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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自然发现了温瑜非的动作，也不挣扎，眼里一丝惊恐害怕都没有。反正也就这样了，反正这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又不会回来了。凌霄觉得自己此刻出奇的平静，甚至隐隐的还有一种轻松之感。

温良却伸手阻止了温瑜非:“不要开枪，我跟你回去。”本来就没想过能彻底的逃离，被找到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没想到会那么快而已。

“哥哥这是在跟我谈条件？”温瑜非怒极反笑，手中的枪却是放下了，只是眼里翻涌的怒气昭示着温良回去后怕是会不好过了。

温良没有回答温瑜非的话，走到凌霄面前蹲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保重。”

所以是不能如愿了？看着温瑜非脸上的嫉妒愤恨，还有那不知不觉露出来的受伤的神情，凌霄只觉得像场闹剧一样好笑。

温良的眼里波澜不惊，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跟眼前的人是一个十分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车声渐远，墓园又回归一片沉寂。凌霄双手环抱住石碑，似悲伤似叹息:“你看多好笑啊……哥……”

佛说生有七苦，最苦求不得。却不知苦到了极点，心也就死了。温瑜非一直没弄懂自己对温良的感情，到如今却还可笑的期盼着些什么。

人的一生总在犯蠢，为了些不值得的人伤害着最爱自己的人。温瑜非多年来的风流多情和对温良的忽视，最终还是消磨掉了温良所有的感情与忍耐。再怎么浓烈的感情，不曾珍惜过，终究是会被耗光的。从小无论他要什么，凌晨毅都会帮他得到，就连沈笑然，在最初的反对后，凌晨毅终是妥协了。原来他也一直在挥霍着凌晨毅对他的疼爱，却从来没有想过凌晨毅是不是累了，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别不理我呀哥……”凌霄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脸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流过，又在空气中变得冰凉。

月光慈悲的照耀在每一块墓碑上，轻柔明亮的光辉驱散墓园的恐怖感。寂静的夜里，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哭声格外清晰，细听来，十分悲怆。

番外（凌霄）

天光微亮，凌霄蜷缩在深色的大床上，手中拿着一个木头雕刻的人偶，紧贴在胸口。那天他在凌晨毅墓前守了一夜，回来后就没再出去过了。将家里的佣人都打发走了，整栋房子如今就只剩他一个人。记得吃饭的时候就吃一些，不记得就算了，整天窝在凌晨毅的房间里，像个飘荡的游魂。

木头人偶摸起来十分光滑，五官也雕刻得很精致，虽不能说栩栩如生，看起来却也十分可爱精巧。这是凌霄七岁那年非常喜欢的一部动画里的主角，当时与那部动画相关的玩具产品还没有生产出来，凌晨毅见他喜欢，亲自向一个木工师傅学了手艺，雕了一个讨他欢喜。彼时凌霄因凌晨毅说了他几句，发脾气给扔到窗外去了，想不到凌晨毅竟又捡回来了。这是他在整理凌晨毅的房间时发现的，从凌晨衣柜的箱子里找出来的。还有许多类似的东西，有凌晨毅送给自己自己不要的，有被自己弄坏的。看吧，自己原来是多么的不识好歹啊。胸口的闷痛让凌霄喘不过气来，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我果然是个混蛋呢，哥……”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用来装饰的东西，一个衣柜，一张床，床边放着的黑色的乌木桌子，上面还放着今年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摞摞来不及处理的文件。现在公司被自己卖了，哥他再也不必那么辛苦了。凌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凌晨毅不在以后，那些从来没见过的亲戚一个个的冒出来，不就是见凌氏落魄了一个个都想咬上一口吗。他在生意上确实是一窍不通，但也不代表自己就是个傻的。凌晨毅辛苦打拼出来的东西，他宁愿捐给福利机构也不要便宜了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沈笑然还说可以帮他打理凌氏来着，一想到沈笑然那副诚恳热心的模样，凌霄就觉得十分恶心。要真答应了，不就是把凌氏拱手相送了吗。要真是这样，哥他会更加不高兴吧，更不可能原谅他了吧。

