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昀冷笑一声，“疯言疯语。”

　　炎家老爷丝毫不恼，兀自道：“凭武力，凭野心，凭手段，你样样都超过了你大哥，炎家之主的位置果然还是由你来坐，我才放心。”

　　“哦？两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看我的。”炎昀的语气无比冷漠，就像面前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不是自己的父亲一样。

　　“两年前的你连炎家的一条狗都不如，”炎家老爷的口吻无比鄙夷，继而又欣慰道，“不错，不错……不过短短两年，你能有这样的胆略跟手段，我真为你感到自豪。”

　　“教主，人都抓起来了，但没找到炎宸的踪迹。”追正上前恭敬禀告，炎昀已经对这个跟发了失心疯一样的炎家老爷毫无兴趣，用藤蔓将他牢牢捆住后道：“把他关起来，炎宸定是带着碎魂剑趁乱逃了，派人四处搜索，如若发现踪迹，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我要活捉他。”

　　闻言，倒在地上的炎家老爷顿时目眦尽裂，开口大骂道：“蠢货！心慈手软可不是我炎家子孙！既然要当炎家家主，自然得不择手段毫不顾忌亲情！只要能够带回碎魂剑，炎宸，死活不论！”

　　“你给我闭嘴！”炎昀一声怒喝，一道火焰重重击在炎家老爷胸口，打得他呕出一口鲜血。

　　“本座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炎昀怒斥道，正转过身想甩袖离去，却听身后一声“扑哧”利刃刺入血肉的声响响起，转身一看，炎家老爷袖中藏着的匕首已经没入他自己的胸腔间。

　　“教主……”追正一惊，正想请示炎昀是否派人前来施手救助，却听炎家老爷仰头豪迈大笑三声，十足的疯癫模样。

　　炎家老爷一边咽下喉中的鲜血一边笑道：“我的好儿子！拥有弑父的称号才是当之无愧的炎家家主！为父最后帮你一回，黄泉路上，我会等着你大哥与我同行！”

　　说着，又是几声大笑，刺耳而难听，忽的，笑声戛然而止，炎家老爷瞳孔猛地扩散开来，随即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响起，他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一片寂静。

　　炎昀静默地望着他的尸首，许久才抬步上前，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合上炎家老爷未敛的双眸，随即转身离去。

　　空中传来他似有似无的话。

　　“疯子。”

　　夜已深，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青年紧抱着一把雕刻精美的宝剑，步履趑趄地跑在阴暗的小道上。

　　逃，快逃。

　　再不逃的话，他的亲弟弟就要杀了他了……

　　炎家之主的位置他绝不拱手让人！炎家之主是他的！碎魂剑也是他的！炼器世家的所有家产全部是他的！

　　炎昀，待我归来，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炎宸忍辱求全，换上粗劣的衣裳佯装家仆才逃过一劫，此刻正带着碎魂剑逃往属于他自己势力的门派，然而，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极为狭窄的小道里拦住他的去路，仿佛截断了炎宸的唯一一条生路。

　　“你……你是谁……”刚受到巨大打击的炎宸没了半点儿胆量，颤抖起身子。

　　林贺身着一身白衣，月光照亮他俊秀的面孔，面上的暴戾神色毕露无遗。

　　他手握一条满是利刺的藤鞭，望向炎宸的目光既怜悯又狠绝，“我是来杀你的。”

　　“你、你……饶命啊！我跟你无冤无仇……”炎宸被吓得不轻，竟哀嚎一声哭了出来，直直跪在地上大声求饶，身体不断颤抖，丝毫没了炼器世家大公子的风范。

　　林贺知道他已是惊弓之鸟，不成大患，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可能会放他一条生路。

　　但在系统找过他后，他已经别无退路。

　　林贺甩起藤蔓，往炎宸袭去，直取他的首级，道：“对不起……但我绝不会让炎昀背负上弑兄的罪名。”

