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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重生记事(GL)作者:妾名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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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荆南五郡有两万兵马,是白明城攒的私军。
  而她选择,坐山观虎,落井下石。
  ?
 
☆、还君明珠双泪垂
 
?  何真疯了似的从怀里扯出一封信,并着河里捞上来的河灯上的字条一起,双眼恨不得凑在蜡烛上比着。
  没错,是同一个人,是同一个人写的。
  何晏,她的姐姐,昭国的大将军。
  何真手一抖,信纸的一个角落在火里烧着了。她急忙去吹,却怎么也吹不灭,一急之下竟然用手去握那火苗。哧啦一声,火灭了,手心满是燎泡和皮肉的焦糊味。
  信被烧去了一个角,上面的字都还依稀可见。
  昭王室无德。澜阴阳倒覆。何晏一生之事,尽付天下,可叹可悲。吾妹阿真,汝可尽领麾下兵士西行。抗昭破澜,达吾所愿。为将者忠主不忠国,吾妹谨记,谨记!
  另:天下之大,唯有所爱。挫骨扬灰,庶几无悔。
  那是她收到的,何晏的绝笔。
  收到这信后的第三天,她派去王都探听消息的信使匆匆忙忙的驱马赶回来,一路上累死了十匹马。信使说:“据城阳王府邸报,何晏于腊月逝于城阳。”
  城阳王无知!陛下无德!她挥剑,劈断了七十二根梅花桩,即刻更衣,上马,回营,下令吹号集合。
  她登上高台,朝天举剑,手中的书信在烈烈寒风中舒展:“昭王室无德,坑害名将,自毁长城!吾姐何晏,临终留书,怅恨至极!我何真今日起叛离昭国!上有高堂父母须奉养者可留!家中独女承继门户者可留!不愿随吾出奔者可留!轻装简从,仅带三日干粮!军鼓停,即出发!”
  她把书信珍而重之的揣在怀里,走到一旁的战鼓前,拾起鼓槌,用袖子擦了擦泪,拼了命的一声一声击着鼓。她咬着下唇,避免自己发出软弱的哽咽声,唯有身边的白露和青松能看到,她银盔包裹的面容上哭红的双眼,和甲胄下起伏不定的胸膛。
  战鼓声隆隆。原何真部亲兵,无一离队。她们不喜,不怒,不哭,不笑,不必用吼声来激励士气,整个人像一把冰冷的出了鞘的刀。
  六朝的时候,南朝梁有个将领叫陈庆之。他手下有七千白袍军。手下七千人,“自发铚县至洛阳,十四旬平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 
  当时谚云: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而何真好穿白衣。她穿白衣,领数千人,在何晏麾下作战,人称白袍军再世。
  这把刀,从未生锈,从未落雪,能令江河断流,天地变色。
  何真是一路疾行杀到荆南的。动作迅猛,伤亡甚轻。跟着她的七千白袍军,到了荆南还剩下六千二百三十一个。
  她披甲戴盔,在城外与白明城远远相望;她说,何真甘为剑盾,愿倾全力,为主将报仇!
  白明城当机立断,开城门接纳了她们。因为,哀兵必胜。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按惯例来说,这不是个适合打仗的季节。一般打仗都是在冬天,农田都冻住了,庄稼收割完的茬子早清了,冬小麦还没长出来。
  可是昭澜两国已经等不及要开打了。澜皇刘子玉一方面在长江下游囤积重兵,一方面派了使者与白明城商洽。好巧不巧,这个使者正是因为美人失踪而写折子上告天听,然后被迁怒,自愿求恳前往荆南的高枞。
  那天高枞被叫到御书房,见到陛下盘膝坐在榻上,把他的折子往下一扔:“高枞,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跟同僚反目,你真是好大的脸啊!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很得意,是不是?”
  高枞只能趴伏在地,连声道不敢不敢。等刘子玉骂累了,他小心翼翼的抬头:“陛下,那侍儿可还活着?上天有好生之德,顾瑜残暴……”
  刘子玉根本懒得说话,呵斥他道:“此人家家务,干卿何事!”