视线瞥到一旁桌子上的烫金字的红色请柬，凌霄竟是一点伤心也无。凌晨毅若不是要去找沈笑然，又怎么会出事？

“哥，你说我该不该去呢？”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却没有人回答他。“怎么办呢……看到那两个人就觉得十分讨厌呢……可是不去的话该怎么像你证明我真的不在意了呢……还真是麻烦。”凌霄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向浴室，身形有些摇摇晃晃。

镜子里的人脸色很差，多日不曾睡得安稳的眼睛遍布血丝，原本灵动的眼睛黯淡无光，下巴冒出了一些淡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多日没有换洗过。凌霄本来就偏瘦，这短短十多天竟然又瘦了一大圈，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身材如今更是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风一吹就能跑掉的样子，凸起来的锁骨看上去十分硌手。

凌霄将自己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将整个人收拾得精神一点。怎么能带着那副鬼样子去参加沈笑然的婚礼呢，要是让哥以为自己还对沈笑然余情未了怎么办？凌霄低声的自说自话:“哥，我再也不缠着沈笑然了……我还要去祝他新婚快乐呢，我以后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沈笑然和白钰的婚礼在一艘巨大的游轮上举行，游轮有上下两层，可以容纳近千人，婚礼就在第二层举行。

凌霄到时，沈笑然正牵着白钰的手在招待宾客，两人都是一身纯白的西装，看上去倒是一对璧人。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是沈笑然生意上来往的对象，此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上是十分真诚的夸赞着两人的般配，祝两人白头偕老云云。

凌霄看着沈笑然神色温柔的在白钰耳边说着什么，眼里似乎还有满满的宠溺，突然想起了十六岁他生日那天晚上，喝醉了的沈笑然抱着他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小霄，我喜欢你”。顿时感觉无比的讽刺。他多年来对沈笑然死缠烂打的纠缠，都源于那句话，否则他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一直认为沈笑然对他是有意的。凌霄有些搞不懂了，沈笑然都说了不爱他，那么那些年里，他跟哪个男女走得近一些沈笑然又是为什么要出来阻止？是因为自己的喜欢可以让他得到许多便利吗？这些年来凌晨毅看在凌霄的面子上对沈笑然多有帮衬，否则沈笑然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用短短几年就把公司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果然是这样吗……因为有利可图，所以即使不喜欢也要做出一些让自己误会的举动，让自己总觉得有希望，就这么没脸没皮的缠着他。沈笑然后来会因为白钰不停的怀疑自己责怪自己，到如今直接跟白钰结婚了，怕是觉得他的沈氏不再需要凌晨毅的帮忙了吧？看着沈笑然一如既往的温雅谦和风度翩翩的样子，凌霄觉得恶心的想吐。就是这么一个人……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他跟凌晨毅闹跟凌晨毅吵。哥……我还真是蠢呐……难怪你现在都不愿意理我了。

沈笑然在凌霄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他了，他本以为凌霄会吵会闹，会来破坏他和白钰的婚礼。可凌霄却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甚至脸上连一丝伤心痛苦也无，似乎这就是个不相干的人的婚礼。凌霄这是想通了不再纠缠于他了？沈笑然心里莫名的有些慌张，竟是下意识的排斥刚刚的想法。注意到凌霄明显瘦了很多的身形，心里不由一抽一抽的疼，那样的感觉，沈笑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凌晨毅的死对凌霄的打击就那么大吗？看着凌霄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沈笑然心里翻涌着一股对于死人的妒意。他比凌霄也就年长几岁，因为父亲跟凌氏的生意往来颇为密切，连带着他对于凌家两兄弟也熟悉了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凌霄时凌霄已经14岁了，长相上还带着少年的青涩稚气，笑起来却是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用手指着他问凌晨毅:“这个好看的哥哥是谁？”沈笑然也曾想过要好好的保护他，让凌霄永远如初见时的飞扬肆意。可这一切都轮不到他来做，凌晨毅把凌霄护得很好，宠上了天。无论凌霄有什么事情，凌晨毅都会处理得很好，根本就没有他插手的地方。凌霄他从来都不需要他，而白钰却是柔弱无依的，全身心的依赖着他，沈笑然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白钰，甚至产生了自以为的爱情。听到凌晨毅的死讯时，沈笑然竟隐晦的觉得开心，这样一来，是否就能由他来照顾凌霄，让凌霄像依赖凌晨毅那样依赖他？