　　所以杀你的人，只能是我。

　　“嗤——”

　　血落了满地。

　　沾染上些许血液的碎魂剑静静地躺在地上。

 

☆、第五十四章 为了你

 

　　林贺上前捡起剑，没等他做好跟炎昀见面的准备，广霄教的弟子们已经发现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随他们一同回去，面见炎昀。

　　炎昀见到他时，先惊后喜，不等林贺开口便径直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不放，丝毫没有胜者为王应有的气势。

　　炎昀一边倾诉着自己的担忧跟思念，一边委屈地抱怨着林贺老是这么让他不省心，活生生一副许久未见情郎的小媳妇儿模样，让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教中弟子们心中暗惊不已。

　　林贺望着小孩精致的面孔跟他眸中可疑的雾气，迟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好了，你快松手，这样抱着我哪有教主的模样？”

　　炎昀却不理，借着自己现在是小孩的模样毫无顾忌地贴近林贺，“大哥，你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了……”

　　若是以前，林贺定会一下子便既心软又感动，但今非昔比，此刻的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十岁的少年体内藏着的其实是弱冠之年的青年，再跟梦里那个意气风发、暴戾凶残的青年联想起来，顿时觉得身前这个小孩……无比的危险。

　　林贺忍不住拉开就跟天山童姥一般的小孩，道：“碎魂剑我已经帮你取来了，你快让它认主。”

　　闻言，原本因二人身体分离而有些不满的炎昀顿时心下一惊，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旁的教中弟子手中捧着一把雕刻精美、看起来无比熟悉的利剑。

　　但惊讶之情抵不过心中的疑惑，炎昀微皱起眉，问道：“大哥，碎魂剑怎么在你手中？”

　　林贺顿了顿，道：“碎魂剑在炎宸手中，是我抢过来的。”

　　语毕，炎昀摆手示意弟子把剑拿过来的动作当下一滞，瞳孔猛地缩起，随即在林贺小声的惊呼中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语速极快道：“你去找他了？蠢货！他是异能者！”说着，炎昀一边伸手摸索林贺的身体检查有没有伤口，一边皱着眉无不担忧道，“你有没有受伤？伤哪里了？严不严重？”

　　林贺惊讶而呆滞地微张开嘴，一边望着小孩眼底的焦虑，一边眸光微沉地摇了摇头。

　　“炎宸被我杀了。”他道，语气无比淡然。

　　闻言，炎昀检查林贺身上有没有伤口的动作停了下来，动作极快地抬头望他，面上的惊讶之色毕露无遗。

　　他怎么也想不到林贺竟然会有动手杀人的一天……就只是为了帮他夺回碎魂剑？

　　那这样说来……林贺是为了他，才杀的人。

　　为了他！

　　想到这里，炎昀的心突突地跳得极快，望向林贺的目光愈加炙热，心中扭曲的喜悦狂涌而上，怎么也压抑不住。林贺为了他第一次动手杀人的事实让他激动不已，即便他知道死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即便他知道此后原本淡然处事温和有礼的青年双手上便染上了鲜血……

　　但林贺是为了他才杀的人！是他！亲手将林贺拉入了黑暗！

　　兴奋的炎昀双眸开始不受控制地充血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非因心中的杀戮跟愤怒而染上猩红，只是单纯的喜悦和欲|望。

　　他第一次这么希望可以抱着林贺，亲吻他，与他贴合。

　　隐隐察觉到自己有危险的林贺背后开始冒出冷汗，吱唔着转移话题道：“对了，教内的人员伤亡如何？”

　　炎昀漫不经心道：“不超过三十人。”

　　“此次行动卞北可有参与？”

　　炎昀听他提起其他人，有些不满地皱起眉，“他不过负责在外接应罢了，就算我一人动手，不过几日也能清除所有炎家旧部势力。”

　　林贺见他双目清明了许多，松了口气，又劝诫道：“凡事留一步，不可赶尽杀绝。”

