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林书明白傅景洪话中的含义，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除了傅景洪，黄尚跟任何人没有过节，也不会挡住任何人的前程。

    可惜看起来，傅景洪像是一无所知。

    “负。面新闻。”段林书笼统地说道，“跟你当初泡吧争风吃醋性质差不多。”

    傅景洪原本等着听什么爆炸性新闻来幸灾乐祸一下，结果得到这样轻描淡写的消息，不由地撇撇嘴：“那黄尚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为他提供了丰富的危机公关经验？毕竟这种事你已经处理得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紧张了……”

    段林书从他话里听出的都是失落，而非继续深入追问具体的情况，这不像一个深知真实情况幕后主使的样子。

    “你是真不知道？”

    “就算我是发自真心觉得世界应该教教一些狂妄傲慢的人重新做人……”傅景洪心里燃起一丝怒气，仍是被他压了下去，语气正常地说道，“但我并不是世界，不知道，也不是我。干的。”

    “我觉得是你。”段林书的话简单而直白，“但是你说了这句话，我反而不确定了。”

    他之前脑海中让他为难的新旧雇主交锋的画面顿时烟消云散，瞬间觉得轻松许多，一直让他烦躁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始作俑者的真实身份，如果要去面对带着黄尚打压傅景洪，无论设想多少次他都不愿意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

    段林书笑着说道：“而且，世界不应该是教一教你做人吗？”

    傅景洪对段林书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自己的劣性摆在对方面前早已被看了个透彻，于是也有些破罐破摔地意味说道：“对，反正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不求上进，虚有其表。”

    “我不知道黄尚好在哪儿？”傅景洪越想越觉得段林书的选择没有道理，“傲慢，无礼，虚伪。相比起来，我名气比他大，又会赚钱。林书，我究竟哪里比不过他，好歹说出个理由，让我死心啊？”

    段林书保持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合理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换成常理，没有人会放弃八年培育的心血，选择不知未来的幼苗，可他没有时间再等，只能放手一搏。他想了想，说道：“至少黄尚洁身自好，我不用去处理他的烂桃花。”

    这个理由说出来，傅景洪哑口无言，虽然段林书抱怨和警告过很多次，他从来都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一向小心谨慎没有搞出过大问题。

    “我现在改，行吗？”傅景洪内心将计划好的各种约会默默划掉，觉得还是刷正段林书的好感度比较重要。

    段林书深知傅景洪的本性，只是无奈一笑：“等你改掉了再问这个问题，行吗？”

    傅景洪觉得现在的情况无异于自己挖坑自己跳，沉默的气氛让他觉得一阵尴尬，只能挣扎地辩解：“黄尚不是也出了桃色新闻，那天哪儿算什么洁身自好！”

    段林书知道等不到想象中的决心，顿时感觉自己刚才的居然还怀有期待真是可笑。

    “黄尚新闻的主角是男人，跟你一样吗？”段林书反问道。

    傅景洪并没有领悟到真谛，疑惑地说：“打架？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段林书对他的迟钝习以为常，深吸一口气，选择放弃。

    “回去吧。”

    “不过是打架，有什么大不了？”傅景洪仍是不妥协，“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出人命了，留案底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从中参一脚，让黄尚爬不起来算了！”

    他无赖的话让段林书一阵好笑，这人就是一定要追根究底的脾气，跟小孩儿似的，多少年都没改变，不知道算不算强迫症的一种。

    “这次是同性绯闻。”段林书说着，公式化地笑了笑，“你打算怎么参一脚，成为绯闻男主角之一？”

    说完，转身准备下楼。

    “林书。”傅景洪站在天台上，追了上来，“就为了这个？”

    “这有什么？！”傅景洪对段林书那副烦忧的表情难以理解，“自从开了微博，我都被说多少次了，有什么好怕的？”

    段林书明白傅景洪的意思，当初三天两头的微博内容不经审核擅自发出去，他也是提心吊胆地等着粉丝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很少人发表负面的消息，而是更加热烈地讨论起傅景洪相关的话题，都没必要出具官方的申明。

    “这不一样。”段林书觉得跟他没法解释，“你只是在炒话题，博眼球，随时都能拿出事实告诉他们真。相。”

    傅景洪很聪明，从简单的类比都能察觉到问题——黄尚是真的同性恋，而且很有可能是留了把柄的那种。

    “你为什么还要跟他混在一起！”傅景洪的语气变得严厉，“就算你现在帮他盖了过去，这些人这么乱，都是些变。态！早晚——”

    “傅景洪。”段林书严厉地打断他，就算熟知各种劝解开道手段，但对他带有癌症一般的偏见依旧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工作，跟你没有关系。”

    傅景洪听了这话，并没有放弃，他只是觉得刺耳，段林书的工作从来都是他，现在变成另外一个人，让他一阵愤怒。

    “同性恋是这个世上最恶心的人群！”他语气激动，带着对黄尚抢走最好伙伴的不甘，“他们滥。交，没下限，自私自利，一天到晚不是想着骗人就是嗑。药，根本没有人性和责任感！你都被他们装作弱势的姿态骗了，他们心里都是对你的嘲笑。林书，别傻了，他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追求什么梦想和前程，他就是想爬到顶层，为所欲为！”

