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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忘之续前缘 作者:夜笼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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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生子 重生

  飞鸾见芳华活泼灵动,自己竟有些插不上话。哪里像外面传的,是个体弱多病之人。瞧他眼前的精神,只怕比谁都要好。这会子见凤弦为难,方要上前与他解围,猛地一阵风刮过,只吹得树枝乱晃“哗哗”作响。忽听那芳华“哎呦”一声,立时低头用手捂了眼睛。凤弦见他难受的蹙起了眉头,忙上前扶住急问怎么了?芳华揉着眼睛道:“进沙子了。”不知怎的,无意间竟牵住了凤弦的袍袖。
  飞鸾看在眼中心下一整不悦,正待上前将他二人分开,只见晴池却先于他,站在了芳华的身边。转过他的身子,拿开他的手,轻声道:“你且忍耐些。”说罢捧了他的脸,在他眼睛上使劲儿一吹。芳华赶紧眨了几下眼,似乎觉得好多了。正要拿手去拭泪,却被晴池轻轻拍开,拿了自己的帕子与他边擦边道:“你且安静些吧,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芳华看他一眼,小声儿的咕哝两句。又望着凤弦笑一笑,只得任晴池挽了他的手,安安静静的走着。
  那晴池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功夫很是自负,今日见着了凤弦,不觉有些自行惭秽起来。忽然又想,他是文官之子,不过能吟诗填词,耍耍嘴上的功夫罢了。一个男人,要那么漂亮的脸蛋儿做什么?又不是做小旦的戏子。想到此将凤弦瞥了一眼,微微挺起了胸膛。
  时鸣在后头看得明白,却又不好上前。飞鸾慢慢走至凤弦身边,一手扶了他的肩,一手将飘落在他头上的树叶拿下。岂料,凤弦像是在躲避一般微微的一侧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芳华正朝这边张望。飞鸾心中已十分的不悦,面上却依然带着笑,故意附在凤弦耳边道:“你这左家‘哥哥’果然别有一番味道呢!”凤弦唯恐旁人听去,垂下手来暗自扯了他一把。
  一时来至雁影斋,飞鸾嫌屋中气闷,命人将桌椅挪至外面的瓢香藤下。芳华见头顶架上一片油绿之间,或深或浅的红色花朵竞相绽放。那花冠形似漏斗颇为硕大,无风之时也能闻到阵阵馨香。因问凤弦这是什么花?凤弦道:“此花原生长与依丹国中,唤作‘飘香藤’。”他见芳华喜欢,顺手便要在垂下的藤曼上摘一朵与他。芳华赶紧拉着凤弦的衣袖笑道:“长得好好儿的,何苦去摘它下来?让它与家人分离。我纵喜欢,只远远的看着便好。”飞鸾放下茶杯,就近摘了一朵,放在鼻端闻了闻道:“难道四公子房中从不插花吗?”芳华望着他手里的花,抿了抿唇道:“花草或在水中,或在泥里生长。纵然那花瓶价值连城,也不是它的正经归宿。那插在空瓶中的花,如残臂断肢一般。臣不以为美,所以房中一年四季皆不插花。便有花,也是盆栽的。”飞鸾不以为然的道:“人都说出家人最是慈悲,却也要插花供奉佛祖。还有那香料,妇人用的香粉,头油,胭脂,吃的糕饼,哪一样缺得了这些?便是你身上的茉莉香,不也是将那花瓣儿揉烂捣碎,取其精华制成的吗?若依四公子的意思,岂不是人人都在荼毒生灵?不过草木耳,四公子未免有些太矫情了。”说罢,将那娇艳欲滴的,尚带着露珠的花朵扔在了地上。
  芳华不明白,起先还对自己大加赞赏太子,怎的顷刻间就变了脸?本想忍耐些,可到底心下不服,上前两步正色道:“殿下,话不是这等讲。世间万物自有存在之意义。比如六畜,原是供人食用的。只要不以虐杀取乐,吃他们便不算是罪过。再如殿下方才所说,固然是有理的。若是……”一面说,一面蹲下身子拾了那花在手,用指尖挑去上面的尘埃,起身道:“若是为一时兴起,或是赌气,而去糟蹋这些花草,那便是大大的罪过了。”飞鸾含笑听他把话讲完,两眼定定地望着他半响不作声。那芳华平日性子虽还算委婉,却不是个怕事的,一般的望回去,面上毫无畏缩之意。
  晴池将飞鸾与凤弦望两眼,心下微微一阵冷笑,开口道:“各自想法不同原也没什么,殿下不要见怪才好。”飞鸾眼珠在他身上一转,道了声无妨。东城在一旁拱手道:“殿下不知,臣这兄弟一向与别人想的不同,这个还在其次。皆因他多病,臣的父亲委实太怜惜宠爱于他,不许他随意到外面玩耍。因此,他便最见不得困于笼中之鸟。常说:‘自己困住就罢了,何必又去寻个雀儿来一同关着?我看它在笼中,就如看自己是一样的。’所以,臣家中从不豢养鸟雀。”凤箫听得含笑点头,此一番话正合了自己的心思,对芳华又多了几分喜欢。飞鸾吹了吹杯中浮叶道:“如此说来,你们家怕是连猫狗也不会养了?”不等芳华作答,凤箫出人意料的道:“猫狗尚能在府中到处奔走,鸟雀一生只可在方寸之间度过。难得四……芳华你年纪轻轻,竟想得这般透彻。”
