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垂下了眼眸，掩下了心底的思绪——他竟然一点都接受不了威尔斯亲密的举动，还有威尔斯刚刚的焦急，不像是作假……真正的奥斯汀，又怎么会不清楚他身上有没有伤迹？

    林衍心中升起了对自己猜想的怀疑。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我也感到奇怪。”威尔斯按捺下心底因林衍的举动而产生的失落感，正色道，“阿衍，你对自己是怎么去到那里的，还有什么印象吗？”

    “不太记得了。”林衍回想了一下，“我被人打了麻醉剂，所以整个过程都迷迷糊糊的。”

    “是吗……其实，以现场的情况来看，阿衍你很有可能是那108个祭品的其中之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们却放弃了拿你来当祭品。”想到这里，威尔斯心里就一阵后怕，如果林衍真的成了祭品……

    “祭品？”林衍的心沉了沉，浮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成为祭品，因为奥斯汀来了，把他救了下来。

    在他“背叛”了小汀之后，小汀都还是要把他救下来，那个傻孩子……

    林衍突然有了一股找到奥斯汀，并把自己一体双魂的事情立即告诉他的冲动——不是为了解除奥斯汀对自己的仇恨，而是希望这个孩子不要一直活在“被背叛”的阴影之中。

    威尔斯以为林衍不清楚“祭品”是什么，就继续解释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里应该是血族在进行某种血祭仪式的地方。我们数了一下营养舱，一共有108个。而营养舱里面的人到底是谁，还需要用他们的血液进行基因比对才能确定。”

    林衍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沉默地搅着手里的咖啡。

    威尔斯这才发现林衍走着神，似乎陷在了某种思绪之中，无法自拔。

    威尔斯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之后，才在林衍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阿衍，你在想什么？”

    威尔斯本以为林衍在思考着这次被抓的事情，没想到，林衍话一出口，却是转了个话题。

    “威尔斯，你被人背叛过吗？”

    威尔斯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不知道。”

    作为冈格罗家族的继承人，他手下当然有着一大帮人，但里面会不会有几个异心分子，这也难说，只是暂时还没发现而已。

    “我‘背叛’过一个最亲的人。”林衍抬起眼帘，看向了威尔斯，隐隐有着几分端详的意味。

    威尔斯没有说话，他觉得林衍只是想要倾诉。

    说了第一句话后，林衍心里的难过反倒淹没了他想要知道真相的心情，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颤抖：“我曾把那个人当做亲弟弟来看待，但我却‘出卖’了他。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不管他相不相信，我都想对他说出当年的真相，‘出卖’他的人不是我。但究其原因还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那么地自负……”

    林衍兀然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威尔斯突然很羡慕林衍嘴里的那位“弟弟”，因为很明显，这个人在林衍心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甚至比莫卡还重要。

    当然，这是因为威尔斯不知道奥斯汀在人类研究院到底遭受过什么样的对待，比他被母亲毒打还要痛苦上万倍。

    “如果我是你的那位弟弟，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解释，不会那么不明不白地就恨上你。”

    见不得林衍如此痛苦，威尔斯安慰道。

    “是吗……”林衍淡淡地笑了笑，睁开了双眼，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难过，“那是因为，你终究不是他……”

    在几光年以外的一个地方，莫卡随意地靠在窗台边，手里晃着一杯加了血的红酒。

    他的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和残忍。

    在他脚下不远处，一个身影颤颤巍巍地俯趴在地上，说出来的声音也是结结巴巴的：“主……主人……我也不知道他会那么大胆，居……居然把您的行踪告诉给了布鲁赫家族的人……我……我回去一定惩罚他！”

    说到最后一句，俯趴在地上的人语气里有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噢？这么说来，他背叛我不是你授意的咯？”

    “不！不是！”俯趴在地上的人顿时抬起了头，在对上莫卡的眼睛时，又抖了抖，继续趴了下去，“我……我可以发誓！绝不是我授意的！”

    “呵。”莫卡轻笑了一声，语气恢复了平静，“起来吧，我早就知道不是你授意的了，否则，你还有机会跪在这里给我解释吗？”

    “谢……谢主人……”俯趴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还是佝偻着身子，不敢直起腰板。

    “艾里，当初是你给了允凡初拥，把他变成血族的，那他就应该是属于你的人了。你有监督他的义务，如果他背叛了我，那你也要付起一部分责任，你明白吗？”莫卡淡淡地说道。

    “明……明白……”艾里忙不迭地地点头，“那主人……允凡……”

    他做出了一个“杀”的姿势，向莫卡询问要不要干脆把允凡给杀掉。

    “他还有用，冈格罗家族那边的继承人还对他死心塌地着呢，你杀了这一个允凡，你去哪里找另外一个‘允凡’来代替？”莫卡淡淡地瞥了艾里一眼。

    “是……是……”艾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决定还是不去揣度王的心思了，以免多说多错。