    段林书终于听完了他完整的话，曾经很多次听过委婉的表述方式，这样直白反感虽然是第一次摆上台面，但他竟然不觉得伤心，他甚至觉得，傅景洪像是亲身经历过这些这种惨无人道的欺骗才会有这样深的偏见，然而，并没有。

    “我也是。”段林书出乎意料地平静，对傅景洪的“我也是你眼中最恶心的那群人之一。”

    这句话对傅景洪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愣在原地，试图看出段林书开玩笑的表情：“你为了维护这个人，连这种谎话——”

    “是真的。”段林书这样说着，看到傅景洪的表情，就觉得心里一阵翻。搅，“所以我帮助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段林书脸上带着笑，觉得自己心里的轻松犹如挣脱了愧疚的枷锁，再也无所束缚。

    “不要再想着让我回去了，你知道，这不可能。”

    傅景洪是一个人回来的，黄尚依旧没有看到段林书。

    傅景洪停在黄尚面前，打量着他和金融两人，墨镜后的眼神穿透镜片，让金融觉得非常不舒服。

    “劝你还是低调点。”傅景洪话里有话，“虽然剧组没有外人，但你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充满指向性的话语，听闻的两人却有不同反应。黄尚只是挑挑眉等待下文，而金融见过的那条消息再次被翻出来，皱眉看着傅景洪。

    “金融，打给段林书。”黄尚对于傅景洪的话一向不放在心上，然而这人去而复返，语气与之前完全不同，就算用墨镜遮挡也能透出一股仇视愤怒的气息。

    金融虽然不知道黄尚为什么这样要求，仍是顺从地拿出手机准备找出段林书的联系方式。

    “啪！”墨镜击打桌面，发出一声轻响，顺着惯性弹跳起来，是傅景洪泄愤一般将墨镜砸在了桌上。

    金融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震惊得抬头，却听他说道：“你有什么脸去找林书！”

    他压低的声音带着怒火，这一刻连惯常的掩饰表情都懒得去做，将心里的情绪直白地表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你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他的心里很混乱，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观点，在段林书的坦白下溃不成军，心中的憎恶随之产生动摇，却不肯面对这个现实：林书选择黄尚只是因为黄尚是同性恋，那么，段林书究竟是为了工作还是私人感情？

    他强迫自己选择前者，然而段林书的紧张完全超过了当初对自己的态度，同样是负。面新闻，傅景洪泡吧喝酒跟人争风吃醋，两方人马打得惊动警察，段林书得知之后也只是简单地表示知晓，两三个电话就定下了处理方案。

    这次，段林书却反常地表现出过度的紧张，傅景洪心里涌起的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段林书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工作这么简单。他狂躁不安，无力感充斥胸腔，期望有人能告诉他段林书的反常跟私人感情没有关系。这种仿佛下一秒就要跟段林书变成路人一般的陌生感觉，是他二十多年生涯中产生的最惶恐的体会，就算他恐同，就算他恨不得碍眼的人全部消失，就算他的厌恶名单列满全世界的人，这其中也不该有段林书的名字。

    被响动吸引过来的视线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傅景洪一向以做事耐心脾气温和的形象示人，影帝与出道新人之间的恩怨引发了围观者的不解。

    “傅哥，准备开始了。”助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傅景洪身边，带着围观者希望事件平息的期望。

    然而傅景洪却站在原地，没有回应也没有响动，他只是看着黄尚。

    “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你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背后居然有人会为你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你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话含在口中，却无法说出口，这句话是他想对黄尚说的，但在一瞬间打醒了沉睡的自己，他把段林书为他做的一切当作理所当然，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就该这样继续下去，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段林书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而他，更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傅景洪的话在黄尚心里回荡，他知道自己的幸运与所得，所有的获得伴随着他的失去，并没有让他心里好受半分，离开熟悉的疆土，即使习惯现世的生活，他依旧像一个羁旅者，日日夜夜所思所想不过归乡而已。

    “子非我，安知我所思所想？”黄尚回应着傅景洪的谴责，却不由对方的主导，“段林书既然是我的经纪人，我为什么不能找他。相比之下，你一身戾气，处世偏颇，给段林书带来的麻烦只多不少，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无辜之人。”

    傅景洪的心思烦躁，他从没期待过黄尚的回答，对于黄尚表示无辜的辩白，也只是斜瞟一眼，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拍摄显得气氛异常沉闷。

    黄尚依旧跟原海保持着一贯的互动，却并没有带起傅景洪半点回应。

    “李老师，你看怎么样？”黄尚一脸笑意，衬得傅景洪更显僵硬。

    他仍是深思的神情，并没有表现出他专业的职业素养，从头到尾连嘴角都未牵动一下。

    “傅景洪，怎么回事？”项苍生抬头喊卡，看着李老师木讷的表情开始怀疑人生，自己选角多年竟然会看错人？！

    傅景洪突然叹息一声，牵强一笑，回答道：“项导，我有急事，请假半天，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周online，预祝大家都能顺利通关＿（：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