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皇冠 作者:楚寒衣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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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开。
沈淮一这时候温和说:“那么你来这里咨询,想要的是斩断这样——并不寻常——的联系是吗?”
他用了这样一个词。
“并不。”陆云开很快说话,“我爱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往往能忽略这样的疼痛,我不知道背上的疼还在不在,我忘记了。”
他忽然闭了嘴。
沈淮一耐心地等待着。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陆云开继续说:“我不确定他能忍受我到什么时候……我没有见到他的每一刻,都迫切的希望想要见到他;我见到他的每一个,都在惊恐和焦虑他可能——可能像我的亲人那样离开我。”
陆云开的声音有点发哑:“我并不想这样,我并不打算给他带来这么大的负担,我希望我自己能够更坚强一点,就一点……”
沈淮一点了点头。他再次做了记录,然后他说:“你恐惧对方离开你,不管是出于对方的主动,还是像令尊一样被动……”
他的笔在纸上写完字的时候轻轻点了一下,他这时候继续说:“而你认为,令尊被动的离开是因为你自己。”
陆云开的手抖了一下。
沈淮一的目光像是早有准备一样落在这里。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而第二关键的问题是,一个不配合心理医生的患者。
好像是证明沈淮一的想法一样,陆云开很快开口说话:“给我一个解决问题的锻炼日程计划,至少要能够缓解问题。”
……打算吃止痛药。
……下一次再见的时候,对方会更糟糕,还是更好?
都有可能。沈淮一想。他按照陆云开的要求,在纸上写下了一份计划与建议。
陆云开开始严格按照计划书上的建议开始规范自己的生活。
他早起早睡,一日三餐营养搭配,注重锻炼,甚至接了一点工作用作调整自己的状态。
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确实感觉至少在身体上,他健康了很多。
江兴知道这一点。
陆云开的情况他一直在关注。
他最近其实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国内的所有应酬也一概推掉,更多的就是呆在自己的住所处理还记在自己脑海里的所有可能和众星的倒台有所牵连的事情。
他们没有再碰面过。
在第一天的晚上,江兴已经说过了要去英国,他只是每一天记录的空暇时间去看看陆云开——这并不困难,陆云开的作息在最近非常稳定,他只要在固定的时间守在固定的地点,总是能够看到对方的。
江兴看见陆云开一点一点地好转。
从最开头单独一个人什么都不想搭理,到最近慢慢地会和周围人说笑。
从最开头独处的时候神情阴郁,到现在已经趋于平缓。
他多多少少有点安心。
他慢慢意识到,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陆云开其实一如既往的坚强——虽然坚强到有点固执的地步。
在江兴看着陆云开跑过公园,转身离去的时候,0021在脑海中出声和江兴交流:[你现在的情感极为特殊。]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去吧……]江兴说。
[过去?]0021。
[总有些时候需要你自己站起来。谁都没有办法帮助你。]江兴说。
[你真正想要站起来了……你站起来了。]他最后说,[虽然结果也可能不尽如人意。]
英国方面昨天已经打电话过来询问了,如果他还要参演,就不能再无限制地拖延下去。
江兴这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出现在陆云开面前,但一直滞留在国内的最重要因素无疑是陆云开。
现在陆云开的好转让江兴稍微放心。
他回家之后将一个信封托付陈良交给陆云开,就真地上了当天的跨国航班回到国外。
离开的江兴没有发现,在他看见了许多之后那些没有看见的部分:他转身之后,本来正和身旁的人有说有笑的陆云开一下子没有了声音,脸上的笑容也掉下来。
他安静了片刻之后,在身旁人迷惑的眼神之中,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这一天其余的所有计划,他都如同现在这样谁也不想交流地完成。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再没有感觉到另外一个人在暗中的注视,不用接到江兴让陈良转交的那个信封,他很快明白了对方这回已经彻底离开。
而等他从陈良手中拿到那个信封的时候——
他打开来看,发现里面只有一串钥匙,是江兴曾经给过他的那一串。
他再次回到了江兴那套他曾经来过的住所。
他一扇门一扇门地推进去,看另外一个人在这里的生活痕迹。
他也发现了自己曾经没有发现了——他手上拿着的这一串钥匙确实意外的多,好像每一把锁头都额外再配置了同样的一把似地。
但并不是相同的,他一个锁头一个锁头的试过,没有任何一个合得上。
另一系列的钥匙是开启另一系列的门的。
他在这间已经没有了人的屋子里转悠了一会,目光忽然落在书房那把直通向天花板的手扶梯子上。
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以为这是单纯的装饰。
但现在……
陆云开上了扶梯,他慢慢拨弄着自己的那一串钥匙,很快发现了其中一个细小的表面镀铜做旧的钥匙。
他将这枚钥匙插入钥匙孔中,严丝合缝;他轻轻一转,那道看大小刚好能容一个成年男子进入的通道开启了。
他出现在楼层之上。
这是一套构造和装修都与底下的大体相同的房子。但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地上都浮了一层薄灰。
他忽然意识到了很久以前江兴送自己这一串钥匙的用意。
他在周围转悠了一圈,看到天花板上还没有拿下来、但已经空了的大彩球,又在入口木板的缝隙位置找到了遗漏下来的一缕彩色纸条……
陆云开将钥匙拽进自己的手心。
他在靠着窗户的沙发上坐下来。
他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他的背脊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无时无刻的疼痛在这一时候好像得到了轻微的舒缓。
