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 作者:流鸢长凝
Tags: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异国奇缘
解忧无奈地一笑,道:“好,既然你们想看,那我便弹。”说着,解忧便示意侍女将秦琵琶抱上殿来。
不多时,解忧坐在矮几边,抱好秦琵琶,指尖拂过弦丝,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她仰头看向冯嫽,“嫽,我该奏哪首曲子?”
冯嫽想了想,回头望向了常惠,笑道:“不若奏曲《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解忧的心轻轻一颤,当听到冯嫽说的那个曲子,忍不住喃喃念出这一句,当年灞桥青柳,如今是否依旧?
蓦地,解忧发现,她想家了。
冯嫽淡淡一笑,端然走到了大殿正中,轻捻兰指,微微折腰看向了解忧,“孩子们还等着呢。”
解忧回过神来,眼底闪起些许泪光,她对着冯嫽嫣然一笑,源自心头的暖意化作了指尖的这一曲《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解忧的目光一直跟着冯嫽,脑海中浮现的,皆是当年的画面——
彭城一起放水灯许愿……
长安灞桥折柳同行……
大漠同生共死……
夏都共舞《白雪》……
赤谷城外相守七年……
不管遇到什么,冯嫽总在她身边,温柔并坚定的说那句,“解忧,别怕……”
“今世何其有幸,得你一心相待……”心头响起这句话的同时,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解忧脉脉看着冯嫽,此时此刻,偌大的乌孙王庭大殿只剩下了那个轻舞翩翩的女子。
冯嫽一个旋身,目光对上了解忧的目光,她暖暖地一笑,足以熨热解忧的一颗心。
相视而笑,泪光盈盈,今生无憾,只因她们永远是彼此的心上人。
可是常惠红着双目低下了头去,为了大汉与乌孙,这两个女子从青丝翩翩走到了如今的双鬓斑白,她们受了多少苦,只有她们自己清楚。
去国数十载,他当年在匈奴十九年,没有一日不想念长安灞桥的烟柳,这一曲《采薇》,是冯嫽想告诉他——她们都想家了。
“阿母,你怎么哭了?”元贵靡看向了解忧,“可是哪里不舒服?”
解忧轻轻摇头,一曲奏罢,她哑声道:“哀家没事,哀家今日只是太欢喜了,故人相逢,总能勾起许多年少时的记忆。”
素光机灵地跑到了冯嫽身前,垫着脚尖给冯嫽擦了擦眼泪,“嫽姨不哭,可好?”
冯嫽含泪点点头,“好,我不哭。”
“来来来,快些上菜,我可是饿得慌了!”大乐拍了拍肚子,“我想嫽姨定是跟我一样,是饿得哭了,嫽姨快来,坐我身边,我一会儿切烤肉给你吃!”
“呵,好!”冯嫽笑着点了点头,刚朝着大乐走了一步,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侍女的惊呼。
“公主!”
冯嫽惊然回头,却看见解忧骤然昏倒在了元贵靡身侧。
第五章.祈愿
“太后是有孕了。”当巴鲁鲁被抬入王庭后宫,他给解忧诊断之后,沉声说出了这句话。
元贵靡脸色一沉,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大乐,“这孩子八成是狂王的孩子。”
解忧茫茫然靠坐在床上,哑声道:“哀家不想要……这个孩子……”
巴鲁鲁急声道:“这孩子打不得!”
“为何?”解忧看向巴鲁鲁。
巴鲁鲁叹息道:“太后你身上还有伤,气血甚亏,若是强行落胎,只怕身子承受不住。可若是等到养好伤,这孩子已有六月,再用药物滑胎,恐有性命之忧!”
“我……”解忧看向冯嫽,此时此刻,她心乱如麻,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嫽微微一笑,坐在了解忧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孩子生下来。”
“可是……”
“巴神医,给公主开些补血养胎的药吧。”冯嫽说着,回头看向了元贵靡,“昆弥,今夜也晚了,长罗侯还一直候在外面,不如……”
“嗯,孤懂你的意思,你就陪陪阿母,孤去招呼长罗侯。”元贵靡点点头,看了一眼大乐,兄弟两个一起走出了寝殿。
“你们都退下吧。”冯嫽示意侍女们退下,“先抬巴神医出去准备汤药,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公主说。”
“诺。”
待寝宫殿门关上,冯嫽爱怜地抚上了解忧的脸颊,苦涩的笑了笑,“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这最后一关,我会寸步不离地陪你走过去。”
解忧抬手覆上她的手背,含泪道:“嫽,对不起。”
冯嫽莞尔,凑过了脸去,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解忧,你没有对不起谁,很多事情并非你所愿,正如这个孩子。”说着,冯嫽疼惜地捧住了她的双颊,“乌就屠有匈奴血脉,今后匈奴定会百般拉拢他,长此下去,乌孙定会彻底分裂,我们的元贵靡以后可就要多个敌人了。”冯嫽的手轻轻地落在了解忧小腹上,轻轻摩挲,“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那便是个有汉人、乌孙、匈奴血脉的王子,若是可以扶植他为昆弥,一统如今乌孙大小昆弥分疆而治的局面,那么乌孙与大汉便可以和平盟好起码五十年。”
不等解忧开口应她什么,冯嫽轻柔无比地将解忧圈在了怀中,“于我而言,这个孩子必须留下,是因为我想与你好好相守余生,我不想因为这个孩子失去你。”她握住了解忧的手,紧紧按在心口,略微有些激动,“老天总是这样残忍,每次我以为我们可以好好开始相守,它总是从中作梗!当年玉门关外如此,赤谷城外如此,如今又是如此!”
