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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痒七年之幸 作者:一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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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门,小颜正蜷缩在沙发里,Lucky窝在她脚下,抬头看向了我。我喘着粗气进去,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长距离的奔跑让我的心肺都要炸裂般。她看着我,眼睛亮极了。我松开双手放下行李,挪着腿跑进厨房。趴在地上拉开柜子,我伸进去摸了摸,取出那只蒙着灰尘的盒子。 
  然后我奋尽所有余力,跪在小颜面前。盒子上的灰尘被我拿衣服使劲儿擦了擦,能不能干净也就这回事儿了。我想我一定狼狈极了,自己都能察觉到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小颜,”刚刚叫出她的名字,我就开始咳嗽,这一通折腾,直把眼泪鼻涕都折腾出来才算完。她就保持我看到她时候的姿势,静静看着我。而我终于在她红了的眼眶里,把话一口气说完:“小颜,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分开。我知道我有时候太闷,什么都闷着不跟你说。我知道嘴巴上我说我信任你,其实我没有做到。小颜,公务员的工作真的我做不下去了,太折磨人了。小颜,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个赵州桥结婚,我受不了。小颜,我爹居然都同意了,他让我带你回家吃饭的,你去不去?”我一股脑说了个没完,把这些年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可我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伸手把我抱到胸口。
  “小颜,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总算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扣着她的肩膀,由衷地觉得解脱。跪得久了,膝盖开始疼,我干脆坐在地上,把她直接从沙发上抱到了我怀里。
  她一直没说什么,我开始有些害怕。手抖啊抖,打开盒子凑到她眼前,却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你答应好不好,人都是单腿跪,我可是双膝着地,再没人比我有诚意了。”
  她总算破涕为笑:“这就是你的诚意?”她看了看盒子再看了看我,我狐疑,转了个方向一看,咦?我的戒指呢?
  “诶,我明明放进去了,怎么……”这一下太坑了,哪有拿个空盒子求婚的。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却看到小颜的神情带着戏虐。“好啊,你早就找到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她承认得快:“但谁让你什么都闷在心里自作主张,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都怎么长的。”
  我双手捧住她的脸,也不追问戒指哪里去了,看着她的眼睛问:“杨之颜,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她也不笑了,定定看着我:“邹辰,你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看看,我家姑娘就算在这个时候,都得我先低头。我边笑边点头:“好。好!!!”她也跟着我笑:“那我就愿意。”
  那我就愿意。
  五个字,对我来说,就是超脱。
  我先是喜极,然后止不住泪流。两个人最后哭作一团,彻底没了形象,把Lucky吓得在一旁长嚎叫起来。
  等我稍稍有点力气,她把我赶进卫生间洗澡。趁着这功夫,小颜重新给我订了早晨的机票。毕竟明天我必须回去,不能耽误。出来的时候小颜正在给我整行李,我很多东西被她拿了出来,但放进去的更多。我一看,都是些衣服。凑过去从背后抱着她,我整个人体力消耗过大,有种极度虚脱的感觉,但精神上兴奋极了,根本睡不下。
  这一晚两个人都没睡,开了空调躲进被窝里。小颜从我妈去学校那次开始说,我才终于了解全部情形。
  赵州桥就是那天在场的人,小颜跟一女人在一起的事儿他只听了一句就明白了。但这个人当真是个君子,并没威胁过小颜什么。他只说希望小颜给他些相处的机会,或许小颜会改变心意。毕竟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况且赵州桥跟小颜正在一起做一个课题,从本身合作上说,双方均认可对方的能力。
  小颜那时候不敢给赵州桥先生的人品下保证,怕拒绝得惨了真被闹出来,只怕我先得辞职。所以就答应下来,虚以委蛇。等到时间久了,小颜才了解了赵州桥还真是表里如一。而我撞见的那次,确实是赵教授在表白,却也是最后一次表白失败。那天也是他们课题做完,去餐厅吃饭庆祝也不仅仅是他们俩人,还有院长跟书记。这之后小颜就跟赵州桥说清楚了,两个人就是简单朋友关系。
  而我在知道来龙去脉后,当真恨不得掐死自己。“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小颜没留我面子,就在我脖子咬了好几口,很恨地说:“我那时候怎么知道你毛病出这里了?你走的时候也不说分手,也不说去干嘛。”她委屈极了,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说这些安慰的话,慢慢纾解她的委屈。
  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这性格,如果不是你自己开窍,你觉得我说再多,顶用么?”末了,她咬着我的唇,说:“邹辰,今后你不准再一声不吭了。我不可能知道你所有的想法,你要告诉我,知道么?”