  飞鸾一向未曾将这个出身卑贱的小妾之子看在眼中,只因素日见凤弦对他十分亲厚,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如今,他竟敢帮着芳华说话。最可恨,凤弦也不出面维护自己,那口气便直冲上了头顶。还好常年生长与宫中,总有不得已示弱之时。忍耐的功夫学的很到家。借着吃茶,将那口气一并咽了下去。
  这时,却见凤弦在那厢抚掌笑道:“你这般心思,到与我那妹子是一样的呢。”芳华转过头去望着他待要答话,不知从哪里跳出只兔儿,一头撞在他的脚边。&lta
 
  ☆、第九回 芭蕉夜雨凤箫斥严亲 午后艳阳忆昔传宫讯
 
  芳华见那兔儿毛色黑白相间,双眼红得可爱,便似从水墨丹青画上跳下来的一般。忍不住俯身将它抱在怀内逗弄。凤弦见他方才还理直气壮的侃侃而谈,此刻却笑得眉目嫣然。那模样心里觉得是极熟悉的,却又不明白,这“熟悉”是从何而来?凤箫见他有些走神,提醒道:“这不是锦奴养的兔子吗,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凤弦“啊”了一声,转头正看见飞鸾的双手握在了一起,他知道太子已然动怒了。
  不及上前劝慰,只见那兔儿一口叼了芳华手里的花朵,几下便跳得没了踪影。东城挑着半边眉,望向不远处的一段矮墙,笑道:“凤弦,你家的兔子好生雅致,连花也要吃吗?”凤弦暗骂了句死丫头,冲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芳华也觉奇怪,正打算过去瞧瞧,却被凤弦一把扯住。按在凤萧身旁坐了,捧了茶在他手上道:“你方才说了许多的话,且吃杯茶歇一歇吧。”芳华仰脸望着他笑道:“果然是做兄长的好。”说罢将晴池瞟一眼。晴池哼了声,别过脸去不睬他。芳华又道:“你方才说还有位妹子?嗯,好极好极。我如今不仅有兄弟,还有妹子呢。可见老天待我是极好的。”凤箫只觉这少年很是有趣,忍不住先笑将起来。
  凤弦看着他摇摇头,来至飞鸾身边尚未坐下。只见家人领着个中贵匆匆而来,说是圣人召太子回宫。飞鸾不便问他何事,少不得起身告辞。众人将他送上车,直望到不见了踪影才回来。
  此刻近正午,园中飞絮阁已摆下酒宴款待郡王一家。
  蓝桥与令德,林溪,并几个门客坐了首席。本想让凤箫坐过来,他却执意不肯。只得由着他与凤弦,东城几个坐了次席。
  令德遥遥向凤弦敬了一杯酒,谢他救了爱子性命。凤弦忙躬身一礼,饮完杯中之酒。芳华立起身来,双手捧了杯子奉至他面前默默相望。凤弦亦回望着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林溪在上面笑道:“四郎素日灵牙利齿的,怎的今日连个谢也不会说了?”芳华笑道:“此等大恩岂是一个‘谢’字便可抵过?我会记在心里的。”晴池正与他布菜,听罢手上微微一顿。凤箫若有所思的,将他三人扫了一眼。
  少时,林溪兄弟都与凤弦相互敬过了酒。芳华忙着夹菜到凤弦碗里,让他压一压。
  凤箫在杯中斟满了酒,向着令德举起道:“小子身有残疾,不便往外面行走。在家时常听爹爹与兄弟提起,郡王当年的杀场雄姿,可谓有勇有谋。两次救驾却不居功自傲,与群臣面前谦和有礼。今日总算是得见郡王威容,请郡王赏脸满饮次杯。”令德有些纳闷儿的望了蓝桥一眼,思付道:“凤弦还罢了,必是听了侍卫们胡诌,回来说与他兄长的。左相与我素来不睦,虽不至撕破脸,却总是冷言冷语。怎么倒肯在他儿子面前夸我?莫非往日竟是我错看了他?”想到此处,将蓝桥望一眼笑了笑道:“衙内客气了,这都是左相太抬举。若无将帅同心,凭我一人之力是万万不能做到的。”说罢果然饮了杯中之酒。凤箫看着他含笑点头,微微的拱了拱手。
  蓝桥与令德为避免尴尬,只将些闲话来叙谈。又有一班门客从中凑趣儿,桌上气氛倒也轻松欢愉。
  一时用罢了饭,令德略坐了坐便要告辞。凤弦始终未有机会与芳华单独相处,只得将心中的疑问强压回肚中。
  晴池赌气随林溪走在前面,东城居中,芳华与凤弦依旧一左一右的推着凤箫,磨磨蹭蹭的往府门而来。芳华此刻显得异常安静,凤弦只愿那路再长一些才好,暗地里将芳华望一眼,不想,正对上那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盈盈双眸。凤弦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恍惚间,有人在耳畔轻轻的唤了声“泊然”。那语调带着七分眷恋三分忧伤,将凤弦的心揉搓成了一地碎片。当那声“守真”冲口而出时,将芳华惊得叫了出来。自然,随在后面不远处的时鸣也听见了。