“嫽。”解忧枕在冯嫽肩头,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子,涩涩地笑了笑,“可是老天输了,因为不管它怎么想分开你我,今时今日,你我还是在一起。”略微一顿,解忧坐直了身子,定定看着冯嫽,“嫽,你陪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要让老天知道,不管它给我们多少苦难,我们两个今生今世都不会分开!”
“好。”冯嫽伸手牵住了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手背上兀自存留的淤青,心头一痛,俯下脸去,轻轻吻了吻那些淤青。
解忧只觉得暖意从心而生,缓缓蔓延开来,她忽地低低地说了一句,“今夜留下吧。”
冯嫽微微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解忧被看得有些羞涩,分明眼前的冯嫽是她今生最熟悉之人,可每当瞧见她那双灼灼深情的眸子,心湖还是会晃起不少动情的涟漪。
冯嫽眯眼轻笑,好似一只沙丘上的狐狸,“只是……今夜?”
解忧终于恍然,她倒入了冯嫽怀中,紧紧圈住了冯嫽的身子,“以后……都留下吧。”
“诺。”
简单的一个字从冯嫽口中说出,解忧仰头看向冯嫽的瞬间,只觉得一颗心暖到了极致,她情不自禁地勾住了冯嫽的颈子,唇瓣落在了冯嫽唇上,唇舌缠绵间,依稀听见她幽幽说道——愿与卿老,一世不离。
当晨曦从窗格间落入寝殿中,解忧从睡梦中醒来,当第一眼瞧见的是冯嫽的侧脸,解忧只觉得全身都是暖的。
她悄悄伸手扣紧冯嫽的手指,轻轻与她耳鬓厮磨,不禁哑然一笑,仿佛回到了她们周游乌孙边境那七年。
她还记得,那一日,草海绵延,开满了各色小花。
“嫽!你快来!”年少的她激动地朝着冯嫽挥了挥手,“这里好美!你看那边——”
冯嫽莞尔不语,只是立在原地看着她。
解忧被看得有些羞涩,她低头问道:“嫽,你在看什么?”
冯嫽走上前来,笑道:“我方才以为,彭城的小郡主回来了。”
解忧笑然抬眼,“她一直在,只要你在我身边,她便一直都在!”
冯嫽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走到了小花开得最灿烂的地方,突然跪了下去。
解忧愕了一下,“嫽,你这是?”
冯嫽松开了她的手,双手合十,虔诚地道:“愿老天可怜,允我冯嫽与刘解忧这样相守下去。”
解忧眼圈一红,也跟着跪了下来,同样虔诚开口:“我只希望我能每天醒来都看见嫽,老天,我求求你,让我每天醒来都可以看见她,好不好?”
“傻瓜。”冯嫽轻声唤了一句,忽地指着远处的一路小花道,“解忧,你瞧这路小花像什么?”
解忧想了想,摇摇头,“想不出来。”
冯嫽暖暖一笑,“像当年彭城我生辰那日放的水灯。”说着,冯嫽起身牵起解忧,指着花海深处,“我们把碧草想成长河,把野花想成水灯,你瞧,其实彭城就在我们身边,是不是?”
解忧重重点头,握紧了冯嫽的手,她目光热烈而深情,“嫽姐姐……”
冯嫽怔怔地看着解忧,“我好像许久没有听见你这般唤我了。”
解忧往冯嫽走近了一步,“我想今夜只做昔年的小郡主,你陪陪我,可好?”
“好。”冯嫽颔首,指向花海更深处,“解忧,我们去那边看看。”
“嫽姐姐,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解忧点点头,相视一笑,两人走向了花海深处——
那是她与她相守的那七年中最美好的一日,那些记忆将永远永远留在彼此的心间,一世不忘。
前尘往事在脑海中渐渐消逝,解忧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冯嫽的笑脸,她恍过神来,惊呼了一声,“嫽姐姐,你醒了……”
这倒是让冯嫽觉得有些意外,她笑然看着解忧,“你唤我什么?”
解忧笑道:“方才想到了一些往事,竟忘记了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年后了。”说着,她抬手轻轻抚着冯嫽花白的鬓发,“我的嫽姐姐老了,我也老了。”
冯嫽捉住了她的手,“可是在我心里,小郡主还是一样那么好看。”
解忧蓦地双颊一红,埋头在她怀中,嗔了一句,“也不害臊!”
冯嫽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也是啊,你瞧我竟老得连好听话都说不来了,唉,我还是起来吧。”
解忧微微一惊,“你要去哪里?”
冯嫽温柔地一笑,“去端药来给你啊,”说着,她侧脸看了一眼窗口的晨曦,“这日头都升起来了,你也该用早膳了。”
解忧眷恋地看着冯嫽离开了床榻,“早些回来。”
冯嫽对镜穿好外裳,又理了理青丝,回头一笑,“诺!”
不多时,冯嫽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往后吩咐了一句,“你们伺候太后更衣,把早膳也端进来。”
“诺。”
半刻之后,解忧穿戴整齐,坐在了矮几边。
冯嫽摸了摸汤药碗侧,觉得温度刚好,便舀了一勺喂向了解忧,“来,该喝药了。”
解忧皱眉吃了一口,倏地又惊又喜地看向了冯嫽,“这药竟然有甜味!”
冯嫽点头笑道:“小郡主当年最怕吃药,这个嫽自然记得。所以问过巴鲁鲁后,在汤药中加了些糖。”
解忧心暖,想到日后都有冯嫽这般体贴对待,只觉得那些苦难的日子,是真的远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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