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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未尽 作者:老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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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心 都市生活 弱攻强受

 
 
 
 
☆、Chapter 39
 
  出了药店,我和杜夏彦一路散步到邻近的小公园。我边走边悄悄地打量他,好长时间没见面,他的风采依旧不减,只不过他在大学时期的那种明朗神气,一点点被这些年的忧愁、烦恼消磨掉了。
  “你的脸怎麽了?”他也正悄悄地观察著我。
  “哦,没事,皮肤过敏而已。”我摘掉毛线帽和口罩,“你今天怎麽会到这儿来?”
  “我这阵子休假,随处逛逛,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他那时说你遇难了,我一直不相信……你果然活得好好的。”
  “夏彦,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停了一停,继续往前走,“这些年我一直在利用你的友谊,为了接近姜宸,对此我非常抱歉……你们之间种种的不愉快皆因我而起,如今再继续僵持下去,显然没有必要了。”
  他付之一笑:“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有一点你错了,我们走到今天这步,并不全是因为你。是我无法适应他的改变,他的整个家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们大概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吧……晓,你已经逃脱了吗?”
  “嗯,就快了。”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打算在S市定居,你以後有空就常来这边玩。”
  “你们?”
  “对,我和我爱人。”
  “噢。”
  “咦,你好像一点都不奇怪。”
  “你还记不记得在夏威夷你和我同床的那一晚?”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你偷跑出去的时候,我正好醒著。”
  
  临近午时,别过杜夏彦之後,我踏著轻快的步伐赶回公寓,不想姜楣远远看见我,光著脚丫子就从楼上跑下来了。
  我迎上前去,劈头盖脸训斥他道:“你不在屋里好好躺著,跑出来做什麽?鞋也不穿一双,巴不得进医院是不是?!”
  “你怎麽去了那麽久?”他委屈地挂到我身上,“我以为你走了……”
  “走你个脑子。”我把他横抱起来,“我就奇怪了,明明是你抛弃我的次数比较多,你反而在那儿疑神疑鬼。”
  他用脑袋蹭蹭我的脖子:“生病的人是比较脆弱的。”
  我上楼进屋,撒手把他撂床上,而後到冲凉房接了盆热水摆到他脚边。他把脚伸到盆里,舒服地喟叹一声,眯起了眼睛。
  “我刚才碰到杜夏彦了,和他边走边聊就忘了时间。”我拿毛毯将他团团裹住,“你现在是不是很饿?先吃点水果垫底,玉米汁不知道要弄多久。”
  “我熬了粥,你去厨房把它端来,我们一起吃。”
  “那怎麽好意思,劳烦病人下厨……”我嘴上说著,脚下大步流星地走进厨房,把一整锅香喷喷的粥和餐具摆到矮桌上,再将矮桌搬到床边。
  他冷不丁说:“杜夏彦和二哥好像正在闹矛盾。”
  “折腾什麽呀,一辈子折腾完了也就完了。”我盛一碗粥,用勺子喂到他嘴边,“你还和姜宸保持著联系?”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我明白,有事没事统统瞒著我,已经成了你的习惯。张嘴,啊──”我将一勺粥送到他乖乖张开的嘴里,“别告诉我呗,反正我不想知道,烦人。”
  “你生气了?”
  “是,一会儿饭後你记得把药吃了,快点康复,好给我当出气筒。”
  
  风吹落叶积蓄了满地,徒步踩踏发出喀吱、喀吱细微的响声,到底有些深秋的意思了。我坐在轮椅上,用围巾把脑袋层层包裹,只露出眼睛。姜楣在後边推著我走,不时伏到我耳畔低语。我用眼角余光看看跟踪在我们斜後方的男子:“他到底要跟到什麽时候?”
  “不要回头,别管他。”
  “切,没事非逼老子坐轮椅,想走走路都不行。”
  “你想去哪里?我推你过去。”
  “瑞士。”
  他停下来,趴到椅背上咯咯地笑:“我也很想到那里旅游,改天吧。”
  “入冬以後我们去滑雪,就这麽说定了。”我斜瞟他一眼,“还笑,不怕他看见?”
  他直起腰,推著我继续往前走:“快到学校了。”
  “哦,进去走走。”
  轮椅停在操场南面的看台边,他将我抱起来,一直走到第三排座位才将我放下。秋日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体育课刚刚结束,操场中央的草坪上仅剩下几个校外的人在切磋球技。那个跟踪我们至此的陌生男子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从宽大的外衣口袋中掏出报纸,装模作样地阅读起来。我只瞥了他一眼,便将脑袋挨到姜楣的肩头,讥笑道:“又是报纸,换根烟来抽抽都显得自然些。”
  “嘿嘿,改明儿你教教他。”他替我松开围巾,把脸露出来,“头还疼吗?”
  “你别多心,可能是昨天吹了冷风。”田径赛场上空无一人,我的视线顺著那火红的跑道一遍一遍流连,“我和你说过没有?我经常梦见一个地方。”
  他静默地看著我,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我微笑道:“那里住著一个人,有时静静地站著,有时轻快地跑著,有时漫无目的地走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鲜活脱跳,让我深深地著了迷。”
  他有些吃味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我自顾自说道:“路川记忆中的你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让我这个与你本不相识的陌生人,也爱上了,我想我再没有理由和他计较……只是苏晓,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麽东西?”
  “回忆,往後的日子里我们也能制造出那样弥足珍贵的回忆吗?等到某天忽然想起来,还是崭新的,依然使人怦然心动。”
  “嗯……”他仰头望著瓦蓝的天空,眼眶中分明有泪光闪烁。
  我凝视他一瞬,一巴掌抽向他的脑门:“别摆这种脸,我还想长命百岁咧。”
  “对、对不起……沙子吹进眼里了……”
  “啧,你和那个看报纸的一个段数,老套!咦,他走了。”
  姜楣回头看了看,又转回来:“电灯泡终於走了。”说话间他吻住了我的唇,撬开牙关,柔软的舌头随之滑入我口中,邀我唇舌与之共舞。
  热吻结束,他依旧在我的唇边流连:“你第一次强吻我,也是在这个地方。”。
  我嗤之以鼻:“你是想怎样?夺回我抢走的那个吻?貌似那次是你蓄谋勾引我的。”
  他摇摇手指头:“你不是说我们之间缺少弥足珍贵的回忆麽?那次的吻算不算?”
  “算吧,但还不够。”
  “我们可以慢慢来,我用我的生命担保,今後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的回忆。”
  