  便在此时,只见那车儿猛地一弹,像是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凤弦与芳华双双踉跄了几步。凤弦拉了芳华一把,哪知顾此失彼,眼看着兄长一头扑下地去。时鸣听得几声惊呼,奔至近前一看,只见东城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凤箫毫发无损的倒卧在他身上。
  蓝桥从前面几步抢过来,想也没想便将凤箫打横抱在怀中,一叠声儿的问着摔到哪里不曾?凤箫脸色一僵,下意识的用双手在他胸前一挡,蹙眉垂目的摇了摇头。芳华与凤弦扶了东城起身,问他可有伤到哪里?东城摆手笑道:“你连四郎的命都救得,我不过做一回人肉垫子罢了,皮糙肉厚的,能伤到哪儿去?”抬眼看着凤箫道:“你无妨吧?”凤箫望着他那张虽不俊朗却极喜兴的脸,含笑拱手道:“左兄既无事,小弟自然无妨,多谢多谢。”蓝桥责怪了凤弦几句,回头对令德道:“郡王恕我不能远送了。”令德拱手道了声客气,领着家人上马而去。
  那凤弦在大门口呆站一阵儿,无情无绪的回书房坐下。东摸笔西翻书,竟有些坐卧不安。伺候他的厮儿春酌端了茶进来,方叫得一声衙内,只见凤弦噌的立起身来抬腿便走。慌得春酌两手护住茶杯,眨着眼小声嘀咕道:“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急急的赶出去,哪里还有人影?
  晚些时,蓝桥独自提了灯笼,往凤萧房中探望。
  凤箫披着微湿的长发,着一套月白暗花亵衣,微合二目,斜靠在湘妃竹榻上养神。两个厮儿一左一右的坐在杌凳上与他捏腿。忽然觉得手下肌肤一阵紧缩,都抬起脸望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时,只见蓝桥正静静的负手立于门口。
  待那两个厮儿退去,蓝桥慢慢踱进来在榻上坐了,将凤箫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轻重有度的揉捏着。凤箫侧过脸去,极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己发抖。岂料,越是忍耐越抖得厉害。渐渐的,竟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外头零星的下起了小雨,而屋内却越发显得闷热了。
  蓝桥望着凤箫额头鼻尖微微渗出的汗珠儿,长长叹口气。起身退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待他呼吸平顺了才小心的缓声道:“我不敢奢求你宽恕,只怕穷其一生也赎不尽我的罪过。可今日……你……你又是何必了?明知为父恨他,你还当我之面夸赞与他。”凤箫转头盯着他道:“你恨他什么?只为当年我娘赞他一句‘巍然大丈夫’你便勃然大怒,不顾她八个月的身孕,将她推下船去。你……你……”蓝桥见凤箫激动起来,疾步抢至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道:“我与那左令德向来不和。那日游湖原吃了些酒,听了你娘的话,一时失手才将她……为父当真是追悔莫及。我对你娘爱慕情深,不然,以她的青楼出身怎会入得了相府?”话未说完,只听外头一阵雨打芭蕉的噼啪乱响,风助着雨势越发的大了。
  蓝桥快步赶去,将临近的窗户掩好。回身正看见凤箫,乜斜着眼对他连连冷笑。蓝桥定定的望着他,由不得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有些恍惚起来。这孩子越大,神态便越发的酷似那人。世间怎会有这等奇事?明明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偏偏生得有几分相像,神态韵味如更是出一辙。
  凤箫撑着身子缓缓地坐起来,抓了一旁的书狠砸过去道:“你吃了酒便不顾人的性命?你吃了酒便要……便要- yín -辱你的亲生儿子吗?”蓝桥猝不及防,慌得向前捂住他的嘴,一半哀求一半威胁道:“我是罪无可恕,我……我是该下地狱。凤萧,凤萧啊,你若吵嚷的人尽皆知,我固然身败名裂,这个家……这个家也就完了。你对两个弟妹是极疼爱的,为他们想想吧。锦奴尚未嫁人,凤弦……凤弦如今是太子伴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你自己。我固然一死死有余辜,他们兄妹如何看你?世人如何看你?你以为他们会同情于你吗?哼哼,他们只会将你看作与我一般。只怕你那时反不如我。”凤箫无力挣扎,渐渐的变了脸色。蓝桥眼见着不对,忙松开了手与他揉着胸口,一面低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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