    “更何况……”莫卡突然语气一转，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说道，“要惩罚一个人，死亡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呐。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再让他从最高处狠狠地摔落下来，岂不是更加美妙吗？”

 

　　☆、38.第038章

 

是夜，允凡瑟瑟地蜷缩在床上，目光怔然地看着前方。偶尔，微风吹起纱帘，卷起阵阵涟漪，允凡便会像受惊的弹簧一样，“腾”地从床上坐起，失措地四处查探了一番之后，又害怕地把自己抱得更紧，小心翼翼地侧躺了回去，目光还惶然地左右扫视。

    那个人……怎么还不来？他不是最恨别人背叛他了吗？允凡觉得自己像是临刑前的罪犯一样，分秒地倒数着自己的生命，却又无法确定到底在哪一刻才会愕然而止。

    允凡掏了掏，从怀里拿出了联络器，上面还是一片灰暗，没有来电显示。

    威尔斯已经好几天没联络他了，允凡这样想着，咬咬牙，又把联络器塞了回去。

    其实，允凡一点都不喜欢威尔斯，他甚至是恨着这个便宜弟弟的，因为，如果不是威尔斯，他就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了。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他也能独霸父母的爱意，而非像现在一样，别人提到他，只会说他是“冈格罗家主的养子”。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见小威尔斯的时候，他还没学会掩饰自己心底的妒忌和恐慌，所以处处都对这个半途“杀出来”的弟弟表露出了敌意。

    他妒忌小威尔斯有个健康的身体，他妒忌小威尔斯是父亲的亲生孩子，他也恐慌养父母会因此而抛弃自己。

    所幸那个自闭儿根本看不出别人的情绪，否则，又怎么会在后来自己对他露出善意之后，他傻乎乎地就掉下去了，还以为自己是真心对他好的？

    允凡咬咬牙，想起了养母那一天对他所说的话：“孩子，我们不会抛弃你的，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但你的身体不好，承担不了太重的责任。而爸爸妈妈也不可能永远照顾你的，所以，要和弟弟搞好关系知道吗？以后他会是冈格罗家的家主，也只有他能够继续照顾你了。”

    正因为养母的这句话，允凡按捺下自己心里总总的不乐意，主动去接近小威尔斯了。

    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很好用的不是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威尔斯一直都没发现当年的真相。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哪，正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好身体，所以必须把什么东西都让给那个弟弟吗？！

    允凡已经忘记了自己“养子”的身份，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身体健康，那威尔斯所得到的一切赞誉都会是属于他的，这种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深，最后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

    也正因为如此，当莫卡找上他时，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我愿意把冈格罗家族的一些内部消息传给你们，只要你们能够给予我一个健康的身体。”

    允凡目光灼灼地盯着莫卡的背影说道。

    莫卡轻笑一声，转过身子，优哉游哉地踱步到了允凡的面前。

    允凡在莫卡回过头的那一刹那，眼里就只剩下了惊艳。

    他还从没见过那么俊美的人，像是黑夜里的魔鬼，引诱着别人堕落。

    此时的莫卡，是奥斯汀原本的样子，当他凑近允凡的时候，允凡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滞了。

    只是，莫卡却在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他微微弯下腰，和允凡的距离又近了几分，但始终与允凡没有接触。

    允凡眼里短暂的痴迷没有逃过莫卡的眼睛。

    “呵，人类啊……”莫卡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似是轻叹一声之后，直起腰板，拍拍手掌，对空气说道，“艾里，来给他初拥吧。”

    允凡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诧异，紧接着，他看到黑暗里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没有莫卡的俊美，甚至比不上威尔斯，但长得也不算赖，就是脸色有点过分地苍白。

    “是，主人。”艾里恭恭敬敬地对莫卡鞠了一躬，然后朝允凡走去。

    与此同时，允凡也清晰地看见了艾里嘴里的尖牙。

    “你……你们是血族？！”允凡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但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一个多月后，允凡终于度过了二代血族的初拥期，正式成为了血族的一员。而此时，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血族的人口会那么少，不仅是因为生育困难，还因为那恐怖的初拥期——不是人人都能变成血族的，初拥期的风险和它之后漫长的生命简直是成正比，有不少人都熬不过初拥期就死去了。

    允凡摸着自己不再脆弱的心脏，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当初做了这个选择。

    虽然养父母曾说要给自己找寻合适的心源，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得到？

    允凡宁愿把生命牢牢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哪怕是要以出卖冈格罗家族为代价。

    想起莫卡，允凡的眼里再度闪过了一丝痴迷，不仅是为莫卡的容貌，更是为莫卡的身份——

    血族未来的王者，如果能够得到他的青睐，那一个小小的冈格罗家族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