  “知道知道。”我百感交集,只深深吻着她,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要放开她。
  一夜就在谈心中过去了,所有的误解终于冰释。起来的时候,小颜从枕头下拿出个布包,里面是我的那枚戒指。她递给我,笑意盈盈。这时候我要再不解风情,当真白读了这么多诗书。我结结实实双膝跪地,虔诚地把戒指从她手里接过,再套进她右手的无名指,傻笑道:“这可是我的人了,再有人惦记看我不找事儿去!”
  小颜看了看,似乎挺满意,抓起我的右手,跟我无名指咬人口,说:“你的就先这样吧,反正是我的了。”
  这次离开,我满心欢喜。她送我到机场,仔仔细细叮嘱我不能不按时吃饭,闲下来得给她电话,小鸟依人的样子,让我受宠若惊。
  而下了飞机,我打开手机,微信里有小颜发来的一张照片,Lucky的项圈。那图片清晰异常,三行字有着岁月的斑驳,却印在我心上。
  “幸而得遇,幸而得之。幸而相守。”
  小颜多年前刻下的话,这一次我必定守诺,定不相负。?
 
☆、子之清扬
 
?  母亲一辈子钻研物理,甚至连明清都分不清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外祖父就她一个独女,想来引以为憾,所以对我倾注了太多心血。虽然外祖父从小教我些诗书,可我对那些实在提不起兴趣,反而对那些阿拉伯数字敏感的很。所以高中时候分科,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从此再没有读过太文学的东西。生活讲究务实,在我看来那都是些悲秋伤春的酸腐气息,无聊得紧。
  其实算来,我并非多么重情吧。初中起开始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后来上大学时,外祖父说畅城大学的经济类还算扎实,我想着等打下些基础,再考到国外系统学习,况且留下生活上方便很多,也没多说什么报了志愿。这个决定好歹让我见着他最后一面。
  外祖父在我大一的时候终究病逝,而今回想也就我很难过四个字形容了。那时脑子里突然冒出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在”,看着他留下来的照片,突然就稍稍明白了什么才是文字的力量。就觉得心挖走了一般,一股悲哀汹涌而来,头一次体会了什么才是生离死别。
  这般伤痛因着学业的忙碌,深植于心渐渐平淡。我以为这种痛苦,这一生不会再经历,却不想后来会遇到我命中注定的魔障。这个人让我恨起来简直牙痒痒,可当真对着她,什么狠话都舍不得说出口。
  没人会真的相信我去打游戏的初衷,只是因为需要熟悉电脑。邹辰一直只知道我本科的专业是经济,却不知道我还有软件编程。而高中时候,电脑对我的吸引力几乎为零。有些编程好的师兄们跟我说:“师妹,你要不玩个游戏,差不多就能领悟了。”
  我觉得这事儿不怎么费脑子,欣然答应。而等我差不多也很熟悉后,那些师兄们拉着我做任务做得不亦乐乎。我有些烦,就以卖号为借口,转了服务区。我自己练起来的账号,就算丢角落里吃灰,也不可能卖了。记得外祖父最爱的是辛弃疾的《鹧鸪天—博山寺作》,所以我想也没多想,选了鹧鸪天的分区。
  转去之后,就有个自以为风雅的人拉我进他们的固定队。我看着他的ID,有点拉黑的冲动。那时候迫在眉睫的事情,是赚取银两,我可没有充钱打游戏的癖好。于是我接了荣威的单子,打一场野外PK,挣一笔钱,好周转开,维持基本开销。而这一场PK,让我一眼在六个对手的红名里看到了他。
  邹无味,这名字让我一时失笑,觉得他当真是个酸腐的人。打到最后,荣威的人都死翘翘了,那时候我面对他们两个人,觉得恐怕得死一次。这个邹无味操作实在犀利,恐怕比起我那个师兄,也不遑多让。而他的伙伴转身就走,我正觉得奇怪,他的语音就拨了过来。
  可他原来是她,我心里一乐,觉得她实在是个妙人,心里的抵触也就去了。她问我问得直接,我犹疑了下,如实回答。我欣赏她此时毫不遮挡的风骨,当她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固定队时,便不再犹豫欣然答应。