白钰显然也注意到了凌霄的到来，对凌霄识相的没有打扰他和沈笑然的婚礼感到满意，却在发现沈笑然的目光都粘在凌霄身上时又变成了恼怒。沈笑然不清楚自己对凌霄的感情，他可是看得清楚，不管在哪里，只要凌霄出现，沈笑然的目光总会落在凌霄身上。可笑沈笑然口口声声说爱自己，事实上却连他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清楚。可是他爱沈笑然，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沈笑然是第一个对他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人，他好不容易在自己黑暗的人生中抓住一丝光亮，说什么也不肯轻易放手的。沈笑然真正爱的人是凌霄又如何？只要沈笑然自己没意识到，只要凌霄别再出现在沈笑然面前，未来那么长的时间里，沈笑然总会爱上自己的。看了一眼如今如行尸走肉般的凌霄，白钰心里有太多的怨恨不甘，明明凌霄都有了那么多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吸引着沈笑然的注意。一直找自己麻烦凌晨毅都已经不在了，他怎么不干脆一起消失掉算了。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压制住了，但有些念头一旦起了，便不会彻底消失掉，而是等待下次的爆发，而那个爆发的时机，谁知道呢。

“凌霄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对，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白钰心里明明恨得要命，面上却得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谁让他在沈笑然的眼里一直都是那么“善良懂事”呢。

“哦……好。”沈笑然呆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钰在说些什么，刚才都把注意力放在凌霄身上了，想到这不禁对白钰感到有点愧疚。

白钰见状，心里更是恨凌霄恨得不行，脸上却还要挂着温柔的笑容，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才能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变得狰狞。

有些人不过是短短几天没见，却恍若隔世。凌霄见沈笑然牵着白钰走到他面前并没有什么反应，无喜无悲，甚至还淡淡的道了一句:“恭喜。”

沈笑然脸上的笑容难得的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心里闷闷的。伸手想摸一下凌霄的头，却被凌霄躲开了，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慌，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一起一毫，笑着说道:“才几天没见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神情温柔，一副邻家大哥哥的做态。

凌霄不语，眼神呆楞楞的，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都是空气。

“凌霄你也别太伤心了，相信凌大哥在天之灵也不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的。我和然哥哥都很担心你。”白钰一脸情真意切，只是左手的拳头握紧，掌心都快被指甲给弄出血来。

凌霄斜睨了白钰一眼，这回倒是开口了:“不要叫凌大哥，他不是你哥。”

白钰被噎得尴尬的涨红了脸，求助的看向沈笑然，而沈笑然却一反常态没有为白钰出头，反而用心疼的语气对凌霄说道:“小霄你别这样，虽然晨毅不在了，但我会照顾你的，我会像晨毅一样对你好的。”说出这话，沈笑然竟可耻的感到激动欣喜，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想把凌霄搂在怀里。

凌霄却伸出一只手阻止了沈笑然的靠近，看着沈笑然的眼神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用一种沈笑然从来没在凌霄身上体会过的冰冷讥诮语气说道:“你能别侮辱我哥吗？”凌晨毅对他那么好，沈笑然怎么比得上，拿什么来比，还说什么会跟凌晨毅一样。

沈笑然自然听出了凌霄的言外之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里有些埋怨凌霄不识好歹，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恐慌。凌霄看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深情迷恋，沈笑然原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现在却是害怕的。嗓子有些发干，想和凌霄再说些什么，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笑然和白钰是今天的主角，自然成了众人的焦点，看到两人在凌霄这边，此时那些来参加婚礼的人都涌了过来。沈笑然只好拉着白钰，笑着招呼众人。

凌霄趁机走出了船舱，懒得再和那两个人纠缠，却没看见白钰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是多么愤恨不甘。游轮此时已经开动了，可站在夹板上却没感觉到多少晃荡，看来是花了重金打造的了，沈笑然对白钰倒真是宠爱得很。

凌霄坐在夹板的边缘，双脚在半空中晃荡，不时有海水因轮船的行驶飞溅起来，在凌霄浅色的裤子上打出一片痕迹。耳边都是游轮行驶时的轰隆声，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凌霄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伸手在凌霄的后背上重重推了一下。许久未曾好好进食的身体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凌霄用仅有的力气抓住了夹板的边缘，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挣扎。一只穿着白色皮鞋的脚重重的踩上凌霄的手，用力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