  于是高枞最后还是不知道,那个惊鸿一见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他甚至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
  于是,陛下在朝堂上当众询问谁愿出使荆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出列。
  “启奏陛下,臣愿前往荆南,奉上意与刺史接洽,虽利刃加身,亦不改悔。”
  不怪他说得惨烈。如果说原来,白明城治下的荆南还勉强算是澜国领土的话,战端一开,荆南就彻底不受中央控制了。况且昭国势大,如果白明城决定摒弃仇恨,合盟昭国,那么澜国的使者,就是第一个被拿去祭旗的。可以说,这个时候敢去荆南的,都是拿命在搏的勇士。
  刘子玉龙颜大悦:“赏!”
  后面刘子玉到底说了什么,高枞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脑海中只有那个英武强悍的女人,后来憔悴支离的脸。他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儿,都跟着那女人去了。
  高枞打起精神,打点行装,三日后轻装简从,怀中揣着国书,身后跟着几个侍从,快马加鞭前往荆南。连着三天赶路,第三天终于赶到了白明城的郡守府城城郊,谁料突然下起大雨,雨中天昏地暗,道路泥泞难行,马匹裹足,眼看是走不下去,立即得找个避雨的地儿。
  高枞左右一看,见这段儿荒凉无人,唯有一里之外依稀有个别院的影子。他下令,队伍上下,收拾东西,前去别院,与别院主人商量逗留片刻。
  世事无常,狭路相逢。何晏这别院偏僻至此,却正好碰上高枞避雨求宿。别院的门卫家丁都是曾在何晏手下作战的老兵,或者厌倦战场,想要娶夫生子,安顿下来;或者因战争残酷,丢胳膊断腿,不愿要昭国的抚恤,为自己的将军看守别院,寂寥度日。
  高枞觉得很奇怪。偌大一个别院,门房家丁都是女的,本来就很少见。这几个下人还难对付得很,好说歹说,就是死撑着“主人不便,不允停留”。他有这耐心,他的手下可没有。几番好声好气要求通报不成,直接与妇人女子动上了手。
  高枞正欲呵斥这从人无礼,却见对面几个女人行动之间,自有章法,不像是平常侍卫,倒像是军中老兵。而白明城手下,有兵无将,将才并不多。他殊为惊异,和声问道:“你主究竟为谁?为何精通兵事?”
  那几个下人不答,只是绷着脸一味厮打。眼见门口动静闹得越来越大,一个深衣曳地,长发高挽的青年郎君,笑吟吟打发身边人开了庄门:“我这几个婢子无礼,列位请进,有何事,你我到厅里再谈。”
  高枞一眼就认出来这人的身形。正是在顾瑜府上惊鸿一瞥,然后又不明消失的女人。
  一时间他惊疑不定。在疑惑之前,他最先有的感觉是欢喜。谢天谢地,她还活着。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喝令军士守门,又为什么到了荆南府城城郊。
  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嘴白牙:“姑娘,你我又见面了。”
  何晏淡淡的瞟他一眼:“怎么又是你?”
  高枞这会儿反客为主,亲亲热热的拉着何晏的袖子往里走:“嘿嘿,外面冷,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何晏眉头一皱,把袖子抽出来,冷着脸:“这位军爷,适可而止!”
  屋内二人坐定,丫鬟斟上热茶。他们却相对沉默良久。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你为何而来?”
