整个人一软,软进了七俭怀里。七俭这才得力把她扶凳子上坐好,让她趴桌上后,赶紧出去找轻竹了。
 
  贰拾回
 
  第二日天阴了些,风中有水气,唐氏兄弟奏明郡主后吩咐下去加紧赶路,这是要下暴雨的征兆。临行时,轻竹带了七俭去丫头们坐的马车,仔细观看,见这人神色无异,一时心中嘀咕:这般坦然,莫非昨夜她瞧错了?再回郡主马车旁,扶着郡主上马车,坐稳后见郡主也是平常模样,连问一句沈公子是否上马车都没有。
  她心绪翻滚,神色有异,沐海棠瞧了她一眼后许久才说:“有话要问便问,恕你无罪。”思绪再三,轻竹颔首摇头,只说:“本想问主子昨晚睡得如何,现见主子精神奕奕,是奴婢一时愚钝了。”沐海棠听了这话也不做声,又聚精会神盯着马车外的风景瞧去了。
  轻竹一时颔首不敢抬头,这主子做任何事都必出有因,昨夜的事,本也不该她思量。她只需清楚,她这主子从小是药酒喂大的这事即可。
  这一路七俭再没和郡主同桌用膳,两人也不再有私下交流。到了常德府,唐氏兄弟警惕起来,因此处匪寇出没频繁,上次唐剑带了六十人的人马过境还得了匪寇在山上叫嚣示威,虽最终没冲下来,但足见这群人匪性彪悍。如今才二十来人,更是要加倍小心。
  常德府山清水秀,风景怡人,一行人在一湖泊边扎营歇息,一时都陶醉这山水之中,暂时忘了这灵山秀水间潜藏的危险。轻竹撑着伞陪郡主在湖边散了一会,便有人搬来凳子放于树荫下让郡主坐树下纳凉歇息。
  “东晋五柳先生《桃花源记》中的武陵不知是否就是在说这常德府的武陵县?”郡主问出这话,身旁几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轻竹是唯一读过此文的人,但她也不敢随意接话,因她清楚,郡主这话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问那位蹲在湖边浇湖水洗脸的人。
  “是与不是都好,此处也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有良田美池。我们怡然自乐的享此美景,就不负这大好风光。冒昧应话,郡主勿怪。”七俭边说边把擦完脸上水珠的汗巾叠好收起,刚被湖水淋洗过的脸庞干净红润,很是好看。
  “原来沈先生也读五柳先生,不知可有钟爱之句?”郡主轻摇纸扇,远目山河,此时颇有几分文人雅士论道江山的风采。七俭负手也看了一会远处的山水,这才应道:“吾辈当记五柳先生那句: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
  郡主应声笑笑,收了纸扇站起,欲再说话,却听得远处唐剑突然呼道:“有匪寇向此处聚拢!所有人准备应战!”呼完已跑到郡主身边,握剑拱手:“郡主快上马车,匪寇人数众多,怕是有得一战。”郡主听了这话拿扇子摇摇:“车内甚是闷热,我就坐这瞧着。”
  唐剑被噎住。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此处匪寇专截官家与富商,向来不怕朝廷。如今更是以为朝廷内乱,趁机肆掠,不可不防。他又详细劝说一遍,郡主还是动。他没撤了,望着轻竹求助。轻竹也表示她无能为力。
  七俭从一开始错愕到现在突然悟懂,于是笑笑对唐剑说:“唐护卫不必惊慌,郡主说马车内闷热,那就在此再歇息一会。你们也别冲上去就和他们硬拼,先拖延一会,说不定,呆会会有天兵相助。”唐剑可不理这不好笑的笑话,但主子不动,他也不能硬拖,只能让人在百米外形成人墙阻住来袭匪寇。
  对方来了百八十人,或许是商人都怕了这地儿绕着走,山门已是久不开张,这回见了貌似富贵人家的马队,于是倾巢出动。
  唐刀和唐剑见了这些人倒也不是很慌张,他们在战场上时以一敌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怕万一有疏漏让人冲到后边伤了郡主,那他们可万死不辞了。
  这厢才接上火开打,由东面山道上又传出一阵马蹄声加喊杀声,唐家兄弟一对眼,还有人?这可真糟了!可等从山道那边过来的人到了跟前,唐家兄弟有些傻眼了,这些人穿着冠服盔甲,腰配绣春刀,是朝廷的人啊。正面面相觑有些发懵,就听得一身着飞鱼服的人打马上前说道:“我等奉命前来迎花月郡主进京!”这人说完,又转身对后面的约五十几人说道:“尔等先随我先诛杀匪寇!一个不留!”
  七俭看着不远处的厮杀,最终背过身去。沐海棠却始终盯着那杀戮的场面,最终嗤声冷笑说道:“于心不忍?可天下事往往如此,你不置别人于死地,别人就要置你于死地。学会适时的漠视生死不一定是坏事,时时心地慈悲,也不一定是好事。你如今可在心里想想被这些匪寇凌杀的冤魂,或许你会好受些。”七俭轻叹一声没回,道理谁都懂,但真正能做到冷眼看生死的,少。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郡主事事算得滴水不漏。以这人的心思,怎可能以身犯险以二十几人赌前路。京里那帮她的人,不是沐王府的人,而那人应是贵胄至极。飞鱼服的锦衣卫,她只在云南见过一次,当时云南府的府尹是卑躬屈膝相迎。如今能派锦衣卫出京一路到常德府的人,想也想得到,是如今住在应天府皇宫的人。
  有锦衣卫护卫,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应天府。让七俭错愕的是,花月郡主过家门而不入,直接随锦衣卫进宫去了。望着那行人渐行渐远,她站在沐府门口长叹一声。云泥之别,不是一时模糊了界限就能抹煞的,即使被困局中,这人依然是皇亲国戚。
  唐刀见她叹气,也跟着叹了一声:“两年没见,咱主子大婚常宁郡主……呃,现在应该称公主了,但又还没正式册封,呃,称殿下吧。咱主子大婚殿下不仅没派人道贺,贺礼都没送。如今,却又派了锦衣卫一路从应天府赶到常德府迎咱主子进宫,这事我是越看越不懂,老弟,你看得懂咱主子和殿下之间的事吗?”
  唐剑根本不理他这茬,只是对七俭做了个礼让的手势:“沈先生先请,主子有吩咐,你想见的人就在西厢房,让你直接过去即可。”
  七俭略杂乱的心思顿时收紧,是啊,她是来此面见生母的,如今……或许真有近乡情更怯一说,有娘亲在的地方,才是家,如今,她算是要正真的归家了。
  沐海棠在春和殿见着了久违的故人,一身风尘未除,便被强行接来此处,她是该表现得受宠若惊还是如何?宫女帮她除了披风,她站了一会才向那背对着自个的人施礼下跪:“臣,沐海棠……”“不必跪了。宜秋,别来无恙。”湖蓝通绣金丝龙衫的女子回眸一笑,让人有如春风拂面。沐海棠把微弯的腿直起来,不喜不怒的看着面前的人,最终撇出一抹冷笑:“海棠现在是该称您殿下,还是婶娘。”
  宫女都已退下,对于她这不敬言语,被质问的人始终笑得温柔,这会更是走上前轻抚她的脸颊:“宜秋还是小孩脾气。这一路累了吧,快去沐浴歇息,晚膳我们再细聊。”拒绝不了,本想继续扭着不依,但是,真的好久不见,也甚是思念。罢了,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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