  一个月的期限即将来临,我颤栗地瞅著镜子中的自己,如今这张脸已被大块、大块深红色的斑痕所占据,几乎快要辨认不出原貌。
  “徐晓、徐晓,你没事吧?”姜楣一面敲打著厕所的门,一面焦急地喊。
  “吵什麽吵?”我扭转门把手,拉开门,“老子在厕所多呆几分锺你也要管!”
  他讨好地笑道:“我今天要出门,看到你好好的我才放心。”
  “哦,你走吧。”我点点头,看他转身走到玄关,又叫住他,“回来。”
  他乖乖退回来:“怎麽了?”
  我盯著他的头顶:“我怎麽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有吗?”他笑得更欢了,“可能是心情好了,人自然而然就挺拔了。”
  “和我在一起真的有那麽开心吗?”我们之间仍然隔著一小段理智的距离。
  “当然。”他不假思索地跨过那一段距离,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这世上再没别个可以把我的心填得满满的人了。”
  我久久不能回神,停留在我眼中的是他前一刻的表情,那张形同少年的脸脱去稚气,棱角逐渐变得分明,仿佛终於冲破时间的牢笼,开始酝酿著全新的蜕变……
  送姜楣出门後,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却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於是抱著手臂在屋子里打转。这当儿,飒爽的凉风从敞开的窗户口吹进来,掀动墙上的挂历,哗哗作响,我一拍额头,远远望见最上头那一页纸上,用红笔圈出的日期──今天刚好是姜楣24岁的生日。
  
  挑选生日礼物永远是件伤脑筋的事情。从头到脚想来,我感觉姜楣什麽都不缺,又好像什麽都缺,因而几条街逛下来,手上便多了许多有用的和没用的东西。太阳西斜,我踏出今天逛过的第N家商店,朝街对角走去。
  “先生,要订做蛋糕吗?”站在柜台里的店员向我展示著礼貌性的微笑。
  我扶了扶脸上的墨镜,看著橱窗内陈列的各式各样的蛋糕模型:“订做来不及了,我今天就要,可以帮我现做一个吗?”
  “对不起,本店近期的订单已经排满,至少要等到三天以後了。”
  “不能通融通融吗?我有急用。”
  这时,店内的几位顾客纷纷朝我投来异样的眼光:
  “又戴墨镜又戴口罩,这人不是有病就是明星。”
  “嗯嗯,那些个大牌出门逛街就是这副打扮,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大牌。”
  ……
  一天逛下来,早已接受无数眼光和议论洗礼的我,此刻尤其淡定,取下口罩,用一种异常沈重的口吻说:“我太太还不知道,这是我帮他过的最後的一次生日了……”
  柜台里的小夥子听後,僵直了身体,脸上不见惊慌,竟然热泪盈眶地说:“您先等一等,我去跟师傅说一声。”
  於是三个锺头以後,我便提著一盒新出炉的蛋糕跨出了店门。
  
  很不凑巧,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阻拦了我回家的路,我只得退到一家咖啡店的雨篷下躲雨。把部分礼品袋放到一块干燥的地面上,我用手机拨通了姜楣的号码。
  “下雨了,你过来接我。”
  “好,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在……”
  正说著,剧烈的疼痛随著一声闷雷在我的体内炸开了,手机自我松动的指掌间滑落,那种超越人体承受极限的痛楚撕咬著我的神经。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脚半点也动弹不得,鲜红的血液从破裂的额角流淌下来,像一条蜿蜒的小河延伸向雨地里,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又源源不断地汇聚……
  “苏晓……苏晓……”
  我知道我在念著他的名字,但耳朵已然听不见了,我的世界只剩下眼前的一块雨地,溅跃的雨花,霓虹的倒影,繁华而冷漠……
  我还死死地睁著眼睛,期盼得见那一抹熟悉的倒影,然而当我的身体确确实实被人抱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什麽也看不见了。
  “徐晓,不要睡!撑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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