  高枞道:“奉命往刺史府议和。”
  何晏不答。
  高枞想了想,也不问。他张了张嘴,又开口道:“第二天去顾府,就不见你,我以为你死了……你还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何晏一甩袖站起来:“使君的话我明白了。”
  高枞一喜:“那你,能不能……”
  何晏道:“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这是汉乐府《陌上桑》中的一句。一个采桑的民间女子被太守看中了,想要带她上车离开,民女委婉拒绝,说自己已经有丈夫了。
  高枞怔了怔,又开口:“赠君双明珠。”
  何晏轻轻笑着,回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三句诗都来自唐朝张籍的《节妇吟》。高枞说,我知道你有丈夫,但无所谓,我还是愿意送你明珠当信物。何晏答,我流着泪把明珠还给你,并非对你全无情意,但我已经嫁了别人,当对自己的丈夫忠贞。
  看着何晏冷峻的脸,高枞知道,他这一生再也无法得到这个女人了。
  高枞在何晏的别院内住了一晚,第二天天色大亮,收拾了东西准备进城。
  临走前,他去见了何晏最后一面。他问:“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何晏沉默良久,轻声说:“何晏,我叫何晏。”
  高枞问:“哪个晏?”
  何晏答:“这天下之大。何晏,却只有一个。”
  ?
 
☆、立得奇功身亦终
 
?  白明城名义上是澜国刺史,实际上却自成一国。她答允,与澜国合军,共抗昭国,事成后,裂土封王,天下两立。实话说,这个“天下两立”,两边都不信。多半也就是效仿三国,三足鼎立,但总比昭国一统天下要好得多。
  高枞作为澜国派来谈判的使者,列席白明城的战术规划讨论会。白明城将荆南五郡暂时划入军事规划,一应物资,全部军事分配;又派兵防守各个关口,如此这般,仔细吩咐一番。高枞精通军事,白明城的安排虽非尽心尽力,却也不算落井下石。只是他有一事弄不明白,情急之下不顾亲疏尊卑之别,径直开口:“府君为何不让何清济带兵?何清济久经沙场,文韬武略,俱是一流!”
  白明城倏地站起来:“何清济何在!”
  高枞愣了愣,发现白明城并不知道何晏的存在,却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说:“城外别庄。”
  当场寂静,白明城挥手宣布休会。何真不出所料的留了下来。她单膝跪地,求恳白明城:“自得将军绝笔以来,真夜夜不得安眠!求府君带真一同前去!”白明城点头允了,更衣上马,一行十数人扬鞭驱马,驰向城郊别院。
  别院大门洞开,何晏麾下兵士皆换了军装,整齐排在大门两侧。何晏一身戎装,端正坐在堂上等候,肩背笔直,目光如鹰隼。
  白明城问她:“如今局势危急,白某可否有幸请将军出山?”
  何晏斩钉截铁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何晏,谨奉命!”
  不顾朝臣阻拦,白明城把手下兵马拨了一半给何晏。被称作“年轻气盛,容易轻信”的白府君,开怀笑着,拍着何晏的肩头:“何清济一言九鼎,我白明城信你!”
  白明城信,她的部下却未必信。以复国为己任的前朝遗老们,自诩天下正统,哪里服一个外臣教训。勉强成型,还是多亏白明城的手下都是按一小撮一小撮计算,还有不少直接是山贼起家,或者靠装山贼维持生计,闻听突然换了主将,也没甚抗拒。
  何晏眼中微含着忧虑望向白明城。她问:“府君欲何晏何为?独善其身,还是争霸天下?” 
  白明城讶异问她:“就凭这短短几日,二者又能有何不同?”
  何晏答道:“若要独善其身,则治军需宽,宽以待人,宣府君仁爱之名,自然四方投奔。若要争霸天下,则治军需严,严以律己,成府君万乘之军,自然逐鹿中原。”
  白明城突然意识到,何晏不是在问她如何应对眼下局面,而是已为她设想好了将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晏虽然对白明城卖兄求荣的小人行径颇有微词,但是内心不是不敬佩的。帝王业一生孤独,但只有半途身陨,没有怆然辜负。她希望白明城能成就一番功业,倒不是说另投明主,火中送炭,而是希望她在毕生追求面前不再无助而卑微——正像自己一样。除此以外,她想着,军中事务繁重,有所派遣,便不会日日心冷如冰。
  应了白明城的逐鹿中原,何晏从此又背上了相同的恶名。她治军严苛,赏罚俱厉,花钱如流水,一时城中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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