  我也跟着别人叫她老邹,亲切又自然。她的确是学历史的,一起参加科举,她管文我答理,皇帝手诏都够换好几个文曲星,简直拿到手软。后来,我慢慢发觉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这种情绪刚刚蔓延的时候,我也害怕过,犹豫不决的时候却也不忍拒绝她拉我做做风景党浪费时间。回到家,我跟母亲略略提起。她以存在即是合理来跟我解释,反而要我得我自己拿主意。如果我真喜欢上了个女孩,她问我是不是有勇气,能在国内承受住方方面面的压力。
  不知作何回答。
  这个答案直到她已经来到畅城,每日每夜苦熬复习公考,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看着她,那时候还不懂她作出了多大牺牲。我有多喜欢自己的专业,邹辰就有多喜欢文字历史。要我放弃我喜欢的经济,我是不是能做到她那样义无反顾?可她一头扎进公考,当真根本不曾犹豫半分。
  如果我知道,这会磨去她身上的光环跟自信,我宁可放弃自己的。可一切都迟了,我到底太年轻。或许我能够准确预测市场,知道哪只股票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出。可我不知道感情的走向,该怎么掌舵。等我醒悟我们之间的改变时,却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太年轻,不懂得彼此沟通,只知道她烦恼的时候不该打扰她,却不料两个人都这样想,反而离得越来越远。
  邹辰变得愈发沉默,很多时候我都知道她有很多话想说,我想着她总会说的,于是放宽心等。我耐心等着,而这一等,居然等来的,是她要离开。
  我好笑,又气极,干脆一个字不说,看她怎么解释。结果这货当真没解释一个字,拉着箱子转身就走,一如她拉着箱子直接地来。那种撕心裂肺地感觉再次袭来,却更加汹涌,一下下缓缓刺透。我措手不及,失去理智,蹲在家门口,哭了出来。
  等我发觉Lucky不见了,简直跟发疯一样。我整整找了一夜,才在五站路外找到了耸搭着脑袋走道的Lucky。我喊了一声,它听到后,跑到我身边,委屈地叫着。我一下子抱住Lucky,终于骂了出来:"你辰姐姐离家出走了!"
  邹辰刚刚离开的几个月,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家是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布置的,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兴奋的样子,跟我争吵书架一定要高要大时候小孩子般的模样。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回忆。直到有一天晚上,Lucky恐怕饿急了,在厨房里翻东西。我实在没有精力去管,一个人在书房坐着,却不知道该做怎么。
  过了会儿,Lucky叼了个沾染了灰尘的小盒子来献宝,我恍惚间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枚钻戒。
  我把它抓在手心,哭了笑笑了哭,狠狠地想:邹辰,你迟早得回来。
  邹辰给我的那块儿糖白玉被我摘了下来,挂在台灯上。生活还得继续,我放弃了去伦敦的机会,让给赵桥。可带着它,时时的触碰会让我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于学术,只好挂起来,早晚得见。每晚睡前,看着它在光线中羊脂般的光泽,我都在想,邹辰,你要让我等多久呢?
  而我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完了第七年。
  郭校长说到邹辰的名字时,我还没反应过来那是她。然后一个男人激动大呼后,我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我在这儿呢。”是她发愣时候惯有的语调,我一下子就认定了。心里闷闷的,胸中的郁结之气慢慢转为思念之情。看着她傻乎乎从下面走上台,郭校长的介绍那么铿锵有力。而她现在的样子,我那么陌生。可她身上的气质,却有了些许我们初初相识的朗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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