他的嘴唇先是闭着,然后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在念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像过去摆在桌子上的留声机,孤独的用针划着盘面,将心中的意图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的时候,陆云开乘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
第一四二章 命运
这是一间位于英国的单间公寓。
它包括一厅一室一卫和一条狭长的走廊。在铺着呢绒提花地毯的室内,两人坐的沙发和床铺上都散落着各种各样的衣服,细微的水流声从正对着床的半掩着门的浴室中传出来。
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正背对着门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
水流的声音正是从洗手台的龙头中传出来的。
站在镜子前的人套着宽松得有点邋遢的衣服和裤子,头发落到肩膀上,嘴唇与下巴的位置同样围了一圈杂乱的胡须。
一只棒球帽倒扣在洗手台左边的架子上,棒球帽旁边还随意放着一只墨镜。
镜子照出了面前男人的面孔。
他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正是之前来到英国的陆云开。
陆云开对着镜子照完了自己的脸后,微微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没有稍微打理一下自己刮刮胡须的意思,反而直接将一旁的棒球帽扣到自己的脑袋上,并将帽檐压低。
他再次看向镜子,发现连自己都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人之后,顿时就满意了,不再折腾,关掉水龙头就往外走去。
他来到客厅,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曲马多和其他几个药瓶,倒出一次的药量,和水一起吞下。
然后他走到玄关的位置,换上鞋子离开家里。
今天是江兴新的话剧在剧团当地城市之外别的城市上映的第一天。
这对于话剧剧团来说并不鲜见,但对于江兴来说,第二次参演话剧就担纲主角,第一次担纲主角就能全国巡演,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非常棒的开端。
这样的“非常棒”反应在方方面面,比如说剧团的人对他越来越友好,比如说霍齐亚对他越来越亲切,比如说喜欢话剧的观众,越来越为他的表演而倾倒。
他们热衷于谈论他,热衷于关注他,甚至热衷于追随他的脚步,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重复看着话剧表演。
但也许……其中有一些人太过于热衷了?
江兴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最近的这两个月内,他一直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他,有一个人在背后跟着他。但没没他试图回头去找的时候,身后又没有任何东西。
江兴把玩着陆云开之前送给自己的星空表,除了这一点突如其来的念头之外,他也没有其他并不好的感觉。
也许是我最近压力太大多心了?江兴想。他在时间到达的五分钟之前,将自己的手表放在更衣室的镜台上,走出了演员化妆间。
霍齐亚正在外头做最后的巡视,看见江兴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着上前询问:“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江兴回应。
霍齐亚满意地点点头:“你总是这样心如止水。“江兴失笑。
他们互相拥抱,然后江兴和其他演员一起,在布幕之后准备登台。
一如既往的辉煌与璀璨,众目睽睽之下的盛大表演在结束之际赢得了满场的掌声。江兴带着一脸浓妆回到自己的化妆间,刚刚进门,他前进的脚步就停下了。
剧场的临时化妆间里头,所有的一切安然呆在原来的位置。
但还有一个额外的东西出现在他化妆台的桌子上。
一只娇艳的红色玫瑰,出现在他的手表旁边,伪装成它们本来就是一对的模样。
江兴走上前将这只玫瑰从桌子上拾起来。
他拨弄了一下玫瑰的花瓣,花瓣上还带着点点露水。
他将自己的手表重新扣到手上,至于这忽然出现的玫瑰,他将其粘到了化妆台的镜子上边。
镜子照出了他的面孔,还有一小点摇曳伸展出来,属于玫瑰花瓣的深红。
紧锣密鼓的全国巡演一直在继续。
江兴每到一个地方,每参加一场表演,化妆间里就会多出一些好像只是粉丝随手赠送、但和最开始放在他手表旁的玫瑰一样惹人注目的小东西。这些并不贵重也并不醒目的东西被堆放在真正的观众送来的礼品之间,却每每能让江兴一眼就看见。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江兴再一次将小礼物从花篮的花泥中拔起来。
他今天收到了一个小雪人。
雪人戴着红色的圣诞帽,披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一脸笑容,憨态可掬。他在用手接触雪人之前顿了一下,改为用舌头试着舔了一下。
确实是糖果。
甜滋滋的味道在味蕾蔓延的同时,跳跳糖粉在他的口中兴致勃勃地活跃起来。
还挺好吃的,味道的层次非常丰富——他又咬了一口,给圣诞雪人的帽子加了个弯月形状的花边——口感和慕斯一样绵软,但比尝起来比慕斯更细腻轻软,有一种棉花糖的感觉。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江兴想。
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出行像这一次这样顺利,几乎顺利到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地步,比如说要出行了马上就有出租车停在他的面前,比如说下雨了立刻就能拿到一把雨伞什么的。
只是一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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