　　炎昀乖巧地应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问：“大哥为何要杀死炎宸？”

　　林贺沉默，低头沉思，随着他思考的时间愈加长久，炎昀的心便沉得愈深。

　　许久，林贺道：“你身上的同心枝，是他下的毒吧。”

　　炎昀没有应话，心中却风起云涌。

　　林贺：“同心枝易解药性却极难除根，单纯用药只能暂时性地去除，却不能抑制它再次生长，唯一永绝后患的方法便是杀了下毒者。”

　　炎昀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心中的喜悦逐渐被不知名的情绪压制下去，“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中了同心枝的毒？”

　　“九天前。”

　　是他失踪的那晚。炎昀眸光变深，他自认所有保密措施都做得万无一失……但林贺是怎么知道的？

　　林贺心中也在纠结要不要跟炎昀坦白告之实情，但……

　　他想信任炎昀，却不敢完全信任重生过的炎昀。

　　系统已死，他不能让他白白牺牲，他赌不起，整个巅傲大陆都赌不起。

　　炎昀见林贺一脸纠结的模样，便知他不会将其中缘由告知自己，顿时心中的怒火猛然升起，但下一秒便被刺骨的心寒熄灭了去。

　　他很茫然，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林贺信任他，喜欢上他。

　　前生的炎昀被炎家打压，直至觉醒火属性异能且机缘巧合下得到天级心法才彻底摆脱了炎家的控制。

　　弱冠之年时已经站到了巅傲大陆顶端的他从不心慈手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他知世人皆道他“无心魔噬魂”，他知世人皆惧他“勾魂刹焚心”，但他从未在意过。

　　直至在炎昀死前的那一年，他遇到了那个人。

　　他本是在炎家时唯一一个待他好过的人，再次相遇时也与初遇时那般善良单纯。

　　那个时候，炎昀就想。

　　如果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每天都在黑暗里存活的自己，是不是也能抓住一缕光芒？

　　于是，炎昀不顾后果地陷了进去。只可惜陷得太深，也被伤得最重。

　　被心上人背叛得十分彻底的炎昀，只知如何杀人，却忘了如何再次动心。

　　直至他现在遇到了林贺，但林贺却从未信过他。

　　而他也不知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林贺相信他，爱上他。

　　但幸运的是，他遇上的不是别人，而是林贺。

　　是那个现代中只交往过一个拉拉前女友的林贺，那个渴望亲情，希望与人相互依靠的林贺。

　　在林贺把他当成弟弟抚养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即便炎昀是那个梦境中侵犯他，杀害他的青年，即便林贺一度想过要通过现实报复炎昀，但炎昀终究还是站在了林贺心中，并霸占了一席之地，永不会被抹去。

　　而一席之地扩散至整块心田，在蚕食鲸吞之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更何况是在林贺偏颇于信任自己所接触到的炎昀的情况下。

　　比方说，林贺此刻便蹲在炎昀面前，与他对视，摸着他的头温和道：“你是广霄教教主，将会站在巅傲大陆的顶端，碎魂剑是你的武器，它永远不会伤害你这个主人，而那些胆敢伤害你的人，我将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炎昀瞳孔猛地缩起，心底涌起说不出的激动跟喜悦，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仿佛置身于花田，鼻尖萦绕着花香，暖阳照在他的身上……林贺拥着他，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二人身体的贴合缓缓传递给炎昀，跟以前一样毫无差异。

　　林贺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凑到他耳边低声温柔道：“炎昀，那个杀你的人，我会让他再无下手的机会。”

　　一场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广霄教花费了三日时间清除炎家所有的旧部势力，至此，炎家划归广霄教所有。

　　广霄教又与炼丹世家联盟，成为长期发展的合作关系，互辅互助，很快便隐隐有压过另外两大世家的兆头，而皇族也抛出了橄榄枝，表明了合作意向。